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很抱歉啦。”白一擦了擦手指上白黄相间的脑浆，柔柔弱弱地懊恼了三秒:“哎呀，忘记问基地要不要活体了。”
没关系的，整个基地还没有人敢指着他的鼻子骂呢。
有人愿意花费无数个难以想象的代价来掩盖的真相，他没必要去因为好奇心挖掘出鲜血淋漓的真相，摆在阳光下的白骨根本就毫无意义。
即使他真的很喜欢找乐子，毫无波澜的生活就像是没有故事的空白纸张，偶尔找些能激起兴趣的事情确保自己还算是个活体生物。
不然呢？总归就是……
“总归就是些‘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什么’的……很无聊的问题而已。”白鸽负责人是个末日前传统的亚洲人类，叫田花花，深褐色的眼睛能很好地表达出她的情绪:“不要去探究，是对你最好的结局。”
“我有一段过去？”
“是的。”
“不能透露一点么？”
“最好一点都不要知道。”
田花花是个很好的实验体负责人，看上去感性又温柔的外表下，是坚韧无畏的灵魂编织成的巨网，将她能庇佑的一切牢牢护在怀里。
结局的含义白一自然是清楚的，只是刚刚诞生便获得了“Best ending”还是让鸽有些接受无能。
只是后来他才渐渐回过味来了。
哦，结局啊。
无论他曾经是主角，反派还是配角，现在故事都已经到了尾声，并且结局圆满不需要任何点缀。
一点都不能知道的过去，应该是痛苦的，因此白一对过去很好奇，却拒绝得知任何具体的信息。
小黑鸦很有意思，也和他一样失去了一部分过去。
模模糊糊地接近记忆的交界，白一并不觉得自己是在窥探过去。
而这只特殊的丧尸正在试图“帮助”他回忆起埋藏在记忆深处的锚，无论是无心已过还是刻意为之，白一都不可能让它再继续下去了。
白鸽也会啄瞎凶兽的眼睛吗？
或许会吧。
其实所有人都知道，白鸽没那么大的凶性，他们从来都不是什么凶禽。
那换句话说呢，白一真的算是白鸽吗？
不算是。
“不行啊，怎么能这么好奇呢……”白一脑海中又不合时宜地浮现出了一双猩红的眼睛，大脑被沾着毒药的小针扎了一下，刺痛感后就是一阵长久的麻木:“这可真是，好奇心害死鸽。”
“你不会怪我的吧？”
“没关系，反正本来也是丧尸了，你就当我帮你解脱了吧。”
“我不是……好吧算是有意的，甚至还有点忏悔哦。”
“快快安息吧。”
“……”
被挖去大脑的丧尸已经“死”了，白一比谁都知道这一点。
所以他对这一具“死”了的丧尸说了半天，的确是看上去不太正常的样子，说直白些就是有点神经质。
“我可以洗掉这些记忆。”白一金色的眼睛暗了下去，看上去竟然有些难得的可怜，低声喃喃道:“忘掉了就好受了。”
仅仅是冰山一角的真相就让他难以升起拒绝的念头，白一害怕这样下去他会忍不住主动去挖掘残酷的真相。
可是，这真是……
……太有意思了，一点点把自己置于痛苦中，不足以让人窒息的稀薄空气堵住了一切后路，一脚踏进深渊在向下坠落的过程中享受绝望。
“没有人陪着我，还真是无聊啊。”白一看见了死板坚硬的合金墙面，笑意从脸上缓慢地消失，表情像是被融化了般冷漠。
白一的双脚踩在水泥地面上，喉咙里挤出了沙哑难听的声音:“找死的路上，可不能只有我一个。”
“呀……谁又惹到他了。”田花花牙疼的呲了呲嘴，嘴角抽动着撑起了安抚的笑意:“怎么啦，不高兴？”
很明显，又有什么东西戳到了这只难哄的白鸽的痛点。
“亲爱的花花小姐，我没有不高兴噢。”白一白色的翅膀配上那张挂着甜美笑容的脸，比故事里的天使还要温和几分。
田花花拒绝了白一的忽悠，并扔出了一个炸弹:“你带人回来了。”
白一低垂着眼睛，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没有。”
田花花补充道:“是只黑鸦。”
“……真的没有。”
田花花看了眼管理面板，轻推了下白一的肩膀:“快点去给我把白二救下来，他现在的状态是负面二级，而且恐惧值还在持续上涨。”
