蒸汽让视线有些模糊。
脏污去尽，有些结痂的伤口也变得清爽，谢肆可耻地觉得竟有些舒服。
棠坚脱下身上一件薄衫给谢肆披好，让他不至于果着。
沈氏道棠坚今日太过劳累，让她好好歇歇，自己与陈小花一起在灶房烧了些碎柴烘干谢肆的衣服。
棠坚确实累了，靠在墙上，没一会儿便迷糊起来。
一旁谢肆的小脑袋也无力地歪靠在了棠坚肩旁。
没想到娘带回来脏脏的小男孩被姐姐洗净了还怪有些好看。
这小哥哥的气质倒与姐姐有些相像。
陈小花不由得多看了一眼，忍不住小声道，“这个小哥哥好好看，跟姐姐一起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沈氏道，“许是两人都是京城来的……”
“将来多与他们二人学学。”
陈小花认真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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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云许久没这么快意过了。
手下干着活，脑子里还是那香喷喷的饭菜。
真香！
乔云猛拍那几个魂不守舍的汉子们，“瞅你们那出息！”
“口水都流出来了！”
几个汉子嘿嘿嘿嘿地傻笑。
“乔姐，那姑娘这几日应会一直做菜吧……”
乔云高深答：“这活干好喽那才有的谈……”
几个汉子忙收起心思抓紧活计。
那叛徒大鹏刚回来，嘴里心里都不是滋味。
今日的饭食跟方才闻到的喷香，简直是毫无半分关系。
大鹏古怪地看了一眼乔云等人。
这顾宅还没贵人入住，整栋宅子开灶的无非就两间。
莫不成……
大鹏实在好奇地紧，他摸到一个机会悄声问了一个汉子，“那饭真好吃？”
那汉子仿若没听见般，没甚反应，只利落做活。
大鹏不甘心又问了一遍。
“咱可是兄弟，你告诉我一声有什么打紧的？”
汉子挺鼻冷嗤了一声，“我可不敢与你称兄道弟。”
说罢汉子再不理会。
那大鹏不过就是一个吃里扒外的货色，惯是个拜高踩低。
乔姐混得好了他上赶着巴结。
乔姐遇点麻烦他便一溜烟投奔他处。
大鹏的脸白了白。
在原地站了会儿，他才攥紧拳头离开。
今日吃地痛快，乔云干得也很是卖力。
这年头她带着几个兄弟在外做事不容易，尤其她是个女儿身，要更难些。
回家的路上，乔云寻了个大背篓，大大咧咧地便将棠坚三个小娃塞了进去，说走便走。
乔云说的不错，有她这样健硕体格的人护着，天黑赶路便安全许多。
几人走得安稳。
陈小花在背篓里睡地香甜，棠坚这孩子倒似乎对这山林好奇地很，夜里眼睛亮晶晶的。
那小男孩则低着头，有气无力地被棠坚搂着，时不时抬眼，看棠坚一眼。
怪有趣的紧。
乔云自是知道沈氏今日又多带了个孩子回来，沈氏看样子并不打算开口说，她自是不问。
见沈氏欲往林子里钻，又去拾柴，乔云赶忙拦住：“婶子，太晚了，今日劳累你们了，回家先好好休息吧。”
“身子骨更重要，若出了什么事，可不值当。”
沈氏言说有理，便打算明日一早再去拾柴。
这些日子跟孩子们可没吃那么饱过，还沾了荤腥，沈氏心里暖洋洋的。
乔云明白婶子这是想多赚些钱，便与棠坚道接下来这几日可以多多做鱼，再多做些个饼子，若有剩下的钱，便全归棠坚一家。
棠坚笑着答应。
鱼价贱，恰好今日乔云同那几个汉子没有不吃鱼的，明日可再多做些。
买些调料、鱼、配菜什么的，余下的钱倒也应当有些。
棠坚又问了问乔云这做饭的活计约摸能有多久，说是至少一个半月余。
说到此，乔云就不免要吐槽这大宅斗争多，是她自己走运恰遇到个棠坚会做饭的。
否则，这一个半月让她跟几个弟兄去吃什么。
快到家时，远远见一妇人向这边眺望。
走近了，才知是乔云的娘甘氏。
棠坚认出这甘氏便是昨日给她指路的那位妇人。
甘氏本就紧锁着眉头，见乔云大大咧咧地背着几个孩子，脸色更是不好看。
乔云喊了声娘算是招呼过。
两家离得不远，乔云把沈氏几人送到家便要走。
甘氏望着沈氏有些欲言又止，被乔云一把拽走了。
沈氏为几个孩子生起火，烧了些热水给谢肆喝下。
几人收拾一番，三个孩子吃几颗山莓甜了甜嘴。
棠坚把自己的铜板倒了出来。
