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年轻工人没有离汽车太近,站在不远处警惕地望着他们。

    他身后不远处还有个身影正在打电话,着急地对手机另一端的人说着什么。

    袁晋无措地看了看林曜。

    林曜无奈拿出证件,向年轻工人出示警察证,下车向他解释。

    邱胜也紧跟着下了车。

    赵语止坐在车上,隔着车窗往外看。

    年轻工人刚开始半信半疑,后来仔细看了看林曜手中的证件,终于涨红了脸连连道歉。

    “抱歉,”他紧张到说话磕磕绊绊,“实在抱歉,是我们误会了。”

    “谨慎些是好事。港口最近发生了什么事?”

    林曜不经意间打探消息,锐利的眼睛给人压迫感。

    工人吞吞吐吐。

    “我们只是例行检查、我们……”

    当着警察的面,他显得很慌张,不知该如何解释,手中的警棍越攥越紧。

    “嘿,警官,你好。”年轻工人身旁出现另一个身影,是刚刚打电话的人。他勾着同伴的肩膀示意他不要紧张,然后他主动向林曜说明情况:“我们在这里负责港口的安保工作,这段时间是港口的安全月,领导查的很严,我们自然也就加紧管理。这年头有个工作也不容易。”

    这人也穿着与同伴一样的工服,他的个子更高些。

    他笑着问林曜和邱胜:“不知道警官来这里是要查什么?我在这里工作了五年,对这里的情况还算清楚。”

    “这个港口看上去比前些年冷清了不少。”邱胜开口,“我记得前两年还不是这样。”

    “哦,是的。”高个子年轻人提起过去,整个人都兴奋不少,“这里曾是全国最大的港口,前两年称得上热闹,但在我小时候,整个东部只有晚枫市一个港口,那时的繁荣就算一个小孩子也会印象深刻,不然我也不会跑到这里来工作。”

    他感叹完,直白地问面前两位警察:“两位警官不是来查最近的事,而是想问前些年的事,对不对?”他顿了顿:“还是再早之前的事?”

    见林曜表情微变,高个子立刻对同伴使了个眼色。

    同伴反应过来:“我们俩的师父正在码头,他在这里工作了四十多年,你们有什么事问他准没错。”

    他带着警察去码头找师父,高个子年轻人继续留在这里进行安保工作。

    赵语止已经下了车,她和袁晋跟在他们身后。

    这两个年轻人的师父将近六十岁,还未退休,正站在码头和人聊天,一见徒弟领着几个陌生人走近,立刻迎上来。

    “你们好。”他主动打招呼。

    年轻工人向师父解释:“这几位是警察,有事来问师父您。”

    对方一笑,表情不见紧张,反而看上去胸有成竹,神态自若。

    “我在这里工作了四十多年,你们有什么事问我就行。”

    赵语止看着他的神情,心中觉得奇怪。

    不过她没有开口。

    邱胜显然也察觉到不太对劲,他皱眉:“港口最近没出过什么事吧?”

    “没有。”对方果断回答,“你们放心,一切安全。”

    更怪了。

    赵语止不动声色地观察面前的工人。

    “我们来是想了解这个港口更早之前的情况,”邱胜又说,“你既然在这里工作了这么多年,应该知道在三十年前,这个港口的船只都能去国外的什么地方。”

    “哦!那可真是很多。”对方立刻很是流畅地回答,“三十年前的港口比现在繁忙多了,我国向外出口的工业产品大多都要经过这个港口,我们与海外许多国家都有联系。”

    “包括R国——”邱胜看着他。

    “自然,自然,每次从晚枫市出发去港城的船都很拥挤。”对方微微一笑,“当时,港口还有许多R国工人。真是怀念那时的日子!那时多么热闹啊,包括一些大家族都会来这里——”

    他顿了顿,看着邱胜,终于有些犹豫:“我是说——”

    “远山家族?”邱胜接上他的话。

    “对!就是那个拥有许多海外矿脉的远山家族!我还在港口见过远山家族的家主。”他说起这事一脸自豪。

    林曜皱眉:“你见过李功彻?”

