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最终,卫嘉彦还是在昭昭的劝说下踩着最后一寸月光回到新房。

    宿醉的不适一扫而空,他此刻神清气爽,心情不错,一推开门笑容凝在嘴角。

    王琬一袭红衣,脸色苍白,双目呆滞,像是被抽去灵魂,就这么坐在床沿边上,等了他一夜。

    卫嘉彦身形一滞,喉间发痒,干巴巴道:“为何不睡?”

    “等你回来洞房。”

    王琬没有吵也没有闹,她只是很平和地站起身,两步走到卫嘉彦面前,走近了才发现她眼眶红肿,眼球布满血丝,唇色浅淡而呈现一种病态,身子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要被风吹倒。

    卫嘉彦眼疾手快接住她,手掌下的肌肤凉的惊人,抱在怀里像冰块。

    他其实没有特别讨厌她,只是酒水上头,听她出言粗俗,满心算计,才愤而离去。

    此时清醒过来,也觉出自己的不妥。

    他先入为主地认为以王琬火爆的性格,必然会对他破口大骂,甚至拳打脚踢,可她不仅没闹,也没有过问他去了哪里。

    其实,她的性子并没有到无可救药的地步,甚至可以说是体贴。

    毕竟是他明媒正娶的夫人,是他未来孩子的主母,他应当敬她,爱她,予以她应得的体面。

    况且,铨试在即,他需要王家的势力助他入大理寺,至少在此之前,他要哄着王琬,不可下了王家的脸面。

    长久的沉默后,王琬动了动,伸手去够他的腰带。

    “我伺候夫君更衣。”

    卫嘉彦捉住她的手腕,询问道:“身子还受得住吗?”

    王琬呆滞的神情忽然鲜活几分,她想起青环的嘱托,没有说“还受得住”,而是羞涩地点了点下巴,身子前倾柔柔地靠在他胸膛。

    卫嘉彦将她打横抱起,放到床塌上。层层床幔落下,遮住里边的春光。

    喜烛燃尽,床幔轻轻摇晃,卫嘉彦慢慢除去她的外衫,欲尽作为丈夫的本分。

    王琬出落得算是落落大方,虽不及昭昭,但不至于让他厌恶,可他望着身下人羞涩的面庞,却始终无法引起冲动。

    脑海里响起王琬的那句话,顿时意兴阑珊,什么心思都提不起来。

    他俯身拢住她的衣裳,翻身躺到另一侧。

    “夜深了,下回吧。”

    王琬无声流泪,任由喜被盖住头脸。

    一刻钟后,卫嘉彦叫了热水。

    青环被人晃醒时还有些懵,她亲眼瞧见姑爷进的房,怎的这么快就叫人了?

    都说新婚夫妻最是如胶似漆,第一次行房时闹到天亮的大有人在,姑爷看着身强体壮,也不像有什么隐疾,不免怀疑二人是否成事。

    青环走到床边候着,余光瞥见自家娘子衣衫完整,连头发丝都没乱,心里就凉了半截。

    待卫嘉彦起身离开,赶忙去翻元帕,看清上面有大片落红,郁闷便转为疑惑。

    “娘子醒醒,莫睡了。”

    青环焦急地推王琬,又不敢太大声让净房里的人听见。

    她推的力道过大,拉扯到王琬的伤口,疼得她嘶一声,痛苦地睁开眼。

    “别吵我,让我再睡会。一宿没睡,我困极了。”

    环青贴近她耳边问:“娘子,你实话告诉我,到底成了没?”

    王琬翻了个老大的白眼,差点翻不回来,她唾骂道:

    “成什么成,卫嘉彦就是个没本事的软蛋!不中用的东西!”

    环青一听没成,立马瞪大双眼,不解道:“那这元帕……”

    王琬扬起手臂内侧的血窟窿,冷笑道:“他不给我体面,难道我要坐以待毙,叫全府上下都知道他新婚之夜没碰我,去了别的女人那里?”

