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儿没吃多少饭，就哒哒的跑到正屋打开电视机，换到熟悉的台，正在播放片头曲，他赶紧跑出去拉住正在洗碗的二婶，急慌慌的往屋里指。

    “怎么，电视开始了？”小鱼儿点头如捣蒜，荷花吸溜着把粥喝完，放下碗筷，边起身边对还在细嚼慢咽的祁秀兰说道，“秀兰，别忘了把给你爸爸留的饭菜盖上，然后给碗刷了啊。”

    跟着小鱼儿往屋里去，大脑袋彩色电视屏幕上正好出现剧名——《亮剑》。

    荷花文化不高，也欣赏不来讲儿女情长、腻腻歪歪的电视剧，就像正在热播的《情深深雨濛濛》，秀兰那丫头喜欢的不行。

    她跟小鱼儿在这方面倒是志趣相同，都爱看抗战剧，每天一到时间就齐刷刷的等在电视屏幕前。

    俩人还交流情节感想，小鱼儿嘴唇掀动、连比带划、手舞足蹈，就因为这电视剧，荷花连小鱼儿的手语都看懂大半了。

    晚上祁永回到家，小鱼儿还沉浸在剧情里没有睡觉，见到祁永进屋，一骨碌坐起来，没有一丝声音，小嘴叭叭地动个不停。

    他说的太快，祁永也看不清他具体在说些什么，抓住他比划的胳膊，“小鱼儿想爸爸了吗？”

    祁永每天早晚都回来看小鱼儿，但他不是睡了，就是没醒，算起来，小鱼儿应该整整两天没见到爸爸了。

    小鱼儿晚上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房子里入睡的委屈好似此刻才反应过来，睁开祁永的手，一下子扑到他怀里，手臂紧紧的抱住他的脖子。

    小鱼儿还不会隐忍的哭，单纯的张大嘴巴嗷嗷大哭，发泄他两个晚上和两个早上闭眼睁眼都只是他一个人在家的委屈。

    他声带颤动，比白天让祁博他们甩手而逃的哭泣声还要嘶哑。

    祁永没想到一句话会引发小鱼儿这么大的反应，赶忙一下下抚着他哭到抽搐的后背，心疼和后悔交杂，怎么说了这么句话。

    一边摇晃着抚他的后背，一边压低声音一句一句的重复着哄他，“小鱼儿乖，小鱼儿不哭了。”

    抱着小鱼儿晃了好久，他才从大哭转为缓缓地抽泣。

    祁永心一软，“一会爸爸去跟你二叔说，明天不去上班了。”把小鱼儿从怀里捞出来，轻轻的擦拭他的泪珠，“快开学了，带你去赶集会好不好？买最好看的奥特曼衣服。”

    祁永一个人将小鱼儿抚养长大，所有的温柔都给了小鱼儿。

    小鱼儿刚哭完，眼尾还噙着泪珠，听到这话，眼睛瞪得圆圆的，手抓着祁永胸口的衣服，像是在确认，真的吗？

    祁永揉揉他乱糟糟的头发，刚哭的太厉害了，头皮上还带着一层湿意，“当然是真的，一会儿我们就去找你二叔。”

    小鱼儿也不哭了，胳膊抬起胡乱擦下眼睛，当即就要下床，一只脚踩着鞋子找另一只鞋，还伸手拉着祁永要往外走，生怕他反悔了一样。

    祁永蹲下给他穿鞋子，嘴里说着，“不急不急。”穿好后任由他拉着自己出去。

    祁超在院子里抽绵丝烟，拿个烟斗在鞋帮上磕来磕去，像他这么年轻的汉子很少抽绵烟，像是老头子抽的玩意，但家里两个要上学的孩子，祁阳还在上高三，谁知道大学要花多少钱，早两年祁超就改抽这个了。

    “大哥咋来了，这么晚了，有事呀？”祁超拿下烟斗在鞋帮上磕干净，起身问道。

    小鱼儿牵着祁永的手，看着二叔，指指祁永后摆摆手，意思是不去了。

    从小看小鱼儿长大的，祁超也能大致也能辨别他什么意思，但总忍不住逗他，故意不答话说些别的，“呦，小鱼儿还不睡呢？小心长不高！”

    二叔跟谷叔叔一样讨厌，小鱼儿瞪他一眼，然后抱着祁永的胳膊别过头不看他，像家里养的炸毛小黄鸭子。

    祁永笑着对祁超说，“明天你跟大老板说一声，我就不去了，你多看着点，给人干活别偷懒。”

    祁超询问，“怎么了？小鱼儿该去检查了？”

    小鱼儿早几年差不多每个月都要去医院查一次，现在没那么频繁，但毕竟身体弱，也不是能掉以轻心的。

    “那倒不是，医生说他半年查一次就行，我想着开学了，带他去买点本子铅笔衣服啥的，他今年长个了。”

    祁超边说，“那这身体是真快好了。”边走向小鱼儿，平铺这手掌在他头顶上比划，“嘿，还真长高了。”

    小鱼儿哼一声，仰着头斜眼看他，骄傲的很，那可不是！

    祁超笑笑，“行，我明天去跟大老板说。既然身体好了，给小鱼儿买点好吃的补补，瘦的跟个小鸡仔的，腰看着还没我胳膊粗。”

    知道是在逗他，祁永失笑，小鱼儿刚才的傲娇顿时消失殆尽，看都不看祁超一眼，拽着祁永就要往外走。

    祁永没办法，任他拉着，“走了走了。”

