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年后，深界局都会召开新一年的动员会议。总局发言完，国家分局讲，国家分局讲完，又到各区监管者被赶鸭子上架地唠两句，今年也不例外。

    七八九区相挨，会商量着凑一块儿开会，开完顺便区间交流。今年的会议地轮到八区，那里的监管者叫“赤狐”，是一位女性Omega。

    会议尚未开始，厅内人声鼎沸。场内人员满天星一样坐得稀稀拉拉，找着伴儿的扎一堆，独行侠则各自带结界。不少人进来后，目光都不由自主落向第一排的监管者席，眼中有崇拜，亦有羡慕。

    行走的传奇，鬼鸮。

    沉默的风暴，蝴蝶。

    以及烈火的女王，赤狐。

    上述中二称呼非官方，三名当事人一概不知，均为队员内部编撰流传。

    三名大佬罕见地齐聚，远远背对众人正襟危坐，面具一戴，表情不可捉摸。

    左侧的鬼鸮飞速按着手机，兴许在回局内消息，气息冷肃。

    赤狐坐在俩大Alpha中间，生生矮去一截，虽让三人形成了一个滑稽的“凹”，可气势丝毫不弱。她正在本子上写笔记，似乎遇上了问题，动笔速度慢了下来。

    右侧的蝴蝶气质冷淡，优雅地翘着一条腿。比起在这儿开会，他似乎更适合面对镁光灯，上个时尚杂志。他的手不时快速一摸脖子，又兴许是下巴和嘴，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动作。

    无人敢上前打扰他们。

    郁远很忙。

    忙着跟陆池PK连连看。

    本来他没答应的，多小孩啊。是等会议开始太无聊，才勉为其难松口的。

    绝对不是因为陆池挑衅了他二十条讯息。

    他双手掐着手机，打地鼠一样疯□□作，斩下对局那刻，发出了桀桀桀的邪恶笑声，随后划回聊天页，给陆池摁了一堆阴阳怪气的表情包。

    “哈哈，小样儿~”赢了游戏折腾了弟，郁远神清气爽，嘴都乐歪了。然后才感觉两道视线火热地射在自己身上，早已看了多时。

    蝴蝶与赤狐诡异地审视着他。

    蝴蝶大抵猜出了他在跟陆池闹腾，默默转了回去，只留赤狐一头雾水，满眼八卦。

    郁远赶忙敛笑，可他上一秒笑得太放肆，一下收敛成了比哭还难看的样子。

    还好有面具。

    “你有问题。”赤狐展现了监管者的敏锐，红狐面具更为她添了份狐狸般的精光。

    郁远：“我身体倍儿棒好吧。”

    “别浑水摸鱼，你知道我指的不是这个，”赤狐指了指自己，“我，女人的第六感，你骗不了我。笑得这么抽象呵呵呵，屏幕那头不是对象就是对家，速速招来！”

    “对你个头对啊什么对象对家的哎你想什么呢，女人的第六感和男人的眼泪一样都不靠谱，就一朋友。”郁远掩好手机，背过身回陆池消息去了。

    赤狐吃了个闭门羹，不爽，知道蝴蝶鬼鸮二人私下密切，就转头找老实人蝴蝶，誓要弄明白。

    巧了，蝴蝶也找她。

    蝴蝶手上拿着会议准备的小饼干，嘴里还嚼着块：“赤狐，你吃吗？”

    还是小蝴蝶好！赤狐感慨完摆摆手：“我减肥！”

    “好。”

    蝴蝶高兴地把她身前的小饼干都捞走了，一块一块飞速消失在蝶形面具下。

    赤狐：“……”

    像是吃她嘴软拿她手短，蝴蝶在她的死亡凝视下欲盖弥彰地紧张起来：“鬼鸮的事，蝴，蝴蝶也不知道，蝴蝶，真，真的不知道……”

    赤狐嘴角抽抽：“小蝴蝶，我还什么都没问呢。”

    蝴蝶恍惚，嘴里的饼干都忘了嚼，可怜巴巴的。

    “那你，你问。”

    “鬼鸮他——”

    “蝴蝶不知道……”

    “……”

    赤狐这下真人如代号了，赤红着脸，气的。她把身前所有的小饼干一股脑儿地塞进蝴蝶怀里：“啊呀呀吃吃吃就吃吧你！”

