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遛狗
小猫输了两天液，终于在第三天开始正常进食。
而你这几天也在积极准备养猫用具，并以此为由，发了好几款猫粮给医生，问他是否合适。
一来一回，医生教你学会了看猫粮的配料表。
你：“......”
行吧，谨言慎行的男人你更爱了。
当你再次晚上十点，站在医院门口时，面包已经不需要“招客”了。
你主动推门进去，直奔病房。
可惜你扑了个空，医生在忙。
你只能一个人站在笼前看猫。
三天时间，又是在人来人往的医院，每天还要被拎出来查看伤口以及换药，小猫已经飞快地适应了眼前这些和它略有不同，身材高大的“巨型猫猫”。
至少你贴近笼子观察它，它已经不会哈你了。
你饶有兴趣地看了二十分钟，终于在小猫忍不住重新哈你前，退出了房间。
但你确实不太甘心就这样离开。
于是你回到大厅，坐在待客区的软椅上，打开你今天还没看完的猫常见病介绍贴，心里思索着，要怎么提点儿让对方刮目相看的问题。
手里则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同样趴在软椅上眯眼的面包。
忽然，手上传来了微微刺痛的感觉，你抬起头，果然见面包被你摸得还算舒服，于是扭头舔了舔你的手指。
也就是在这时，一种微妙的被注视感，忽然降临在你的心头。
面包突然站了起来，贴近了玻璃墙。
你被它吸引，也扭头向身后看去。
这才发现，不知何时，一只黑白花色的边牧，咬着自己的狗绳，正站在玻璃墙外的地方。
你一瞬间屏住了呼吸。
因为你几乎一瞬间，就认出了这只边牧。
它的名字叫冰块，曾是一只被遗弃过的小狗。
现如今，人人都在吹捧边牧的高智商，网上令人惊叹的视频一个接一个。
于是一时兴起购买边牧的人多了，却并都不知道，边牧这个犬种，伴随着高智商而来的，是让人头疼的高敏感，易焦虑，服从性差。
又因为是边境牧羊犬，它所需要的运动量不输任何大狗，玩耍起来兴奋度高，且同样具有攻击性。
冰块曾经的主人，就是受不了它光环之下的缺点，选择了弃养。
当医生找到它时，它已经被关在笼子里很久，毛发打结，浑身皮肤病，吃着剩饭剩菜，眼里的光全被磋磨。
账号也就是从这里开始记录，医生是如何将一只病痛缠身的高警惕小狗，养成重新健康快乐的模样。
你看过四年来的每一个视频，又因为更新频率不高，所以你反复刷过很多次。
而看的次数太多以后，就好像......你也亲手养过这只小狗。
而现在，你素未谋面的小狗，就隔着玻璃墙，站在你的面前，歪头和你对视。
你不敢动作，脑袋里的各种想法混成一团浆糊，一会儿是好奇它竟然认识宠物医院的路，一会儿担惊受怕它路上遇到危险。
你很想出去摸摸它，却又生怕它被你的动作吓跑——若是应激走丢了，那你的罪过可就大了。
正当你僵在原地，思考着顾不上打扰，要给医生打个视频时。
医生已经从里间走了出来。
你连忙转头，却忽然噤声。
此刻的医生，竟和你之前见过的略有不同。
依旧是一身干净的白褂，但他脸上的眼镜不见了，下颌线优美而流畅，锋利的眉和上挑的眼尾一览无余，额头上是细密的汗，让发丝略微凌乱；袖子也被卷到手肘出，露出了线条紧实有力的小臂。
摘掉眼镜，就好像摘掉了他那层温文尔雅的伪装，整个人帅得惊心动魄。
而且，他本来就高出你一个头，此刻背对着光向你快步走来时，竟然......让你感觉到一丝被大型肉食动物盯上的侵略意味。
但当他站在你面前，一如既往地笑起来时，你又发现，刚才的一切似乎都是你的错觉。
“不好意思，希望没吓着你。”
他对你似乎总是有些小心，总是先开口道歉，“外面是我的狗，它叫做冰块。我今天手术很多，晚上又接到一只救助的猫，所以一整天都没回家带它出门。”
