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无路

    罗斯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她感到有些眩晕,又有一些的……飘飘然。

    从2000年到2010年。

    跨越了整整十年……这个玩笑开的可真大。

    罗斯有些想笑。

    到底是谁在跟她玩这种恶作剧啊。

    ——她也并没有什么能够一起玩恶作剧的朋友啊。

    夹杂着一丝海风气息的小雨从黑压压的天空中砸下,噼里啪啦地砸在她的脸上、她的心脏。

    罗斯有些茫然地看着面前这座哥特式的小镇。

    小镇中透出惨白的灯光,随着雨丝零零碎碎地散落在漆黑的夜幕里——罗斯不自觉地眯了一下眼睛,借着这稀碎的光与地面的积水看到了自己目前的模样。

    湿漉漉的黑发黏糊糊地粘在脸上,黑色的眼睛……等等,不对,为什么她的眼睛好像变成了蓝色??

    罗斯睁大眼睛想要看得更加清楚一些,然而积水镜不断被雨水击破它平整的镜面,根本看不清那张模糊的面孔。

    罗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眼睛变色算是一件小事,可以暂时搁置不谈。她现在只需要确定这具身体还属于她自己就足够了——不然她在船上时不可能吃掉那只泥巴怪。

    相对特殊的是身体多了两个仿佛是天生便会的特异能力——来自深潜者的改版法术『水手迷失的阴湿之雾』(①),与刚刚吃掉的泥巴怪的部分能力『重塑』(②)。使用能力会付出代价,但是相对于能力而言,那代价又显得那样“平易近人”。

    ——疯狂而已。

    难道这就是那些研究员们所追求的成功品吗?可真是恐怖。

    罗斯想,她曾经因为是失败品而被实验室的人忽视,所以她才能够抓住机会从实验室里逃出来。

    而在现在,她又因为跨越了时间从失败品进化成了成功品?

    罗斯感觉这有些好笑。

    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的好运。

    所以如果这是个玩笑的话,请尽快停止吧。

    而如果这是现实……

    罗斯将从泥脸身上获得的手枪别在腰间,收起手上那份记录了走私石油的人物名单,拎起那个除了名单外一无所有的手提箱,踩在没有被光照到的漆黑的路面上,一步一步地走向了面前的小镇。

    找一找证据,搜集搜集信息,她就可以知道真相了。

    这个玩笑并不好笑。

    ……

    罗宾斯镇。

    阴湿的雨驱使着镇上的行人纷纷回家,连带着让那些蹲在小巷里伺机打劫的小混混们都有些无精打采。

    罗斯用着从泥脸身上得来的能力化作一滩泥水,贴着地面围着这个小镇溜达了一圈——摸走了几个小混混身上的钱、用他们的钱买了份地图、偷了一套未开封的新衣服、同时随机流进不同人的家通过他们的手机查看日期——都是统一的2010年6月27日。

    ……啊,甚至这里的按键手机都很少了,以触屏手机为主,不仔细研究一下她都不太会用的。

    所以,她真的跨越了时间?

    ——是跨越了时间线,还是去往了平行宇宙?

    ——现在她还被通缉着吗?这里是美国哥谭,来自英国的通缉令会在这个地方生效吗?

    ——如果是跨越了时间线,十年的时间,不,是二十年。实验室里的十年加上跨越的这十年,时隔二十年,她真的还能再找到家吗?

    ——如果这里是新的世界,那她是不是彻底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回家,回不了家了吗?

