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她真是看腻了排行榜大热言情小说里死也死不了的无聊公式，一个反派来回用个十五六次，人生可没这么单调。
她用神力震开剑上的血迹，把佩剑还给宋赞。
《当圣天女黑化了》全文路线是爽文，是阿尔瓦挡杀阿尔瓦、国王挡杀国王的故事，圣天女用一身神力为支撑，爆杀所有仇敌。她现在做的事符合人设，符合剧情，也符合她的心情。
她想在宋赞眼里看见失望、错愕、震惊、恐惧等多种情绪。
但宋赞只是把剑推回去，让她继续拿着，“还有九分钟。”他语气轻柔，脾气稳定，就像早就会有这出戏码般，支持她的所有行为。
冯氏境的军队也已经被他派出去包围整个塞尼耶府。杰·塞尼耶被爱克斯紧紧看着，一旦有神力波动，就会被爱克斯吸收干净，他成了再普通不过的人，怎么也神气不起来。
宋赞看得出，谢文的剑法非常生疏，一身神力还无法用于杀人，全靠没有技巧的蛮力。她早年投身于治愈事业，和战斗毫不相关，没有剑术能力。剑柄上都是手汗，杀人还要不停补刀才能成功。
拿着被推回来的剑，谢文自嘲地笑着，她完全确定宋赞看过自己的小说，但他不愿承认。
看过她的小说，会被钉在耻辱柱上吗？
她笑得明显，笑得凄凉，双手变得冰冷。
等倒计时结束的这段时间，她把两人相遇后的疑点从头到尾想了一遍。
刚猜到贵公子看过《永不熄灭的灯》时，仿若来到天堂，小说若是能被有钱人投资的话，未来的作家之路可谓一片坦途，她难得激起了对未来的渴望，并不断地想去验证他对小说的爱有多少。
可真问出口了，得到的却是否定回答。那时她看见的地狱之门仅仅是不符合未来预期的恐慌，还算不上彻底心死。大不了老老实实磨炼文笔，观察市场风向，花些时间扫榜，去凑榜上的热度，也能赚到钱。生活虽然困难但还能活。
在她的预设里，从天堂坠入地狱的瞬间应该是更加明确的抓包行为，比如在宋赞的浏览记录里找到自己写的小说，在自己写小说时看见宋赞正在乱瞟，特地设一个监控摄像头用来监控宋赞，在他偷窥时指出他就在看……结果她因为推剑的动作破防。
他什么都知道，却装作不知道，把所有人当小丑，看她在努力途中造成的笑话……
他又能从中得到什么？
宋赞在倒计时里一直看着谢文，外人看来他深情无比，时刻都不愿离开新婚妻子，恨不得把人时刻捧在手心。
他知道自己惹祸了。
一颗随时会爆的定时炸弹摆在两人眼前，他们十分默契地往对方手上缠引线，在真正爆炸前，都会选择维持现有的宁静。
暴风雨前的宁静。
他目送谢文在倒计时结束后重新提起剑，走入屋内，捅穿每一位选择留下的仆人。
像泄愤，像转移视线，像斩草除根，像磨练技术。
宋赞跟在她身后五米处，不敢往前，也不敢远离。他的心难得惴惴不安，隐约有些钝痛，倒下的人撞出闷响，用格外突出的眼球瞪着他，不断拷问他的内心。
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楼道被鲜红的血液涂红，所有房间大门敞开，尸体东倒西歪地躺在地上，地狱之路本该是如此景象，但他并不害怕。
谢文花了很长时间才喘着大气走上天台，推开门，微凉的风带着血腥味扑面而来，发丝飘动，她看见亮白色的天空。
整幢楼里的人都已清理干净。她那身马术服已经被血液浸透，没有一丝白色，倒是原本就黑的裤子不受影响，仍然衬得她双腿修长，仿若轻轻一迈就能越过楼顶的扶手——他知道了。
他怕谢文因为生气伤害自己。
跟在后面就是为了看准时间抢下长剑，保证谢文的安全。
即使把她关在漆黑的地下室、关在笼子里，像野兽一样失去意识地乱吼度日，也要保证她的安全。
谢文转过身，自嘲的笑还留在脸上，她全力吐气，然后忘记呼吸，全心全意地感受心脏在供氧不足的情况下跳得越来越快的过程，再用力吸气，摆出灿烂的笑容。
“我们回去吧。”
有时候，若无其事也是一种伤害，但宋赞不懂。
“好，我们回去。”
他只知道人好好活着就有转机。
塞尼耶惨案并没有结束。
冯氏兄弟在威胁杰·塞尼耶得到应允后，他们以塞尼耶府为新驻地留下了。接下来，他们中的一部分会清扫战场，另一部分会提着珍妮·特斯的头去清洗特斯男爵家，无论是塞尼耶侯爵还是伯爵夫人的夫人身份，都不容吟游诗人编排。
谢文感受到的神兽们为士兵们施加的祝佑，怕触动和平协议，她用自己的神力作为掩护，让清洗活动更快更干脆。宋赞全都看在眼里，似乎看过小说、抢金手指的事就这样过了。
特斯男爵家在当天夜里被灭族，远房亲戚也没逃过。这一家子都是干造谣诽谤的，死不足惜。
一行人并没有回到博尼费斯边境线，毕竟一身血不适合出现在亲人面前。他们入住由速通经营的中上层酒店换洗休息，相安无事度过一晚后，第二天结算清扫成果。全部结束后，他们才回到边境伯府。
这次，马车停在了边境伯府的后门。后门前的路窄得只够一辆马车通过，杰·塞尼耶刚下车便吓得腿软。
等待他的是已经站在门口的米兰·尼卡利和她的暗卫。
“我的宝贝女儿回来啦！”她张开双臂抱住谢文，巧妙地把女儿转了一百八十度，送进房子里。“你们先回去，我有些事情要处理，一会儿就回来。”
谢文不放心，好说歹说把爱克斯留下了。
无关人员退场后，后门门口只剩下米兰·尼卡利和杰·塞尼耶。
她再次回来后，大拇指上多了一枚黄金领主戒指。至于后门门口，再无杰·塞尼耶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