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下午萧万里没课，我也没课，就想着现在给他送水果去宿舍。

    我看了眼水果篮，够贵。

    要是不满意可就不关我的事了，我可是后面又问过他的，他说按我喜欢的选就好。

    到了，我敲门，没人应。

    “……”我不是一个很有素质的人，想砸门。

    我打算再敲一次，但手还没碰到门先开了。

    萧万里裸着上身出现在门背后，他的头发还滴着水，下身就裹了个浴巾，看来刚刚还在浴室。

    “抱歉，我洗澡的时候习惯把手机放在外面，没有看到你发的消息。先进来吧。”

    我点了点头，虽然我不太想进去，因为进去了就要坐下，坐下来就要唠嗑。

    他接过了我的果篮，随手放在了一张空床上。这个宿舍看起来就他一个人住，空了两铺，还有一铺感觉都要落灰了。

    “宿舍挂了两个人的名，实际就我一个人住，你坐。”

    他拉开了椅子，我就顺势坐下来了。

    刚坐下，就看到他在套裤子，不是这人什么毛病啊，当众就换裤子，还是在陌生人面前，穿了内裤也不行啊。

    有些尴尬，我只能假装到处看看了。

    “喝水吗？我去给你倒水。”

    不等我回答他就又起身去倒水。

    桌上相框里的照片吸引了我的注意，里面是萧万里穿着校服对着镜头比耶，相册里看着比现在更青涩一些，皮肤也更白些。

    我认出了他的校服，看来我们是一个高中。我又看向身后的班牌，11班？这是我在的班级，他绝对不是和我一个班的，高中三年我还不至于认不全班里的人。

    突然一只手搭在我的肩上， “水来啦！”

    我转过头接过他的水，感觉得说些什么。

    “我和你是一个高中。”

    “对啊。”他笑了，“我是15班的，在你们班楼下。”

    我点了点头，不知道说什么了。

    那跑来我们班拍照干嘛。

    但很显然，场面并不需要我维系，很快萧万里就立马又开口了。

    “其实我们更早就认识了。”我看到他的眼神好像有些悲伤，不过应该是我看错了，我认为我们也只能算萍水相逢吧，忘记也在所难免。

    我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因为我真的搜刮不出一点他存在的记忆。

    “小时候，在滨苑小区，我们玩过一阵。”

    我靠，这可真不能怪我了，这是他记忆超群啊。

    “你记忆力真好。”这是我对他目前说的最真诚的一句话。

    “你还娶了我。”

    我认为他在胡编乱造但我没有证据。我打算继续保持成默，我觉得他肯定还有后续。

    果不其然，他又开口了。

    “当时我们和小区里玩，为了哄一个小妹妹，和她一起玩过家家游戏。你说你不想她当新娘子，你不想娶她，你要娶我，你忘记了吗？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看得出萧万里在说的过程中憋笑得很辛苦，说完后更是放肆的笑。

    但我不得不承认，听他说完，我记起了这段不堪的回忆。

    因为当初这场闹剧，被我的婶婶拿去编排，说我喜欢男娃可要不得，我这种人就是心理变态，而且年纪这么小就有这种倾向，一看就是先天的，长大后还会变成对社会有害的人，好像是反社会人格。

    她说得绘声绘色，就好像她亲眼看见了我的未来，参透了我的过去。也因为她的这一番话，小区里的大人们都让自家小孩远离我。

    除了萧万里这个傻子。

    他爸妈那段时间好像没空管他，他放完学第一时间也不回家，一般跑到石凳那写作业，写完才回家，然后又立马跑出来。

    我为什么会知道呢，因为我是等叔叔回家，但叔叔一般是在我放学一个半小时后才下班回来。

    爸妈因为出车祸进重症病房的时候，律师找到了我，他们好像早就预料到一样。

    爷爷奶奶在乡下住着，他们劳累了大半辈子，爸妈为了不让他们操心，我被寄养在了叔叔他们一家。

    我知道爸妈的遗嘱里有一条是他们得抚养我到12周岁，这样才能获得一笔他们留下来的财产。

    当时我不知道寄人篱下这个词，但我知道婶婶不喜欢我，接我的那天，她说，“谁知道这是不是个空头支票呢，什么都不给就想让我拍拖这个拖油瓶”。

    叔叔呵斥着让她闭嘴，让我跟他回家，他会照顾好我，让我不要给爷爷奶奶添麻烦。

    之后就遇到了萧万里。

    “嗯，我记起来了。”他的这番话让我对他多了些耐心，毕竟为数不多的美好童年他参与了大半，说没有一点触动都是假的。

    大概就像反派被儿时的八音盒硬控一个道理？

    “嘿嘿，好！”

    我看他不知道在傻乐什么，这有什么好高兴的，明明前面我拂了他几次面子。

    听到我的肯定回答，他又开始滔滔不绝的说起小时候的事，看着他这么兴奋，我也不好意思打断了。

    “诶，你还记不记得当时三楼的小胖，当时我们玩捉迷藏，他想钻墙缝里结果进不去，在那干着急然后急哭了，我寻着哭声立马就找到了你们。”