乔云给的还余下十二文，算上陈小山悄悄塞给自己的两文，便是十四文。
必须找些法子做些小生意才行。
而且要快。
一旦家中出了事需用钱却拿不出来，事情便糟糕了。
“姨母，我打算明日多做些鱼出去卖。”
攒些钱，置办衣物、修缮房屋、铸造锅具这些要慢慢办好。
沈氏低下头，不免有些害怕，“鱼是好吃，但是寡妇出去卖鱼，那能成？”
她都不敢想会有多少人对自己指指点点。
“总要试一试才好，”棠坚宽慰沈氏，“旁人大多听风即雨，过好我们的日子才重要。”
沈氏还是觉得抛头露面十分难堪，但她也明白棠坚这孩子说得对。
家里这么些人，几分薄地也没有，能做些小生意兴许会好上一些。
若是有机会，能把小山接回来就好了。
沈氏又递给了棠坚十四文。
棠坚这孩子自京城长大，会些算术，还有做饭的手艺，把钱交给棠坚管，沈氏也放心。
这样棠坚便有了二十八文。
时候不早，沈氏自又去地上随地一躺，床留给了三个孩子。
棠坚想让谢肆与陈小花睡里面，谁料谢肆这小孩似乎不太愿意。
谢肆声音嗡嗡地道他要睡最外面。
棠坚自是尊重小孩子的想法。
她躺到床中间，一左一右搂着倆娃，沉沉便睡了过去。
许久，黑夜里，谢肆僵直的身体不知不觉变得放松，小脑袋乖巧地枕在棠坚肩窝，渐渐睡了去。
翌日，棠坚起了个早。
家中几人都营养不良，临去县里前，早饭势必要吃些。
家里着实没有些食材，便先只能做些菌菇野菜汤。
沈氏起得更要早些，背了一捆柴回来，笑道：“这捆柴的钱不赚白不赚。”
热腾腾的菌菇汤出锅，喷香的很。
乔云来的比棠坚想象地要更早些。
昨晚几人约定今日一同前去，所以棠坚也多做了一人的。
乔云面色有些难看，棠坚与沈氏几人不难看出她又跟甘氏吵架了。
乔云见这菌菇汤喷香，难免惊奇，“我竟不知还有能吃的菌子，这味怪香的。”
她小时极饿的时候宁啃树皮也不敢吃菌子。
沈氏道她跟孩子们已经食了几天，并没什么大碍,让乔云只管放心吃便是。
乔云尝了一大口，马上眼睛一亮。
这汤，好喝！
棠坚这孩子真行啊。
乔云喝完，舒服地眯了眯眼。
四人出发去县里前，乔云先领着沈氏他们去了村里，給谢肆这孩子算是登个记。
因着棠坚与谢肆都是外来的，沈氏便统一对外说辞俩人是姐弟，所以谢肆便随了棠坚的姓。
至于名。
沈氏想了想，“便叫大强吧。”
棠坚噗地笑出来，“棠大强。”
这名字很可以。
谢肆没什么表情地看她一眼，“很好笑吗？”
棠坚严肃起来，“自然没有。”
大强弟弟。
“这名字你觉得不好？”沈氏紧张起来，“也可以换……”
“不必。”谢肆嗓音清润，“就唤棠强。”
棠强的名字就这样定了下来。
几人走后，一个瘦小的身影才缓缓出现在路边。
陈小山脏污的小脸有些鼻青脸肿，看着娘她们几个走远，才一瘸一拐地离开。
衣兜里有好些陈小山自己捡的菌子，都是先前姐姐教的。
陈大郎家根本不给吃的，干的活也多，陈小山饿坏了。
但他也不能去找娘她们，自己这副模样得让娘心疼死。
陈小山走了些路，去了二伯家里。
这个时辰二伯娘刘氏已经出去忙农活了，家里就剩三个丫头。
最大的丫头陈梅梅十四岁，比陈小山还大四岁，较小的丫头陈兰兰倒与陈小山同岁，最小的妹妹陈竹竹才三岁。
因着二伯家没有男娃，地也大多分给了大伯家，仅靠二伯在外干些劳力才能拿些钱财回来。
家中几个女娃勉强靠二伯婶种几分薄地养着。
见了陈梅梅，陈小山把兜里的菌子摔出来，“小梅姐，我借一下锅。”
陈梅梅干黄的头发看上去也只比陈小山好一些，见陈小山煮的尽是些村里没人吃的菌子，劝也无用，只好作罢。
她娘出去忙活要晚些回来，陈小山在此处煮些东西还是可以的。
更何况，陈梅梅看了一眼屋里细细吃几颗山莓的两个妹妹。
难得她们三个能有个甜嘴，陈小山带来的山莓半点没分给大伯家，她都知晓。
不过自家粮食也紧张，陈梅梅更做不了主能分给陈小山些粮食，只抓了些野菜给这弟弟。
陈小山谢过，煮了野菜与菌子。
没什么调料，陈小山只草草一煮，菌子的香还是溢了出来。
尝了一口，味道不如棠姐姐做的好，不过够自己填饱肚子了。
时间紧，陈小山囫囵吃完，收拾一番便走了。
“那菌子怪香的……”陈梅梅喃喃道，肚子也咕咕叫了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