白一瘪了瘪嘴，不太高兴地嘀咕道:“不要嘛，很少见他在黑鸦手里吃瘪呢，多有意思呢……”
“快去！”田花花清楚白一的恶劣性子，他很有可能带回来了一个灭世恶魔藏在房间里，就等着哪一天祸害别人呢。
白一耷拉着脑袋被田花花拽着往前走，似乎一点也不期待见到他亲自带过来的小恶魔。
或许是隔空察觉到了白一低迷的情绪，正单手按着白二的黑二忽然偏过了头，死死的盯着面前丝毫没有透光性的墙壁。
“他回来了。”黑二并没有直接道出对方的名字，可白二就是清楚的意识到了他所指的那个人是谁，或者说能牵动一只黑鸦情绪的人……还能是谁？
‘太好了，终于得救了。’这是白二的第一个想法。
白二从来没有这么期盼过一只白鸽的到来，更别提那是和他早已决裂的白一了，黑二松开手的那一刻……他的心里竟然是感激的。
真是感谢好哥哥的救命之恩。
白二可能不懂他的前嫂子，也不懂他现在的哥，但他真的很懂他哥对他嫂子的重要性。
“啊，那你的伤……我还是帮你，治好吧？”黑二刚起身准备从窗户上翻下去，就想起了白二肩膀略显惨烈的伤势。并非是因为愧疚，而是害怕白一指责他伤了自己的邻居，于是伸手直接把伤口转移到了自己的身上。
还没来得及阻拦的白二，就看着黑二跳上了窗户跳了下去，虽然知道这点高度对他们鸟类并不算什么，但还是想感慨一下曾经那个小疯子黑二变化还真是不大啊。
也不是，起码比之前会伪装多了，在外人(特指自己)面前还能看得出来几分懦弱与自卑的小可怜样。
黑二的身形在风中化作被羽毛覆盖的翅膀，划破天空的锋利羽翼裹挟着他的身体飞向了远处的一个小白点。
对白一的渴望像是被积压成了一个无穷小的点上，无需过多刺激便会在一瞬间暴增数倍，填满他整个心神。
眼里似乎只剩下了那只分别不久的白鸽，为了让对方第一时间能感知到他的存在，黑二特意没有收敛住他极其兴奋的气息。
白一不动声色地勾了勾食指，示意田花花还在他的身边，如果要过来还是别用那么大张旗鼓的方式了。
身形修长的黑鸦再次收缩了自己的骨骼，变成了一团看上去有些毛茸茸的小黑团子，倒颇有些呆萌之意。
思来想去，白一还是冒着被田花花发现的风险伸出了手，稳稳当当地接住了急速下降的小黑团子，顺手塞进了他的衣领里。
“咳，拿出来吧。”
“怎么啦美丽的花花小姐，诶诶诶不要观察雄性的衣领里面，这真的很不礼貌也很不雅观哦～”
田花花真的很想努力装作是没有发现，可是白一的一身白衣服上面忽然多出了一片显眼的黑色，很难让人忽视啊。
“别跟我装啊，这么明显真当我看不到吗？”田花花咬了咬后槽牙，看了眼管理面板，白二的身体和心理状况又恢复了正常偏高的水平。
真是奇了，用脚后跟想都能猜到是谁搞的鬼。
白一又缩了缩身子，把怀里的小团子藏的更深，连点羽毛边边都不能让田花花看到。很少见他这么护食的模样了，让人稀罕得紧，越看不到就越是让人心里发痒痒。
“你从哪里捡回来的小玩意，我们还没进基地就闻着你的味儿跑过来了，这种程度的嗅觉也不多见。”田花花刷开了基地的大门，一阵夹杂着消毒水味的热浪从里面传到了外面，与带着尸体腐臭的冷风相比也说不上有多好闻，最多称得上是聊胜于无而已。
黑二身上浓郁的葡萄味刚好淡化了二者同样难闻的界限，白一照例很满意他所喜欢的气味和黑鸦，揣在怀里也害怕他被人给抢走了。
“啊呀，也可能不是嗅觉呢。”白一揉了揉黑二脑袋上的小软毛，顺口敷衍着推断道：“我看到像是他爱我到极点，所以感应到我的存在呢。”
白一还真是有那种一语道破真相的天赋，一句不经意的话直接戳到了事实的冰山一角。
“可算了吧，除了之前那只黑鸦能做到这点，我还从没见过……”自知失言，田花花迅速地闭上了自己的嘴巴不再说话，没想到闲谈也会勾起对往事的回忆，一不小心就差点对着一张仅有脸庞较熟悉的白鸽说出实情了。
即使是同一个人也不能放松啊，人本身就是由一块块记忆构成的，没有曾经记忆的白一或许并非能接受“他”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