    霎时间,无尽的悲伤几乎要将她埋葬。

    罗斯下意识地抱紧那套偷来的未开封的衣服,试图在这个冰冷的雨夜里给自己一点温暖。

    那份驱使她逃离实验室的执念好像在这一瞬间被无情的现实切断——她那样努力地活着、那样努力地摆脱实验室的追杀,这一切的一切、她一直以来的所作所为好像在这一瞬间都失去了意义。

    漆黑的雨水像翻涌的海浪一般击打着她的精神意志,她像缺氧的鱼儿试图浮出海面呼吸,却被无情的风浪死死压在海底。

    “啪嗒、啪嗒。”

    她的灵魂在哀恸。

    她控制不住地落下眼泪。

    ……

    凌晨五点,天色渐亮,雾蒙蒙的雨终于停了。

    但阴云依旧不散,好似依旧将这方世界笼罩在黑暗之下。

    于是卑鄙与无耻以此为舞台,开始了它们的剧目。

    “大哥!你看前面那个!她屁股底下还坐着个手提箱呐!哎哟哟,这材质,咱们今天不算空手而归啊!”

    “哈哈哈,好好好,临返回了遇到这么个肥羊,运气不错嘞!”

    “打劫!把你手里的东西都交出来!”

    “……”

    “这还是个小美人呀。来来来小美人,跟哥哥们去玩一把。”

    “……”

    “这是吓怕了?一句话不说的?哟,这个眼神可真吓人啊,也就这个眼神能吓人了吧,哈哈哈哈哈。”

    红毛掏出了一把剪子,绿毛取出了一把刀子,黄毛打开了他的麻袋,里面尽是恶臭的鸦//片与大//麻。

    他们说:“来吧小美人,和哥哥们耍一把吧。”

    罗斯原本坐在一间被反锁的仓库前避雨,又或者说她放空了脑子在一直发呆。

    三个小混混打断了她的宁静,她被强硬地拽出她一个人的世界。

    烦躁、烦躁、烦躁。

    好呱噪,好吵,好想让他们彻底安静。

    罗斯抬眼看向“红绿灯”组合,眼神阴沉沉的,恶意几乎压抑不住地要翻涌出来。

    她几乎是耗尽理智才没有立刻动手将他们杀死。

    ——这不值得。

    ——她已经受够了被通缉的苦,她不想在进入这个新世界里的第一天就被通缉。

    但是脑海中有一个声音在一直催促着她动手,直到她的指尖触碰到被衣服掩盖住的冰冷的枪械时,她才堪堪回神。

    ——但是被通缉又怎样?已经回不了家了,那么一直努力地活着不就变成了毫无意义的事吗?

    ——为什么不大闹一场?还是说要认命般地等待死亡?

    疯狂的意志不断地侵蚀着她的理智,罗斯低着头,死死抱紧怀中偷来的新衣服。

    ——你已挣脱枷锁,再无牵绊。

    ——你要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面前这三人的恶意是如此明显。

    ——杀、了、他、们。

    罗斯抬起头,手中紧紧地握着被衣服遮盖住的枪。

    她坐在这座仓库前面,目光沉沉,杀心渐起。

    起雾了。

    ……

    红头罩在今晚本是要对深红海角的一艘走私枪械的货轮来一波黑吃黑,可不巧的是另一艘海上货轮发生了爆炸,提前引来了蝙蝠。

    看上的武器补给库没了。

    God damn it!*

    红头罩理智地对着蝙蝠侠清空了一支弹夹。

    而在蝙蝠侠追来之前,红头罩战术性撤退。

    他绕过罗宾斯镇,通过网眼桥进入上东城,沿着网眼溪远远地看了一眼阿卡姆疯人院,又闷头冲向伯利莱,凶狠地整合了一番当地的黑//帮,而后穿过犯罪巷,又顺手踹掉了几个卖毒的贩子。

    干完架,杀完人,暴怒的心情平复了些许,红头罩哼着一首小曲返回罗宾斯镇,准备到安全屋里补充弹药。

    摩托车轰鸣的引擎声划破夜空,红头罩猛的一看,在他囤积武器的仓库外面,三个小混混正要欺辱一个小女孩。

    Shit!

