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得像是可以滴下墨,月色朦胧,中心广场上正在办烟花秀,绚烂的颜色在墨色中一朵一朵地绽开,像是被渲染开的水墨画,街道上人来人往,都向着广场的方向一拥而去。路两旁的店都快打烊了,只有拐角的一家咖啡厅还在营业,昏黄的灯打在玻璃窗上,从外面望去,隐隐约约的可以看见里面人的身影。
服务生穿着西装在店里走来走去,步履优雅,就像是在低沉的音乐里跳着华尔兹的舞者。靠窗坐的客人用骨节分明的手端起杯子放在嘴边慢慢抿了一口咖啡,再缓缓放下,不时的转头向窗外望去。
突然,店门被推开。
“您好,欢迎光临。请问您是一个人?”
“不是,已经有人在里面等我了,七号桌。”
“那我带你过去吧。”
“谢谢!”
到了桌前,服务生为冯敬谙拉开椅子,“请坐,您喝点什么?”
“橙汁,谢谢。”
“好的。”
等服务员走了以后,冯敬谙才看向对面坐的男人,看见男人的样貌,突然呼吸一滞,心跳不受控制的慌乱起来。
“你好,我叫路嘉言。”
冯敬谙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手在桌子底下握成拳,面上带着微笑。
“你好,我叫冯敬谙。”
说完就一直看着路嘉言,想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反应,有没有认出自己是谁,但是他没有任何反应。
心里忽然有些酸涩,就像是喝了一口尚且青涩的酒,从内而外的感到了酸涩,眨了眨干涩的眼睛,笑着开口,
“你需要我扮演什么角色?”
“我想请你扮演我的女朋友。”
“好,什么时候?有什么要求吗?"
“没什么要求,就是在一场朋友聚会上假扮我的女朋友,表现得甜蜜一点,时间在后天下午六点。”
“没问题,方便问一下原因吗?”问这句话是带有私心的,问完以后又害怕他觉得自己奇怪,又马上补了一句,“问一下原因是为了方便我配合你完成工作,如果不方便就算了。”
“没什么不方便的,只不过希望你不要和别人说就行。"
“这一点你可以放心,我很有职业道德的,不会泄露客户隐私。”
这时候服务员过来了,“不好意思,打扰一下,您的橙汁。”说完,把橙汁放在冯敬谙跟前,“您慢用。”
“谢谢。”
等服务员走了以后,路嘉言开口:“那我们继续吧。”
“好。"
“上周,我检查出来了渐冻症,但是我有喜欢的人了。我们有共同的朋友,把发给她的消息不小心发给我了,然后我知道了后天的聚会上她要给我表白,但是我的身体已经成这样的状况了,还是不要耽误她了。”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脸上挂着苦笑,眼里也都是失落。
听到这些话,不知道为什么,感到很遗憾,为他遗憾,喜欢一个人,刚好她也喜欢你,可是你必须要逃避她的喜欢。
可更多的是伤心,在我们一起经过的那段时光里,我见过他在跑道上冲刺的样子,见过他在篮球场上起跳投篮的样子,也见过他在乒乓球桌前赢球时意气风发的样子。可是现在这些生动,充满活力的样子只能留在记忆里了。
“那你有没有想过答应她,之后再说之后的事,先享受当下?”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我问出了这句话。
也许是因为现在是晚上,人的心灵有点脆弱,亦或是自结果出来后,一直很害怕,又怕身边的人担心,没敢说出来,一直压在心底自己消化这个事,但是效果不怎么好。现在又遇见了一个陌生人,还愿意倾听你说话,路嘉言积压了几天的情绪终于可以吐露出来了。
“刚刚拿到检查结果的时候,有想过这个问题,我当时想,答应她吧,正好我也喜欢她,我们相互喜欢。在一起一定可以很好的。我当时就幻想,我们会是一对很甜蜜很甜蜜的情侣,等我们都毕业了,工作了,有一定经济基础了,我就向她求婚,然后再结婚,婚后如果她喜欢小孩并且愿意生孩子的话,我们会有一个孩子,我会是一个很好很好的爸爸,她也会是一个很好的妈妈。一辈子就这么过下去挺好的。不过生孩子太危险了,如果她害怕,我们就领养一个孩子。不喜欢孩子也没事,我们两个人也可以很幸福。”
说这段话的时候,路嘉言脸上一直是微笑着的,眸子里尽是温柔,像是夏天里一望无际的湖水,放眼望去,会溺死在那一抹碧绿里,他真的有认真地思考过他们的未来的。
我想说点什么,但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坐在他的对面看着他,等他开口的时候,认真的看着他。
“但是,我的一切幻想都得被打破了,在我拿到检查结果的时候,我们之间只能到此为止了,也许在知道了我的情况以后,她依旧会义无反顾的和我在一起,陪着我度过最后的时光。但是等我走了以后呢?我把她最好的几年耽误了,她还要承受失去我的痛苦,这对她来讲不公平。”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拒绝她?”
“我喜欢她,自己喜欢的人向自己告白,应该没有人可以拒绝吧。我只是个普通人。"
说完,路嘉言拿起桌子上的咖啡喝了一口,好像只有苦涩才能压住心头涌上的酸涩。
“不说这个了,我们现在谈谈你的报酬,你出场一次的费用多少钱?”
“不收你的钱了。"
他闻言,疑惑地看着她。
“为什么?”
听到这句意料之内的话,我还是很伤心,他果然还没有记起我。
‘‘都聊了这么久了,你还没有记起我吗?”
他好像在努力回想什么,马上就要记起来了,却总是差那么一点。
我只好用开玩笑的口气说:“我可太伤心了,虽然有几年没有联系了,但咱们这也算从小就认识了吧,刚见面的时侯我们还互相介绍过的,我是冯敬谙。”
听完冯敬谙说的这些话,路嘉言才从记忆的一个角落里扒出了一点他们之间的记忆,只记得他们小时候是玩的很好的朋友,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关系就一般了,好像是初二的时候,自那以后就不怎么交流了。所以自己就把她给忘了。
“对不起,我把你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