    说罢取出枕下带血的簪子扔到地上,发出咚一声,瞬间染红地毯。

    至于沐浴,其实是卫嘉彦和她想到一处去了,只是两人方式不同。

    武安侯多么体面的人家,若新婚夜没叫热水,那才奇了怪了。

    环青见她一脸的恼恨,生怕她冲动之下做出什么夫妻离心的事,遂劝道:“世子是被那狐狸精勾了魂,才会如此对待娘子,娘子应该恨的人是她。再说,世子不是回来了吗?可见还是看重娘子的。

    “这门婚事对世子来说太过突然,一时半会接受不了在情理之中,日后你们有一辈子的时间朝夕相处,不怕世子不动心,娘子别被当前的得失迷了双眼,叫世子怨恨娘子,反倒正中那狐狸精下怀。”

    “我晓得的。”王琬回忆起昨晚的情形,“多亏你劝我不要发怒,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小意侍奉他,否则必不能使得他回心转意。可恨我与夫君的大喜日子,被那贱人横插一脚,差点叫她捷足先登。你打听到昨夜她那房里送了月事带,确有其事?”

    “千真万确,奴婢使了银子问那守夜的婆子,她亲眼所见,做不得假。老天爷总归是站在好人这边的,甭管那贱人再狐媚,也不可能与世子成事了。癸水是多脏的东西,经过这回,世子恐怕会落下阴影,再对她提不起兴趣,这就是报应。”

    王琬冷呵一声,狠戾道:“不行,我还是咽不下这口气,明日我就将她唤来,一个没名没分的奴婢,还不是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先给她点教训尝尝,免得日后还敢作妖。”

    “不可。”青环语重心长道,“娘子既不能苛责她,也不能打骂她。一来,她一个小人物,不值得娘子为她大动干戈,有失身份。

    “二来,她毕竟先娘子认识世子,娘子与世子感情不稳,在世子彻底厌弃她之前,娘子都得敬着她,让世子看到娘子的善解人意。在此期间,您可千万别去招惹她。”

    “若她来招惹我呢?”

    “那便顺水推舟,叫世子知道她的真面目。”

    王琬顿悟,抱住环青的胳膊,感慨道:“环青,幸好有你,不然我可不懂这些弯弯绕绕,等以后我掌了权定为你选一门好人家。”

    “娘子言重了,奴婢本就是二娘子派来助您的,都是分内之事。”环青瞬间红了脸。

    主仆俩又聊了几句,卫嘉彦洗漱完与王琬知会一声,出门练武去了。王琬冷着脸,心里比吃了苦瓜还难受。

    净室空出来,环青便扶着王琬进去清洗伤口,刚一入水,王琬疼得眉头紧锁,末了取出膏药涂抹上才缓和了疼痛。

    这药原本是用于房事后缓解女子疼痛的,没想到阴差阳错用在了手臂上。

    环青悄悄叹了口气,对于这个新主子的未来十分忧虑。倘若王琬一直没办法笼络住世子的心,她的前途也就没了着落。她今年已经十八岁了,再不当出去就是老姑娘,以后亲事困难不说,白白耽搁了大好年华。