你不知道要说什么，才能掩盖你对冰块的熟悉，干脆就没说话。
而医生眉眼带着疲倦，却依旧用温和的语气和你商量道：“......冰块很担心我，所以自己找来了。但我并不放心它在附近游荡，想让他进医院里等着。”
闻言你连忙低头。
救命，你生怕自己的欣喜就要从嘴角泄露出来了
然而接着，医生有些懊恼声音就在你的头顶响起，“我知道你怕狗......所以，可以麻烦你帮我看一下店，我先送冰块回家么？”
你浑身僵硬。
你堪比石化。
你这才想起来，你曾给自己立了个“怕狗人设”。
你......郁闷得想穿越回去，把前几天乱说话的自己鲨了。
叫你自以为是！叫你说谎话不眨眼！现在好了吧，回旋镖全都扎回自己身上了！
而且，当你不经意间扭头，看见冰块真的会如视频里那样，叼着自己的牵引绳出门，那种打破屏幕来到眼前的真实感，让你的内心由衷地惊喜。
怎么办。你下意识咬紧下唇。
你自知恶劣不堪，才想在心上人面前伪装一番，却没想到是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丑人多作怪”么。
班门弄斧，弄巧成拙。
好在，你还没能被自己的愚蠢气得完全丧失理智。
今天忍忍就忍忍吧，以后忍忍就忍忍吧......反正等你追到医生的那天，就可以不用忍了！
到时候人都是你的，还愁摸不到狗么？
于是，你努力故作轻松地对医生道：“好的，我留在这里，你先去——”
谁知就在这时，医生的口袋里传来一阵铃声，打断了你的声音。
他拿出手机一看，原来是闹钟响了。
接着，他似乎想起什么，眼里流露出为难。
然后他抬起头看向你，匆匆歉意一笑，开口道：“让你见笑了，是有只小狗的换药闹钟响了，我——”
说着，他却忽然抬手，温热的指尖轻轻落在了你的眼角。
“......这么怕小狗么？”他眉头轻皱，将声音放得轻软，“怎么怕得连眼角都红了呀？”
——
你呆住了。
不管是因为什么。
但显然，你仅存的理智告诉你，这是个绝佳的机会——
帮你洗脱“厌狗”谎言的好机会！
而且你这波也不亏啊，既名正言顺地帮助了医生，刷了好感度，还能摸到你梦寐以求的小狗。
一箭双雕，何乐而不为呢？
再说了，反正，反正你若是先把狗狗攻略下来了，难道还怕搞不定狗主人么？
你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当然是什么都要了。
于是，你先摇了摇头，开口道：“你误会了湛医生，这是猫毛进眼睛，我自己揉的......不过，我刚刚看见冰块，发现自己好像，也没那么怕狗。”
医生收回了手，闻言挑了挑眉，有些意外地看着你。
而你正搜肠刮肚地准备着新一轮谎言，根本没注意到他眼里一闪而过的笑意。
你正再接再厉地道：
“所以你去忙吧，给小狗换药要紧。没关系的，我——我其实早就想克服自己怕狗的毛病！如果可以的话，总之，呃，湛医生，要不我们先让冰块进来试试吧。”
差一点，你就要把“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带着冰块遛弯送冰块回家”的真实想法，全都给说出来了。
好在最后，你瞥见了医生越来越惊讶的眼神，勉强刹住了车。
值得开心的是，医生将你的话听见去了。
他开口道：“那就试试吧。不过，你一旦感觉害怕，就第一时间叫我。”
而你得到肯定的答复，已经喜不自胜地胡乱点头，扭头看着仍然在墙外乖乖站着的小狗，眼里终于忍不住流露出一丝渴望。
当然，你心心念念的小狗，也没有辜负你的期望和喜爱。
医生打开大门，让冰块进来。
