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春寒，时雨连绵，即使草地冒出了青绿，也被泡在雨水里腐败。
“还有多久到上京？”尹道桉探出车窗问到，“回长公子，还有七日”束晰回头，尹道桉应了声赶紧缩回头抱起暖炉，他之前从来不知道有这玩意，小小一个放在手心就能暖和。
以往深冬时，也只能背靠着厨屋角落点上一些枯草，等到熄灭时，睡着了，也就不怕冷了。
前几日尹家的人突然找上门来，让他代替长公子入京为质。“二少爷，老夫人有请”。
小厮推开帘子对屋内正在生火煮粥的尹道桉说道。“稍等，我熄个火”，尹道桉手上不急不慢的动作，等火熄灭带起几点火星时，他拍拍衣袖站起身随着小厮走了出去。
提上包袱，捞起前几日刚出生的小羊羔，大有一种再也不回来的架势。他给小羊起名央金，他听这边的藏族人说的，小羊叫的声音难听就起叫央金，他总感觉怪怪的。
他早知道尹家人会来，是前几日去镇上听说的，皇帝龙体抱恙，上京最近动荡不安，皇帝又是前几年刚平定战乱，导致现在各州蠢蠢欲动，于是下了一道圣旨。
要求七个州的州长派嫡长子入京学习，说是学习其实就是入京为质。
尹平作为上城州的镇官长也是要派嫡长子入京的，可他哪会舍得自己的宝贝儿子，于是找我这个连偏房都算不上的生的去，尹道桉想着这样也好，起码有吃有穿，还不用担心生计。
到了尹府感觉比之前来的更气派了，门口的石狮像是新做的，青苔在台阶上伏着并未爬上石狮，门口也算了入乡随俗了，挂上了彩色的经幡。
想起前些年刚到这边的时候，尹平死活不同意改修府邸，一切都按照旧时在江南一带的风俗，结果没几个月屋顶就受不了积雪塌了，这才悻悻的把府邸修成藏式建筑。
刚入尹家大门一个粉色的大毛球就钻进尹道桉怀里，“道桉哥哥！”看着眼前的少女都有自己肩膀高了，尹道桉才发现自己好久都没来这里了，“尹昭昭，快点松开”。
尹昭昭却死活不撒手，她最喜欢道桉哥哥了，她虽是大夫人生的，小时候却因为太小了没有人喜欢和她一起玩，只有尹道桉护着她和她爬山上树，抓鸟捞鱼。
甚至在很多夜里昭昭都喜欢找尹道桉讲睡前的故事，在那段尹府落寞的日子也都是他们相依着度过“道桉哥哥你怎么还抱了个小羊呀，好可爱呀！”说着昭昭就一头埋进了小羊软软的毛中。
“昭昭过来”，一位银丝华服的老妇人说着。
拄着木拐缓缓走来，“道桉见过老夫人”尹道桉弯腰拱手，“起来吧”老夫人打量着这个好几年不见的外孙。
一身白衣胜雪，长发简单的拿木簪挽起，却还剩些墨色披在身上，望着人的时候眼睛里像流转着秋水，长眉若柳，一颗朱砂落在眼角，绿松石的链子挂在修长的脖间。
“像谪仙人”老夫人心里下了结论，嘴里说着“道桉，父亲找你快去吧”她是真喜欢这个外孙，要不是大夫人母族势力大来了之后赶走各个偏房，早就让他再搬回府住了。
“道桉哥哥我和你一起去”尹昭昭说着跟在了尹道桉后面，入了大殿，尹平坐在上位，尹道桉行了礼后入在下座。
“尹昭昭你给我出去！”尹平烦躁的说道，“凭什么！你们要说什么秘密我为什么不能听！”尹昭昭生气的跺脚，衬着头上的流苏左摇右摆。
尹平一挥手，边上的侍女就要拉着尹昭昭下去，“放开我！你不就是想让道桉哥哥代替他去上京！你知不知道被揭穿的后果！道桉哥哥会死的！”
尹平快步走下来抬手一巴掌打在尹昭昭脸上，“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她不明白平时那么疼爱自己的父亲，为什么会因为这件事那么生气。
“父亲，我去上京”尹道桉撩开下摆跪在殿中说道，“道桉哥哥不要！不要去！”尹昭昭喊着丝毫不顾形象，“这样最好了，道桉这些年是我对不住你没有尽到父亲的责任，你这一去我会尽力保你平安”，“道桉谢过父亲”。
“那就即刻启程吧”尹平挥手让几人出去。
“道桉哥哥你为什么要答应他！，你知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昭昭追在尹道桉身后大喊，上马车时他回头看着泪眼婆娑的少女，“我会平安回来的昭昭”。
思绪回过神，马车已驶到上城关，“车上什么人？”守城的将领拦住马车。
“尹氏长公子尹礼”束晰递出一张关碟，将领看一眼后冲城上的下属喊道“放行！长公子恕罪，在下冒犯了”。
驶出城门后荒漠一直绵延到天际，偶有看见几个商人牵着骆驼摇着铃铛悠悠的迷失在沙漠里。
上城州在边疆，一路去上京相当于跨越了大半个北朝，尹道桉依在窗边看着漠北的孤烟，心里思绪万千，这次来到上京其实是迫不得已的。
母亲过世前躺在破旧的棉被上抓着他的手说“是母亲对不起你，和母亲一起受苦，要是当年我不那么傻执着你父亲就好了，害得你和我在外流浪这么多年，小桉母亲求求你了，连走了也不这么不让你安心，你舅舅他还不知道下落，小桉帮母亲带他回家，好不好”
舅舅一直是母亲心里的结，小时候母亲带着舅舅去镇上看庙会时不留神与走散了。
此后苦寻多年一直不见，听人说被拐去了上京，以质子的身份去往京城一方面身份方便找人，另一方面他想去京城实现自己的理想，做一名少年丞相。
让北朝的小孩都能安稳的渡过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