    回到家后，祁永压着还在兴奋的小鱼儿进被窝，他出去洗衣服。

    没等他揉完两件衣服，西厢房的屋子里细细簌簌的声响都没有了。

    夏日乡下的月亮总是很亮，月光把院子里照的发亮，祁永换桶水冲洗掉衣服上的肥皂沫，大手一下一下伸进桶里，水中映出的月光被冲碎打散。

    衣服洗完了，月亮重新走进水中，完整安静，像是被单独派来照亮这栋房子一样，静谧的陪在祁永身边。

    到底还是孩子，昨天睡得晚，今天就怎么也起不来了，祁永自己吃完饭都收拾好了，西厢屋还没有动静，只得去叫小鱼儿起床。

    小鱼儿虽然累，但还是知道今天要出去赶会的，少见的没有赖床，不用祁永多说，安静迷糊着让祁永给他套衣服。

    “还吃饭吗？”都九点多了，小鱼儿闭眼感觉了一下，是有点饿。

    他摇摇头，不想吃饭，集会上肯定有好多好吃的，镇上的集会一个月两次，人很多，很热闹。

    祁永想把他抱到摩托车的前座，好搂着他，免得他掉下去，可小鱼儿洗完脸已经清醒过来了，死活要做后座。

    拍拍胸膛对着祁永比划，【我长大了，小孩子才做前面。】

    然后手扶着摩托车的座位，屁股一点点往后退，挪到了后座的位置，自信的样子好像昨天哭的那位不是他一样。

    祁永没办法，只能随小鱼儿，反复叮嘱一定要抱紧他腰，不要掉下去。

    小鱼儿保证般的点头。

    车子启动，摩托车独有的轰轰声充斥着小鱼儿耳边，像是出去玩乐的协奏曲，让他心头充满兴奋。

    他抱着祁永，车子往东南的小路开，路上好多个跟祁永打招呼的人，祁永都一一点头会赢，说句去赶会，很快就到了村边的大路上。

    小鱼儿突然想到什么，拽着祁永的衣服摇晃，祁永停下车问，“怎么了，要坐前面？”他还是觉得小鱼儿坐后边不太安全。

    小鱼儿指着南边，远远的能看见小洋楼的影子。

    “去谷瑞德家？”祁永问。

    小鱼儿点点头，祁永猜测，“要去跟小渊说一声？你们和好了呀？”

    小鱼儿说不出话，只能一直点头，祁永带着他往南边走。

    骑摩托车可比昨天俩人走路快多了，没一会小鱼儿侧着头就看见许晴在门口摆弄什么东西。

    小洋楼这边有点偏僻，村里人路过的少，听到摩托车的轰鸣声，许晴站起来往这边看。

    祁永的车停在她身边，用村里的方式打招呼，“忙着呢？吃了吗？”

    许晴笑着回应吃过了，然后问，“这是要去哪呀？”

    祁永还没回答，小鱼儿咧着嘴在后面就比划起来。

    【去赶会，买衣服，卖本子铅笔，会上人超级多的，超级热闹。】

    许晴说，“这么开心啊，吃早饭了吗？”

    小鱼儿摇摇头，【会上超级多好吃的!】

    “那也不能不吃饭啊，早上不吃对身体不好，等着，阿姨给你拿点面包啥的。”不等祁永拒绝，许晴放下手里的铲子往屋里走，她丝毫没注意到她说话已经带上这里的口音了。

    许晴拿着东西快步往外走，两个小面包，一盒纯牛奶，塞到小鱼儿手里，“明天再过来玩吧。”

    祁永只能憨笑着道谢，小鱼儿要吃东西，这下可不能坐到后面了，他把小鱼儿抱到前面，重新抬腿上车。

    跟许晴告别，“那你忙吧，我们走了。”小鱼儿伸出一只手跟许晴拜拜，小手晃得许晴心都化了，目送着他们离去，许晴才重新拿起铲子挖土埋种子。

    屋里的谷振渊突然走到院子里又走到门口往四周看了几眼，只有许晴一个人在门口种东西的侧影，没有小孩儿在。

    许晴听到动静侧脸看到谷振渊，“怎么出来了？看书看累了？”

    谷振渊摇摇头，一个人往屋里去了。

    到了集会边上，祁永把车停到会场旁边，拉着兴奋不已的小鱼儿往里面走。

    自从今年开始，小鱼儿的衣服什么的都变成了他自己选择，祁永买的他虽然也穿，但穿的少，哪怕有些他自己选的衣服都小了，还是不断穿。

    小鱼儿早年身体不好，什么都不能吃，现在好似对美食有补偿心理似的，看见就走不动道。

    会场上的糖人、炸米花、黏米球、爆米花、烤鸡腿，哪怕刚吃完饭，小鱼儿还是被迷得眼花缭乱。

    怕他玩疯了，祁永一把拉住他往文具店走，别买着买着把这些忘了。

    正是开学的时候，文具店里人群拥挤，声音嘈杂，祁永领着小鱼儿挑完东西出去结账。

    老板对着两人说道，“现在小孩都喜欢奥特曼，这个样式的文具盒卖的最好了。”

    小鱼儿点点头，伸出手比划，【他们很厉害，打怪兽。】

    老板一愣，这个小孩看着虽然弱些，没想到不会说话，眼神里顿时充满怜悯，“送你两根铅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