    “还有还有，当年那只白猫，它爬到树上结果不敢下来了，就算拿小鱼干也叫不下来，最后是我叠着你，你再爬到树上用棍子给他丢下来的，猫下来后，你却不敢下来了，最后好不容易下来了，下到最后一个树杈口的时候，你脚滑了然后一屁股墩摔我身上了……”

    这种糗事我真不明白有什么好说的，当初怎么没一屁股压死你呢。

    可能是看我脸色不太好，他立马换了个话题，“我当年给你带糖吃可都是我攒了很久的呢，因为我爸一般一次只给我一颗糖，但我觉得给你吃的话，你看我没有糖吃你就不会吃，所以我都一直忍着等到有两颗糖……”

    听着他讲起的小时候的事，我也陷入了回忆。

    因为婶婶不喜欢我，不管我多努力地表现，就算我一直做家务，她也会挑剔这不行那不够好，之后我就会假装在外玩到很晚然后等着叔叔一起回家。

    因为叔叔在，婶婶就会变一个样子。

    我又不是死脑筋，既然她讨厌我是无法更变的事实，那肯定是我能怎样过得更好就怎样过了。

    萧万里为什么不回家呢，大概是因为他的父母当时总吵架，好像我还劝过架……很正义的小男孩。

    他说把作业做完了回家能少挨骂，有时候他爸心情好，还会给他糖吃，但是继续留在家里的话可能还会被骂，他就跑出来玩。

    他一有糖就会拿来和我一起吃。

    我的成绩比他好，他给我糖吃，我教他写作业，他有些笨，不过我没生气……真有耐心。

    为了能回答上他的问题，我每天上课都很认真，我会尽量在学校就把作业写完，这样遇到我不会的题就可以找老师，让老师教我，我再教萧万里。

    我和他不在一个小学，所以我们只能在小区楼下玩。有时候他会一整天不见，第二天再出现的时候带着伤，我问他，他总是会找些蹩脚的理由往自己身上揽。

    其实我知道那是他爸打的，因为我身上也有伤，只不过都被衣服盖着。

    后来我就不问他了，我都明白了，而且戳人伤口也不好，他却问我为什么不问他的伤口了。

    我记得我说：“有什么好问的。”

    他立马就哭了，他说我不在乎他，也不要他了，自己哼哼唧唧地哭了一会，又跑来拉着我，让我不要离开他，他会给我带更多糖，作业也不用我教了，他会自己努力学。

    我问他为什么会这么想。

    他说他妈妈和他说，要是一个人对他真的不闻不问了，他的什么都不在乎了，就是要离开他了。虽然他爸爸总是骂他，但是是希望他变得更好，他听了他妈妈的解释后还是很难过。

    我好像敲了他额头和他说他妈妈骗他的，他爸爸骂他就是错的，还给他说了些好听的话，大概就是给他戴高帽吧。

    之后他好像就更黏我了。

    我住他们家楼上，他有时候晚上就会溜出来找我玩。为了通风，一般家里都会只关最外面的铁门，里面的木门就开着。

    他看见我是一个人在客厅，或者是我叔叔也在身边就会敲门，让我陪他玩。

    有时候被骂哭了也会来找我，为此我还受了不少婶婶的白眼。好在不是完全笨，只看到我婶婶在的时候，吸吸鼻涕就偷偷溜了，这是他之后和我说的。

    有时候我也受不了，哭唧唧的抱着我，鼻涕也会蹭我身上，我烦了。

    后面我拿了婶婶不要的旧布，偷拿针线给他缝了个娃娃，虽然丑，但管用。有了娃娃之后就没这么频繁来找我了，眼泪也少了。

    他说他要保护娃娃，所以得少哭。

    可能是后面他爸见他哭，就拿娃娃恐吓他。不过他没说这点，是我猜的。

    和他待在一起的那段时光确实给我带来了很多快乐，有了段算正常的童年记忆，再后来，他就搬走了，连道别都没有。

    之后我放学回家只能一个人坐着等我叔叔下班了。

    我后面还讨厌了他一段时间，那段时间很讨厌很讨厌他。

    不过时间会冲淡一切，我对他的讨厌慢慢地消散了，最后连他这个人也在我的记忆里消散了。

    “你后面为什么搬走了？”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问出这个问题，明明我应该是不在意的。

    他一直闭不上的嘴这时却发不出来一个音节，我看着他张了又闭上的唇，最后对上他的眼睛。

    我看不懂他的情绪，可能无措多一些。我突然反应过来，我可能揭人家伤疤了。

    “我啊……我当时就是家里没钱了哈哈哈就搬走了。”

    我不再看他，也没说对不起，我觉得此时说一百遍对不起也都是苍白无力的。

    “嗯。”

    他也不再说我们小时候的事，转身从我给的果篮里拿了盒草莓，说洗给我吃。

    我再次沉默，他洗草莓的过程中，我又转头看向了照片。

    照片中，他身后坐在窗边挺直着身子发呆的同学，好像是我。

    思绪又被拉到高中。

    高中的时候……

    天杀的，我记起来了，萧万里这个傻小子高中的时候也是个小麻烦蛋。

    具体是怎么样的我忘记了，只记得他跟个小呆呆一样，没头没脑的。

    怪不得我看他第一眼就讨厌他，人不记得了，眼睛我记得，高中的时候也是这双眼睛，看着就让人有些讨厌。

    算了，看他小时候给我送糖，就当他给我的保护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