    “不,是现在的那位家主,李庚易。”他解释,“听说他年幼时在海外待了很多年,接受过新式教育,又在远山家族那样的豪门长大,思想境界真是与常人不同。”

    终于提到远山家族,他们向此人核实阿琼的消息:“不止你是否还记得三十年前曾有个孤儿在港口生活,这个孤儿后来被人收养。”

    对方皱着眉努力回想当年的事。

    但很明显他没有回想起有用的信息,面露困惑:“这种事在三十年前很常见,你们是想问什么?”

    “阿琼,你听过这个名字吗?”邱胜直白地说,“她在这个港口长大,三十年前,她从港口被人带走,后来被远山家族收养。”

    提起这事,这人终于在脑海中捕捉到一丝印象:“自然,自然,我是听说过这个消息,已经很多年了。当年我还想给这孩子送过几顿饭,不过再见面肯定都不认识啦。人与人的命运还真是不相同。这孩子从小就机灵,反应很快,又会说话,那双眼睛一转跟个大人一样,只不过性子太过顽皮。”

    他想起过往的片段,不由得多夸了夸阿琼几句,只不过——

    “你们怎么会问阿琼的事?”他狐疑地看向眼前几人。

    袁晋拼命想借口:“我们——”

    “因为这个案子可能和三十年前的事有关系。”赵语止打断袁晋的话,与普通人交谈时,她神情中的谨慎和试探完全消失,从外人看来,她温和又礼貌,“阿琼被远山家族收养之前曾在这个港口闯祸,不知您是否还记得这件事?”

    对方听了赵语止的话,警惕稍稍降低,他解释:“阿琼这孩子确实顽皮,但港口上没人不喜欢她,她应该不会闯祸,更何况三十年前小孩闯的祸和现在的命案有什么关系呢——”

    听者皆是心中一惊。

    赵语止面不改色:“案件侦办到了攻坚阶段,一切细节都不能放过。不过三十年前的事回忆起来确实太过困难——”

    她话音一转,问:“麻烦您再仔细回忆一下,您见苏茗的时候,她有没有什么异常?”

    袁晋立刻扭头看向赵语止,瞪大双眼,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旁边的林曜和邱胜则是死死盯着这个老工人。

    赵语止平静地望着面前这人。

    老工人神情如常,仿佛早就知道他们会问这个问题:“她确实没有什么异常,只不过她作为一个和港口毫无关系的人突然独自跑来这里打听消息,这件事本身就让人感觉奇怪。”

    “确实如此,”赵语止点点头,“您当时有没有告诉她什么事?”

    “她问的都是些寻常事,和你们一样。”老工人皱眉,显然他不明白苏茗当时跑来这里的用意,“她就问了这个港口的发展史,问了问三十年前能从这里到什么地方。”

    “到港城?”林曜问了句。

    “对,是的,我告诉她三十年前从这里确实有固定前去港城的船只。”对方点头,补充一句,“不单单是到港城,她还问了从这里能否到烟市——那是另一个国家的首都,你们都知道,离这里不算近。我确实不明白她问这话的意思。不过,三十年前这里会有前往烟市的船只,毕竟烟市有着著名的钻石矿,很多人都想去那里找机会发财。那时候想去海外闯荡的人可真不少,要是远行去那些港口城市的几艘船恰好都在同一天出航,港口上人群簇拥互相告别,还有很多兴高采烈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那场面可真热闹啊……”

    ……

    老工人给他们提供的信息只有这些。

    告别他后,年轻工人送他们离开港口。

    赵语止稍稍快一步,走在年轻工人的身边,一直走到汽车旁边,其他三人先坐上车。

    门口不见之前那个高个子的身影,不知他去了哪里。

    “多谢。”赵语止特意站住向对方道谢,又轻声说,“我与苏茗是朋友,我们原本约好要再见面,可惜这个约定没能实现。”

    年轻工人见她神情悲伤,连忙安慰:“一定能水落石出,我相信警察一定能把作恶的人抓住!”

    赵语止感激地点点头,又问:“你见过苏茗对吗?她当时什么样子?你能多和我描述一些她的情况吗?我很想念她,但……我们在今年七月份见过面。”

    对方立刻点头:“我见过,不过苏茗是今年二月份来这里,我恐怕没办法告诉你她后来的状况。”

    “没关系。”赵语止望着他。

    对方很详细地描述:“苏茗来这里问的问题,我师父都说过了。苏茗听后反复向我师父道谢,当时我们谁都没放在心上。不过……苏茗问完那些事后没有立刻离开这里,我和师父撞见她跪倒在地哭泣。”

    “她哭了?”