只见冰块先是欣喜绕着主人闻嗅了一圈，亲昵地蹭了蹭主人的大腿。
接着，它扭头看向了你。
边牧智商极高，同时也是高敏感，警惕心强的犬种。
尤其是，冰块曾被上一任男主人，关在笼子里长达一年。
账号初期，你曾在视频里见过冰块低吼着排斥着所有人靠近。
后来好不容易慢慢建立信任，医生带冰块外出，又见冰块夹着尾巴排斥其他人和小狗。
汗水濡湿了你的手心。
你甚至撇过头，将视线从冰块身上移开，生怕给它制造压力。
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你终于感觉到，你垂在裤缝边绷紧的手，被一条温热的舌头舔了一下。
然后它拱了拱你的手，又舔了一下。
你忍不住笑了起来，转回头，喜出望外地看向冰块。
偏偏你为了掩饰过于开心的模样，还要继续说谎棒读道：“哇，冰块好亲人啊。我，我觉得自己真的没那么害怕了诶！”
作为一只曾经受过创伤的小狗，冰块既没有对身为陌生人的你龇牙咧嘴，也没有害怕得夹着尾巴不敢靠近。
甚至，你总隐隐觉得，冰块歪着头打量你时，比你这个人类还要来得冷静。
五分钟后，你初步和冰块熟悉了起来。
而医生在一旁看着你们贴贴，适时开口道：“我想，我和冰块都会很感谢你的，李先生。”
说着，他伸手进衣兜里拿出了一把钥匙，直接递给了你，脸上一副“是你的话我就放心了”的模样。
他笑着对你道：“冰块很乖，遛一会儿就会自己回家。不过，为防止他再次自己跑出来，麻烦李先生离开时，帮我把家里的门锁上，好嘛？”
——
你愣愣地接过了钥匙。
带着体温的金属让你打了个激灵，那个瞬间，甚至让你有一种被标记了的错觉。
你甚至在想，虽然你确实觊觎医生。
——但他对你，是不是太不设防了一些？
——进展太快，会不会意味着你暴露的时间也会来得很快？
毕竟，你虽然自诩不是好人，但这种事情，说到底也是第一次做。
你有些犹豫。
然而刚一抬头，却见医生眉眼低垂，在顶灯的照射下映出疲惫又温柔的阴影，嘴唇微微抿起，泄露出一丝平时难以见到的紧张，整个人却又在安静地等着你的答复。
他明明已经主动交付给你绝对的信任，却从不强迫你的选择。
你顿时心如擂鼓。
以至于差点没听见自己的声音，“好。”
......承认吧。
你的犹豫不过是一种喜不自胜的伪装，你害怕答应得太快，会让对方察觉出你卑劣的心思。
实际上，你已经开始不舍得把钥匙还给医生了，不是么？
又或者说，如果不是现在实在太晚，你等会儿就要领着狗，自己去偷偷配一把了，不是么？
现在装上愧疚了，等会儿真一个人进了家门，你怕不是要兴奋地晕过去，不是吗？
——承认吧，你就是个货真价实的变态。
倒是冰块似乎真的很喜欢你，又拱了拱你的手，甚至主动把落在地上的牵引绳叼起来，往你手里送。
而你掩饰般的弯下身，接过牵引绳，实则是忍不住将钥匙压在唇上，无声地亲了亲。
谁知就在这时，医生忽然蹲下身。
他双手捧起冰块的头揉了揉，用温柔的语调认真道：“冰块要听哥哥的话，不要带哥哥去危险的地方，玩一会儿就带哥哥回家，记住了吗？”
说完，他仰头看向你，“实在是谢谢你了，李先生。”
而你浑身的血液都冻住了。
因为你仅仅来得及张开手，盖住了嘴唇上的钥匙，却没能掩饰脸上失态而扭曲的表情，被对方尽收眼底。
而且还被那一声声“哥哥”，弄得两眼发晕，耳尖又红了。
太狼狈了。
那不如......更狼狈一点吧。
反正，说不定也被发现了。
你心思恶劣地对着距离你近在咫尺的人，破罐破摔地看着玩笑道：“湛医生怎么让可乐叫我哥哥.....那我比湛医生年纪小，也可以要叫你哥哥么？”
谁知，医生脸上，并没有出现你以为的迷茫，震惊，或是醒悟过后的排斥，嫌恶。
他仿佛迟钝得可怕。
——又像是足够冷静所以不动声色。