    怒火再一次地升腾而起,红头罩一个漂移将摩托停在了女孩面前,他下车,不由分说地、气势汹汹地,先将那三个小混混揍了一顿。

    非自然凝聚起来的雾渐渐散了。

    ……

    罗斯有些呆呆地看着面前这个穿着皮夹克、带着红……头盔的、魁梧的人。

    她不自觉地闻了闻溢散在空气中的“香味”,心中积攒起来的杀意像雾气一样缓缓消散。

    ……好奇怪啊。

    这股气味,不像是非人类,但是真的好香啊。

    罗斯歪了一下头,某种冲动催促着她开口、发问:“你是人吗?”

    ……

    红头罩原本会因为拉萨路池水带来的失控而杀死那三个小混混的。

    原本。

    现在那股失控的愤怒仿佛遇到了什么天敌一样畏缩地退下,让他的理智重新上线。

    他现在感觉好极了,状态比刚复活那阵还要精神,甚至都有点想发癫。

    红头罩回过头,看向乖乖坐在手提箱上的小女孩。

    女孩表现得很坦然,没有恐慌与惧怕,她的眼神里甚至充满了好奇与探究。

    红头罩得承认一点,刚刚他确实看走眼了——听听她说的什么狗屁不通的话,什么叫“是不是人”啊??

    他不是人的话还能是什么东西?

    哦,他还能是个死人。

    红头罩的思维跑偏了一瞬,他团吧团吧将脑子里的想法丢掉,随即关注他想弄清楚的更重要的问题:究竟是什么东西“吓退”了他的愤怒。

    红头罩:“你又是什么东西?”

    女孩微微睁大眼睛,特别认真地说:“我不是东西。我是……”她咬了一下嘴唇,像是在纠结什么,但最终她说,“我是一个失败后又不知道为什么变成成功了的实验体。”

    红头罩:?

    红头罩:???

    红头罩不理解,红头罩大为震撼,红头罩选择再次发问:“姑且算你没说谎,你给我说说从实验室逃出来的实验体为什么要对着一个陌生人说真话?”

    女孩又歪了一下头,语气不解:“你会杀了我吗?”

    红头罩:?

    她接着、理所当然地说:“那我为什么不说实话?”

    “而且——”女孩拖长了语调,“不知道为什么总之我就是不想骗你,当然这种奇奇怪怪的情感可以先放到一边不谈。”

    她笑了起来,雾蓝色的眼睛像是来自深海的漩涡,深邃、致命、不可挣脱:“你好像想从我身上知道些什么,我也想知道你身上那种能安抚我心情的东西是什么,但是这些东西好像一时半会弄不清楚——你也说了我们是陌生人,不可能现在交出真心……”

    “唔……虽然我现在可能对你已经交付了真心……”

    “不过这不重要。”

    她站起来——随后像是没站稳一样跌倒在地上,眼泪在一瞬间就冒了出来。

    那副一切尽在掌控中的神态瞬间从女孩身上褪去,红头罩觉得她现在像极了一只茫然坐在地上不知所措的兔崽子。

    ——一只披上了恶狼皮、却因为意外一跤而露出腿脚的兔崽子。

    红头罩双手抱胸,没有良心地对着女孩发出了一声嗤笑。

    他的意思很明显——就你现在这种连站都站不稳的样子,有什么凭仗来“谈条件”?

    但是在另一方面,红头罩想,这个女孩真是敏锐极了。

    如果不是这意外一摔让她丧失了主动权,谁知道她还能干出些什么事。

    女孩像是被这一下给摔懵了,她抹了抹眼泪,声音里不知道为什么夹杂上了一丝委屈:“疼……”

    红头罩“啧”了一声,唾弃自己不合时宜地心软了一下,又毫无缘由地怀疑她这副样子是装的。

    他低头,注视着女孩因为一摔而显露出来的枪。

    女孩坐在地上,只是乖巧地仰头看着红头罩。

    她眨巴了两下眼睛,再没有了之前那番强势,像是一个乖宝宝的样子小心翼翼地问:“你可以收留我吗?我没有家了……”

    她可怜兮兮地说:“我什么都会学的。”

    红头罩咂舌。

    好一个变脸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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