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鑫下楼买了些洗漱用品和早餐,回来时病床上空荡荡的,浴室里传来水声。宋维川少爷毛病不少,昨天太体弱没法洗澡,今早安鑫前脚刚走,后脚就从床上爬起来进了浴室。
拉开病床上的小桌,把早餐一样样摆好。医生特别嘱咐过,康复期吃些清淡的白粥最好。
刚一转身,就听见浴室门开的声音。映入眼帘的是只裹了一条浴巾的精壮肉/体,宽肩窄腰,似乎因为近几日的忙碌没空打理,他的头发长长了不少,水珠沿着微长的碎发滴落,顺着紧实的胸口滑下,直到消失于线条分明的腹肌…
注意到她愣怔的视线,宋维川散漫的勾起嘴角,直直看向安鑫,眼里多了一分调侃。
“姐姐喜欢么?”莫名一丝慵懒的痞气。
蓦然回神,安鑫移开视线。
“你把衣服穿好,头发还在滴水呢,怎么不吹一下。”
“我在里面好像听见你回来了,”所以急着出来看看。后半句被小心的压在嗓子里。
说完目光转向桌上的早餐,露出浅浅笑意。
“凉菜配白粥,从前外婆也很喜欢。”
“医生说要吃清淡的,我怕买错,就只拿了白粥。” 说完提起洗漱用品,重复道,“把衣服穿上。”
宋维川没动。
就在安鑫要再度开口时,他忽的向前一步走到她身前,太近了,近得能感觉到他温热的鼻息、沐浴露的干净味道和身上潮湿的水气。
近得让她似乎也染上了他身上的温热,只觉得脸颊温度升高,眼睑发热。
室内明明开了制冷。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身高差本该带来强烈的压迫感,却只带来了散落而下的温柔,和压抑在温柔之下的…暧昧味道。
“昨天走的匆忙,没来得及带换洗衣服。”
宋维川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粗重的气息将她包裹得密不透风、喘不过气,却说着一本正经的话。
安鑫没听清他说什么,脑中仅剩的理智拉响黄色戒备。她想起校园里一张张青春正盛的脸,女生在树下表白时的真挚青涩。而彼时面色不耐的少年此时坦诚的站在面前,毫不掩饰眼里的爱恋。
她当时在想什么?她想,好羡慕他们的青春啊。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自卑感涌上心头,安鑫忽然冷静下来,不动声色的向后退了一步,却发现已被逼到角落。脚踝撞到床角,吃痛的轻呼一声。
“疼吗?撞到哪里?”
暧昧的气氛戛然而止,宋维川收起玩味神情,自然的抓起她的脚踝。高大身躯此刻蹲在她脚边,臣服的姿态。
安鑫身体一颤,他没察觉,只是皱着眉仔细专注的查看伤势,仿佛受伤的是自己。
“没关系。”安鑫抿唇,用了点力想从他温热的手掌里挣脱,奈何撰得太紧,挣脱不开。
好不容易恢复的冷静再次被打破,她垂眸,快速瞥了一眼宋维川腰间围着的浴巾,浴巾一角是塞进去的,不知有多牢固,随着臀大肌的发力绷紧。
“我真的没事。你先起来,把衣服穿上。”她慌乱的转头,看向病床再转向窗外,唯独不敢再看他。
宋维川又盯着她的脚踝仔仔细细的检查了几秒,确认没事,才松手站了起来,神色恢复了惯常的漫不经心,刚要开口,便被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
小护士走了进来,见到半l的宋维川愣了一下,低头脸红道:“来通知病人,可以出院了。”说完快步走出了房间。
他这才懒洋洋的拿起衣服,瞥了安鑫一眼,走进洗手间。
两人分别后宋维川便全身心投入在了与星耀公司合作的研发项目上。他对于下定决心的去做事总是非常专注,虽然过去几年已逐渐失去了在意任何事的能力,最近牵挂却多了起来。
当教授得知他愿意参与这次研发项目时也颇为意外,欣慰于他的改变,更是基于对他能力的认可,在报名截止日期的最后一天提交了额外的名额申请。
第一轮成果展示结束后,宋维川漠然的看向台下掌声如潮的观众 。有专门为此而来的公司高管、大学教授、还有面露崇拜、参与旁听的学生。
他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女人的脸,带些俏皮的对他笑,随后悄然转身,离他远去。
这两天他不是没有想起她。事实上,她巧笑嫣兮的脸总能毫无预兆的闯进他的脑海 –在他从医院坐上出租车,穿过隧道回家时;在刚回到家,终于能把脏衣服扔到洗衣机里时;在debug了一下午,却恍然发现还没吃午饭时;在他工作到凌晨,身心俱疲却依然无法入睡时…
他几次想要拿起手机,点开唯一的置顶联系人,发信息给她,问她在做什么,吃饭了吗,有没有早点休息,为什么…一个信息都没发给他。
可终究无数次的压下了冲动。他怕一旦开始,便会想要放下所有,立刻去找她。
他已经忍了十几年,不差这漫长的几天。
宋维川走出演播厅时,最后一组参赛学生正在展示。他大概预料到自己会以大笔分优势进入到下一轮,懒得留下参加颁奖礼。
“宋哥,太牛了!”齐思均晚一步从演播室出来,跑了几步追上他,手臂往宋维川肩上一搭,由衷为兄弟感到骄傲,“我认识的宋维川,回来了。”
后者却沉默的拿出手机,扫了一眼提示消息,目光一片沉寂,毫无获胜的欣喜。
齐思均一愣,早已习惯了宋维川近年的喜怒无常,未做多想,开口道:“晚上哥几个一起庆祝一下?”
