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嘉祈露出莫名其妙的眼神，他压根也不对做好朋友的“妹夫”这件事感兴趣。他问辜煜文这个问题，只受情绪牵连的影响。他不得不承认，他被辜雪戳中内心深处很隐秘的占有欲。

    在这之前，他对任何女人都没有产生过这样的心理。他有很自由的感情观，按理说他是可以接受辜雪喊停的。

    他表态的那番话不完全真诚。他根本不想这么草率地结束这段关系，说给她时间想想清楚也是虚伪的绅士感在作祟。

    他也一直都不是强势霸道的性格。

    施嘉祈的视线落向辜雪的脸，她看上去懵懵的，隐隐皱眉，似乎在为哥哥的话感到尴尬，又表现出一种淡淡的倦感。

    她不太会长篇大论表达她的感受，但是非常擅长用带有冷感的表情展示她对现状的态度。

    施嘉祈对辜雪的反应有些失望，在落寞中转身走掉。

    辜雪毫无应对这种场面的经验，辜煜文今晚的表现有些颠覆她的认知。她的脑袋里闪过一个念头——或许她才是辜家最笨嘴拙舌的人。

    她看着离开施嘉祈的背影，嘴里蹦不出任何一个字。又想，哥哥也一起走掉就好了。

    男人果然是非常无聊且幼稚的物种，不值得她为他们浪费思考力和情绪。现在她只想一个人待着，发呆或者睡觉，脑子里不再想任何跟感情有关的事。

    辜煜文的呼吸在施嘉祈急促离开的脚步声中加重。

    十年前他们吵得比今天凶，但那时候年纪小，只在乎吵没吵赢，并不多么看重脸面和自尊。他也不知道刚刚这一番究竟是不是自己赢了。三十加的年纪，跟好朋友产生争执，输赢却变成最不重要的事情。

    辜雪这时出声：“哥，你也回去吧，我们改天再聊。”

    辜煜文有很多话想跟妹妹说，没听见这话似的，安然坐在了沙发上。菲比跳到他腿上，他顺势开始安抚小狗。

    “待会儿我把菲比带走。”

    “我能照顾好她。”

    辜煜文抬眸看着辜雪身上的睡衣，质问道：“如果我不来，你是打算让他留宿吗？”

    辜雪皱眉：“你越界了。”

    “我是你哥哥！”

    “哥哥就可以对我的私生活指手画脚吗？别说是你了，今天就算是静文来，我也会对她说一句‘你管不着’。”

    “辜雪……”

    “你走吧，我想自己待着。”

    -

    辜煜文经历了很糟糕的一天。

    他在黑夜里形只影单地走了四十分钟，当思绪平缓时，抬头看向四周，自己正站在一条陌生街道的十字路口。

    辜雪这个妹妹还是有良心的，五分钟前发微信给他，问他到家了没。

    他原本不想回，但觉得跟妹妹冷战是很幼稚的行为，最终还是回了个“嗯”字。

    到家后爸妈都已经睡下了，他们大概在十年前开始分房睡，此刻各自房间的灯都开着，门缝里透出两道不交汇的光，照亮了一尘不染的地板。

    洗完澡，辜煜文打开电脑查询桑伊伊将要入职的公司信息，一直看到天微微亮。

    -

    大清早下小雨的街边公园里，蹲着一人一狗。辜雪穿着雨靴打着雨伞，给套着小狗雨衣的菲比慢慢喂食一根小香肠。

    菲比圆圆的眼睛里写着大大的疑惑，不懂姐姐为什么要在寒冷冬季的雨天带她出来受罪。辜雪听懂了菲比的心声，低声温柔说道：“你不觉得现在很浪漫吗？”

    菲比发出一声不理解的哼鸣声。

    辜雪一夜没睡。很可怕的是，人在极度迷茫的失眠夜晚，会丧失一切劳动和思考的能力。她的脑袋被一堆如同细针和乱线的思绪胡乱地进行穿刺和缝补，最终，被她看出一个洞的天花板迎来一声淡淡的极具厌世感的“切”。

    她觉得一切都好没意思。尤其是男人。

    瞿孟庭怎么都回不到令她着迷的样子了。施嘉祈即便是个满分情人，感情走到一定程度，也不过如此……

    雨水浸润的草地即将变青，天气预报说冷空气最多再持续三天，就会迎来初春的好天气。辜雪抬起头，在飘洒的雨滴里看见一个新世界。

    -

    桑伊伊收拾行李时发现自己并没有很多东西要带。辜雪把她拖去药店，买一些可以带出国的应急药品。

    “我跟你哥见面了。”

    辜雪眼尾一扬，立刻抓住桑伊伊的胳膊，“他情绪还稳定吗？”

    桑伊伊努努嘴，“还行吧。”

    “那你的事他都知道了吗？”

    “出国工作的事情跟他说了。”

    “他没炸毛？”

    桑伊伊回想那天下午的情形，皱着眉头，不知道该如何跟辜雪倾诉。

    辜煜文最后的话应该是要彻底决断的意思。

    其实她谈不上有多么伤心，在她心里，他们早就不是一路人了。

    辜雪捏一下桑伊伊的手腕，“不管他，你先顾好你自己。他心里再苦也没你苦，我永远都向着你。”

    桑伊伊淡淡地笑一下，余光看向窗外，枯木正在长出新芽。

    -

    桑伊伊这一走，新租的房子便要空缺了。家里有很多辜静文和辜雪帮忙添置的家当，还有辜雪做陶土的设备，退租和转租都不太好处理。辜雪思前想后，决定自己搬进去住。

    搬家的时候辜雪有一种雏鸟离巢的心境，忍不住开始展望自己的独居新生活。过去她每次在拼命工作时标榜自己是独立女性的时候，罗美琪和辜维明都会泼她冷水，说真正的独立是要离开爸妈离开家。

    “现在我做到了吧。”辜雪对桑伊伊摊手。

    桑伊伊事无巨细地交代了很多独居需要注意的事项，开玩笑道：“自己住，更方便你谈恋爱了。”

    “谈个鬼哦。”辜雪简单点评了一下瞿孟庭和施嘉祈带给她的难题，潇洒地说：“逃避不是无能的体现，我也不是非要过有男人陪的日子。”

    “渣女不是好当的，总之你悠着点。”

    “我就当你这个‘渣女’是褒义词了，不过我当不了一点。倒也不是良心上不允许，是首先……某些人根本不配做我的选项。”

    “小瞿有他的苦衷。但我对你也是你对我的那句话，你怎么选择我都支持你。大雪，你一定要让自己开心。其实你骨子里是个长情的人，长情的人比薄情的人更难做选择。”

    辜雪叹一口气，双手合十，“选择不是最难的，难的是静文要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