    如若王琬得势,她的身价也会水涨船高,不怕没有好归宿。

    “待会去给侯爷敬茶时,娘子……”环青边涂抹边凑到王琬耳边道。

    王琬听得耳根发烫,想到那贱人,最终同意了环青的主意。

    -

    第二日,昭昭因腹疼去大厨房领红糖水喝。

    路过小花园时,听见墙的另一边几个婆子议论昨晚世子和新夫人太过激烈,新夫人给武安侯敬茶时因腿脚不利索,差点打翻茶碗。

    卫嘉彦和王琬成功圆房,昭昭这下彻底松了口气。不是她自信,她是真的怕卫嘉彦对她太过上心,做出宠妾灭妻的事。

    等以后卫嘉彦做了官,不像现在这样整日在家里,她见王琬的次数说不定比卫嘉彦还多。

    历来主母整治妾室,八成是因为男主人的过错。后宅是女人的天下,她要想过得舒适,避不开主母。可以说,对待王琬要比对卫嘉彦更为上心。

    昭昭权衡过利弊,决心近段时日都不要出现在卫嘉彦面前,就算见面也不能与他行房事。都说男人一旦开荤,就会一发不可收拾。她固然需要一个孩子,但须得在主母之后。

    不过事实证明,卫嘉彦比她想象中节制、自律。

    她为了避开卫嘉彦,每日早起晚归,实际上是多此一举,因为人家压根没有想起她。

    除了回门那日,连王琬也半个月没有见到他。

    卫小羽倒是偶尔会给两人送点小食脂粉什么的,卫嘉彦一碗水端平,送给两人的东西样式一样,份量也相同,把王琬气得饭都吃不下,如果不是环青竭力拦着,当天就是去找昭昭麻烦。

    月底的铨试如期举行,正式开考前一晚,卫嘉彦顶着黑眼圈,刮干净满下巴的青茬,重新沐浴梳洗一番,陪王琬回了趟娘家,一路上温柔体贴,王琬喜得嘴角就没放下过,因送礼一事积攒的怨气随风而逝。

    等到了王府,卫嘉彦举止有礼,谈吐得宜,对老丈人王太傅尊敬有加,加深了他好女婿和好丈夫的形象。

    卫嘉彦与王太傅在书房聊到深夜,出来时月上中天,两人面上都带着笑意。

    王太傅知晓女婿抱负深远,愿意去到大理寺真正为百姓做事,而不是那些清闲衙门,对他十分欣赏,扬言会为他托举。卫嘉彦得了他的承诺,自是喜不胜收。

    王琬在闺房等得颇不耐烦,一见面就没忍住拉下脸来,被卫嘉彦深深抱了下,立马害羞得别过脸,嘴里骂着他无礼,眼底却溢满幸福。

    王太傅见两人如此恩爱,欣慰地捋了捋胡子,当夜就与那考官去了封书信。

    第二日一早,卫嘉彦坐车前往考场,整个考试过程异常顺利,大周律法他倒背如流,没有一处没答上来,早早就交卷回侯府等消息。

    十天后,铨试中试名单下来,卫嘉彦赫然在列,补了大理寺司直的缺 ,虽然是从六品,但掌分判寺事,正刑之轻重,已经是荫补官里有一定实权的官职。

    卫嘉彦一舒郁气,覆在内心深处的阴霾退散,浑身洋溢着胜利的喜悦,走路都带风。

    武安侯一心想卫嘉彦继承自己衣钵,对此并不高兴,但事已至此,也没有别的办法,心里想着随他在官场历练几年,到时候他就知道做一方武将有多么不操心。

    姚姨娘备了丰盛的家宴,一家人吃得平静,席面上少不了说几句场面话。卫嘉彦全程昂着头,眼角眉梢不禁流露出对卫嘉霖的蔑视。

    卫嘉霖也不相让,席间频频挤兑他,挑他的刺。

    武安侯对两兄弟不睦的事十分头疼,但梁子不是一日结下的,他不擅解决这类事,干脆避过任他们争去,没吃多少就离了席。走之前,叮嘱了卫嘉彦几句为官之道。

    姚姨娘倒是关心了王琬几句,譬如住的是否习惯,厨房的菜合不合口味等等,王琬对大婚之日的事耿耿于怀,不好直接下她脸色,便勉强笑笑,无意与她多说什么。

    姚姨娘如何看不出她敷衍的态度,心里一阵窝火。两人谁也看不惯谁,谁也没说破,维持表面的平衡。

    一顿饭吃得暗潮涌动,几人各怀心思,桌上饭菜剩了大半。卫嘉彦应付完后,趁着后院没下锁,将昭昭从床上拉起来,一道去了西市最繁华的酒楼——摘星楼。

    环青时刻盯着昭昭这边,两人一离府,就将此事告诉王琬,气得王琬摔了两个青花瓷花瓶,心底对昭昭的怨恨越发浓烈,只差一个机会彻底发泄出来。

    而摘星楼三楼的包房内,宋砚雪等候已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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