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医生所说，过凡尘是第四天苏醒的，他醒来在叫南风，因付南风一直在医院，医生出来喊：“过凡尘家属——过凡尘家属——”

    付南风坐在铁椅上打盹，医院椅子设计有问题，人一旦失去意识坐着就容易出溜，所以付南风睡得不沉，他像是一个脑区在休息，另一个脑区在工作，以随时应对突发情况。

    听到医生的呼唤，他立刻睁开眼，这打盹并不存在似得，神情清明的迎上去：“我在，过凡尘怎么样？”

    “醒了。”

    这两个字落在付南风耳朵里又是不一样的声音，他前段时间听这个世界总觉得有一层隔膜，听得到，但是很模糊，总要费力才能听懂，他把所有的算力都用在分析上，这会儿截然不同，他听出医生的疲惫和喜悦。

    “我可以看看他吗？”

    “可以，但不要待太久，”医生解释，“还是怕反复感染，要消好毒再进去。”

    “知道、知道。”

    “他这次情况很严重，”医生把他带到办公室说了说手术情况：“肋骨骨折、气胸、内脏移位和内伤以及腹部肌肉损伤。我们当时进行了紧急手术，修复了内脏移位、修补了受损的组织，并对肋骨骨折进行了固定。”

    付南风听过一遍，但那时候是另一个医生跟他说的，他点头。

    “术后不久，他出现了大出血，我们迅速采取措施控制住了出血。但后面又发生了伤口感染，还出现了感染性休克。我们第一时间使用了广谱抗生素和其他药物来对抗感染，这期间会根据培养结果随时调整方案，过凡尘在ICU，我们会密切监控他的各项指标。”

    “是，辛苦你们，他醒了是不是很快就好转，可以出院了？”

    “他现在刚醒，无法进食，所以我们在给他用营养针，后面还有一些理疗和康复项目，具体要看病人恢复情况，他情况很复杂，几周到几个月，这都说不准。”

    “好，他现在醒了，我能为他做点什么吗？”

    “多来看看他。”

    谈完话，付南风按照探视规定洗了手、消了毒、穿上隔离服，戴了帽子、口罩、一次性手套，他做的一丝不苟，接下来，他能见到过凡尘了、过凡尘也能见到他。

    过凡尘见到他的时候想笑，声音微弱：“全副武装啊。”

    “谁叫你现在是个脆皮。”

    “第一个、见到的、是你，我好高兴。”

    “乱说，你把医生他们当什么了？”

    “当，当NPC。”

    “乱说——”付南风漂亮的眼睛看着他扑闪，情绪突然控制不住，又害怕留下什么液体给过凡尘造成感染隐患，吸了口气，把头抬起来，望着ICU的天花板，克制了一会儿，才面向着他继续：“还能听到你乱说，我好高兴。”

    过凡尘呼吸仍旧困难，说没两句就没了力气，“你们都没事，对吧？”

    “都安全，没有流弹，全打在你一个倒霉鬼身上。”

    “那就好。”

    “好什么好，你有事，我怎么办？”

    过凡尘昏迷了几天，补了太多液，脸色不好，又有些浮肿，他笑着没说话，没说出来的话是：也许南风会伤心几天，好在他不止自己一个选择，现在想想，这竟然是最好的事，他经常有任务，说走就得走，之前出过几次事，这次也出了，就算这几次都逃出生天，下次呢？

    ——好在他不是什么正牌老公。

    “是不是没力气？”

    “喘、不上、气。”

    “你有气胸。”

    过凡尘知道，医生给他说过，不过他愿意多听一遍，只要是南风的声音，说什么内容也不太重要了，只要是对他说的，他都全盘接受。

    他已经四十二了，又在一线做事，日子活一天少一天，天知道还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多相处片刻都是好的，都是他偷来的。

    不应该这样做。

    但他没办法。

    老天给了他这个机会重回人间，就是怜悯他，他这会儿甚至连做小三的思想包袱都丢没了，只是纯然的享受这相处的宁静。

    “——吓坏我了。”

    “对，对不起。”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过凡尘说的很慢：“面对群众危难，还要、群众出手，触犯、触犯三项禁令。”

    “我不是群众。”

    “你当然是。”

    “不，我是你的南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