他神色不变地看着你，从善如流地缓缓道：“当然可以，乐阳。”
——
你牵着冰块，几乎是飘出了宠物医院。
夜色深重，可你的脑海中却在炸烟花，一簇又一簇，眼花缭乱，震耳欲聋。
还好冰块根本不需要你带路，它走在你身前，步调微微你比快一点，尽职尽责地给你领路。
你们绕着宠物医院转了一圈，然后往你住的小区的方向走，却在岔路口拐了个弯，进入了隔壁的别墅区。
又因为带着冰块，你还拿着钥匙，门卫笑着和冰块打了声招呼，直接就放你们进去了。
十一点的小区已经很安静，冰块也不吵不闹，领着你在别墅区转悠了许久，路过空无一人的小广场时，它停下来看了看。
就在你想着要不要解开牵引绳，让它自由自在地跑跑时，它又扭头，将你拉走了。
只是这一次，它的步伐开始慢了起来，变成跟在你腿边，一路上也不嗅了，像是十分熟悉这条路。
你猜到了什么，心脏开始怦怦跳起来。
五分钟后，冰块带着你，来到了一栋带院二层别墅前。
门口有路灯，并不昏暗，你分辨了一下钥匙，将院门打开。
到了家，冰块就变得更加放松起来。
奇妙的是，你也早就通过视频，熟悉这整个院落的布置，便难得的不觉得拘谨。
反倒是打开大门后，家里骤然亮起的灯光，将你吓了一跳。
原来医生在家里配备了高级AI管家，在你进来的那一刻，客厅的灯光，空气净化器自动打开。
而冰块站在门边，又拱了拱你的手，然后直起上半身，用爪子拍了拍门边柜上的湿纸巾。
身为冰块的资深粉丝，你当然看过无数遍冰块回家的流程。
只是你从未想过，有一天能够亲自和你梦寐以求的小狗回家。
你根据回忆，先解下了冰块的牵引绳，在门边挂好。
然后扯出湿纸巾，在冰块面前蹲下，试探地在它面前摊开手心。
冰块看着你，没什么犹豫地抬起前爪，搭在了你的手上。
于是，接下来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
你给冰块擦完了四个肉垫和肚子毛，然后环顾四周，来到了沙发旁的狗狗零食柜，精准地从里面拿出一块磨牙零食，喂给了冰块。
接着，你又走到水碗前，去厨房换了新的水，然后敲了敲碗边缘，那意思是要求冰块过来喝水。
冰块看着你，不动。
你看不出它狗脸上的表情，但是大概能猜到，冰块或许是十分迷惑，为什么有除了主人以外的人，也对这套遛弯回家流程这么熟悉。
你忍不住笑出声来，然后又敲了敲水碗。
冰块犹豫不决地走了过来。
低头喝了两口，看看你，又低头喝了两口，再看看你。
于是等它喝完水，你又屁颠屁颠来到楼梯下的狗狗专属空间，打开玩具藤编箱。
冰块本来还站在水碗前，结果见你打开了藤编箱，立刻就不干了，急匆匆跑了过来，将狗头搭在柔软的藤编箱上。
而你的眼神也有一瞬间的恍惚，心里划过听过千百遍，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
接着，你和他声音重合。
“......宝宝，想要哪个玩具？”
冰块选了一个猪猪玩偶。
你盖上藤编箱，坐在地板上，看着冰块兴致勃勃地趴在地上，两只前爪交叠着压在玩偶上，张嘴乱咬一通。
“冰块。”你忍不住叫它。
它松开玩偶，抬头看你。
你小心翼翼地，缓缓地靠近它。
大概是你的姿态和动作放得够低够缓，它没有跑，只是疑惑地蹲坐在原地，歪头看你靠近。
然后你抬起双手，抱住了它的脖子。
这一刻，你觉得那句话说得真没错。
小狗拯救世界。
可紧接着，你身后忽然传来了一个略微失真的熟悉声音：
“.....乐阳？”
——
完了完了。
你居然忘记了，一个宠物博主的家里，必然到处都是摄像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