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线—

    陈怀宁回到镇上，素梅已经去世很久了。中学还在，属于学校兴趣班的老房子也在，只有素梅老师的家不见了。那地方如今被砖填满，又被水泥封死。

    陈怀宁像九岁贪玩似的钻进暗巷，想再看一次素梅院子里的花，可惜这回摸到的只有冰冷的水泥。她笑自己幼稚，居然还在期待什么，又恍惚觉得年少时见过的许多或许都是梦。

    曲线，直线，素描，美术……陈怀宁参透其中趣味时已经到了和素梅一样的年岁。

    世上多数人都用曲线，简单好上手，哪怕是九岁的陈怀宁不用学也可以用得好。直线不一样，用无数条直线堆叠出想要的曲线才是素描，才是美术。

    美术让素梅看见过什么？她曾在这镇上无数次堆叠直线，无数次变换，又无数次验证最后毅然决然选择的直线人生。

    陈怀宁想，素梅老师一定是看见过比自己童年更盛大的花园，绚烂到给她足够的智慧、勇气和力量支撑她独自在这世界走一遭。

    现在，毅然决然选择直线人生的是陈怀宁了。

    陈怀宁对素梅来说是什么呢？

    陈怀宁想，素梅教了一辈子美术，学生多得数不清，自己大概是她满园树木里一颗酸中带涩、完全不合格的小小果子。

    她和学校谈好，租下这里的小屋教美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