“今晚我有事了。”他的声音依然没什么情绪,“改天我请。”
齐思均也不强求,又恭喜了一番,才道:“那我先走了,一会还有课。安然也吵着说要给你庆祝,等哪天有空了和我说一声啊,我来组局。”
“嗯。”
手机里的新消息很多,有教授发来的恭喜短信,朋友问他明天去不去打篮球,也有几个陌生的女生头像,发来新的好友申请。
宋维川皱眉,不知是谁这么多事,乱给别人自己的联系方式。
这种烦躁在看到静悄悄的置顶联系人后达到了顶峰。世界嘈杂纷扰,时常让他厌恶而窒息,唯一期待的“打扰”却像在刻意与他保持距离似的,让他既期待又忐忑。
酸胀一瞬间在胸腔蔓延。
信息被谨慎的编辑好又一字字删掉,几分钟后,安鑫收到信息提示。
“在忙吗?今晚如果有时间的话,想请你吃个饭,谢谢你在医院的照顾。”
彼时的安鑫在给一个高中生上英文家教课。最近陆续多了些找她教英文的学生,多以要备考国外大学的高中生为主。
“正在给一个高中生上课,8点才能结束。”
“地址发给我?去接你。”
宋维川放下手机往外走。不同于室内的阴冷,室外一片光明。他搓了搓冰凉的手指,忽的勾起嘴角,快步往停车场走去。
结束家教课后,安鑫才后知后觉的感到饿,忽然想起麻烦弟弟约了自己吃饭。一抬头,便看到了熟悉的奔驰停在路边,而宋维川闭眼靠在车旁,颇具倦意的闭目养神。
安鑫下意识的放轻脚步,缓步上前。夜色渐沉,路灯下的一张脸逐渐清晰,她才发现宋维川的双唇带着病态的苍白。
她忽然不忍心出声叫他。
对方却似乎敏感的捕捉到了她的脚步声,瞬间睁开眼。四目相对,只剩偶尔传来的鸣笛声,连风声都很轻。
不同于面色的疲惫,他的眼睛清澈温柔,万千话语藏匿其中,被压抑了太久,终是满溢。
“等很久吗?”安鑫不自觉的放轻声音,“你怎么看起来这么累?”
“刚到不久。”
对方依然靠在车上,一动不动的看着她,懒散的笑。许是夜色的静谧扩大了笑容里的温柔,熟悉的危险感觉再次侵袭安鑫的大脑。
“之前听你提起星耀公司的合作项目,告一段落了吗?”安鑫忽然想起他在医院提过参加项目的事,估计是病没完全养好又通宵,面色才这么差。
“嗯,今天刚结束第一轮成果展示。”原来她还记得。宋维川想,忽然原谅了她这几天的不闻不问。她对自己并不是完全不上心的。
“那你感觉怎么样?”宋维川帮安鑫打开副驾的门,看她扣好安全带,才走向驾驶位。
“进入下一轮没问题,轻松。”
安鑫浅笑一声,瞥了他一眼:“我知道你可以。我问的是你的身体,感觉怎么样。”
刚要发动车子的手忽然停顿,心脏在这一刻柔软得一塌糊涂。
降噪玻璃隔绝了外界的噪音,恍如两个世界。浅白色的月光透过车窗洒在安鑫的脸上,也使得宋维川的身影藏匿在阴影里,形成天然而隐秘保护色。
隐藏了一切不堪的念头。
他转过头,目光近乎痴迷的望向安鑫,沿着她的眉眼向下描绘,经过她小巧挺翘的鼻梁、红润光泽的嘴唇,和细白的脖颈…
躁动不安的手指被握成拳。忍耐,他最擅长的忍耐。他不能吓到她。
“盯着我做什么?我问你感觉怎么样。”安鑫不自然的出声提醒。
“咳…”清了清喉咙,宋维川神色如常的启动车子,“见到你,感觉精神好了不少。”
……
一路心照不宣的沉默,安鑫转头看向窗外,反思着最近与麻烦弟弟的相处。她虽已有意回避,却隐约觉得两人的关系在往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宋维川想要的她给不了。也许是时候终止家教课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