    “对。”年轻工人于心不忍,“她当时特别难过,我和师父虽不知原因但见她哭成那个样子,想要过去安慰她。不过她见我们走近就擦干了眼泪,然后问我师父——”

    问了什么?赵语止无声地询问他。

    “她问,这些年有没有人来问过和她一样的问题。我师父说没有,然后苏茗就离开了这里。”

    “二月份?这么早?”

    那个年轻工人走远后,见赵语止坐进车,袁晋立刻发出疑问:“苏茗怎么会今年二月就跑到这里来?比我们之前知道的四月份还要早。”

    他们原本以为苏茗是在四月份开始写小说、去各地寻找人帮她修改结局。

    “她应该是在二月份时发现了什么问题,所以才会跑到这个港口。”林曜分析,“至于刚刚那些工人听我们提到她时的反应——”

    就算袁晋再怎么迟钝也该想明白:“已经有人来找他们问过苏茗的事了。”

    在听到他们询问苏茗的消息时,工人没有问苏茗是谁,显然很确定他们指的人是谁。

    至于提到今年二月份甚至三十年前的事,他们回答起来没有丝毫犹豫,显然他们这段时间刚刚向别人回答过这些问题。

    赵语止点头:“更准确的说,是晚枫市负责调查苏茗案的警察已经查到苏茗来过港口,他们比我们先查到这里。警察应该特意交代过在这里工作的人,如果这段时间有奇怪的人在港口打探,他们要立刻向警方汇报情况。”

    “那这附近会不会有便衣?”袁晋立刻透过窗户四处张望。

    “不会。”赵语止回答他的问题,“因为来这里调查的警察并非公开调查。”

    袁晋困惑地看看赵语止,又看看林曜。

    赵语止解答他的困惑:“晚枫市警局如果已经查出苏茗与这个港口的关系,那应该很自然地将苏茗与三十年前的旧案联系起来,可他们直到现在都没去找过周好婕,也没去过远山庄园,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晚枫市的警察无法继续在明面上推动案件调查。”林曜帮他回答了这一问题,“来这里私下调查的警察很有可能是宋立叶,至少——他已经接近了部分真相。”

    林曜说完,看了眼手机屏幕,宋立叶还没回他的消息。

    他回想起宋立叶昨天莫名其妙跑去警局给他讲的那场梦,终于明白那场梦的意思。

    他按照目前的推理分析那个梦,所谓被暴风雨折断的高的树是指何霓的大女儿,而那棵矮的树自然是指何霓的小女儿。

    但林曜很不解,明明能直说的事,宋立叶为何要专门编造个听起来很玄乎的梦?

    一旁袁晋听到他的解释,不满晚枫市警局的推脱态度:“他们受远山家族的阻挠就不查了?指望我们?我们现在还被这个家族缠住,但我们都没放弃调查,他们就这种态度?”

    “不一样。”赵语止分析道,“远山家族会阻碍李庚易案件的侦办,也会妨碍苏茗案的调查。但其中目的不同。除了凶手本人,他们中大多人只是不在乎李庚易案的凶手是谁,只要别危害他们能获得的财产份额,他们对我们的调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苏茗案则不同,这里面很有可能涉及了远山家族的家族丑闻,搞不好整个家族都要赔进去。”

    袁晋心惊胆战:“你的意思是,苏茗该不会是被——”

    他不敢说下去。

    还没有证据的事,他不敢乱说。

    赵语止回想起那个废弃书房,想到李西宸拿出的钥匙,想到李庚易书房中可以打开的电脑、电脑中的论坛帖子、装有紫杉碱的小瓶子……

    “远山家族中有人推着我们来到这里。”她的声音很轻,“这个家族并非铁板一块。我们还得回去看看,重回命案发生地。无论是李功彻的案子,还是李庚易的案子,总要在那里才能找到答案。”

新书推荐: 神也难逃 步步为囚 奸臣洗白计划 夜色尚浅 你的手段没有我的红线硬[穿书] 谱她入曲[破镜重圆] 狗都不谈 歧路问星 五福晋的躺平日常 惜音女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