    她的同事怎么都是这样的！还有正经人吗？七八九区真是要完蛋了！

    赤狐百无聊赖地圈玩自己的长发，在快画满王八的本子上又画了两只王八，一只像蝴蝶，一只像鬼鸮。

    郁远又跟陆池开了两盘坦克大战，四把贪吃蛇，大获全胜。

    陆池发消息：“我们玩国际象棋！”

    郁远：“……”

    郁远退房跑路。

    开玩笑，他才不跟小鬼下那破洋棋，黑白棋他只玩五子的！

    【鬼鸮：不玩。】

    【柚子糖狗：你怂了你怕了胆小鬼喝凉水！】

    【鬼鸮：我是怕我下得太好打击到你，累了，不玩，退朝。】

    【柚子糖狗：%+*#&（）】

    消息不断，郁远不再回复，手机没一会儿就躺平了。

    真消停了？假的吧。

    郁远悄悄侧头，发现后方角落的陆池拳头抵嘴，眉眼弯弯着在笑。

    郁远没来由地一堵。

    肯定不是因为他才这么笑的……小鬼在看什么，还是在跟谁聊天？不对，他好奇什么？陆池交什么朋友，跟谁聊得热火朝天都跟他没关系吧？

    手机又一亮，郁远看了眼，郁闷烟消云散。

    陆池给“郁远”发了消息。

    【傻狗：[视频]】

    【傻狗：哥你看这个笑得我袅袅啊啊啊】

    郁远点进去，是个搞笑无厘头视频。视频没让他很乐，但一联想陆池跟视频内容一样又傻又跳脱，就不自觉地乐了。

    【郁远：我觉得你需要向我支付看这个视频的费用[智商-1-1.jpg]】

    【傻狗：嘿嘿(*^▽^*)】

    【傻狗：哥你猜我现在在干嘛(#^.^#)】

    【郁远：开深界局的会啊，你前几天跟我提过。】

    【傻狗：哇哥你居然记得，我好感动……】

    郁远：“……噗。”

    他记得一件小事，小鬼就这么开心啊？

    【傻狗：[照片]】

    【傻狗：哥你还没看过鬼鸮吧，这就是他！他开会玩手机摸鱼，好不认真╭(╯^╰)╮】

    郁远：“……”

    会议都没开始！污蔑啊！！

    【郁远：说不定人家忙办公，回什么工作消息，日理万机呢？】

    【傻狗：不可楞啊，绝对不可楞，他刚刚可是玩了三把连连看两把坦克大战四把贪吃蛇】

    【郁远：你怎么这么清楚】

    【傻狗：因为他的对手都是我o(*￣︶￣*)o】

    【郁远：那你不也是开会玩手机！】

    【傻狗：不一样啊哥，是他叫我玩的，你也知道他是我上司，我只能舍命陪老板。我不敢惹他，他脾气特别特别烂烂烂！我也是忍着陪他玩的┭┮﹏┭┮那些游戏都好幼稚】

    郁远：“……”

    谁幼稚啊！谁陪谁啊！

    【傻狗：你猜那些对局的结果怎么着，我都赢啦~?(^?^*)】

    “咳咳咳！！”

    郁远胸闷气短，快吐血了。天杀的，他揍几百只深魔都受不了内伤，陆池一句话就给他干出来了。

    【傻狗：可是赢完我又后悔了，要是他生气了给我职场穿小鞋咋办，我是不是太年轻了哥，这种陪老板玩的情况就应该让着他。哥你说我该咋办5555[内牛满面.jpg]】

    【郁远：呵呵】

    【郁远：哥哥觉得这种情况呢，你去给他一边磕头一边说对不起老大我错了再抱他大腿哭几顿就能解决了^_^】

    【傻狗：诶？】

    郁远笑而不语，一身的低气压引得赤狐和蝴蝶频频侧目。

    正此时，会议厅中央的屏幕亮起，一名白发男人现于画面。

    男人的制服纯白，肤色冷白，整个人透着病态的整洁，像从无菌房里走出的医者。他摆着标致的官方笑脸，予人一股春风般的温和感。左眼被一只覆盖玄奥金纹的眼罩掩住，右眼眸色浅淡，瞳孔似神话中恶魔的山羊瞳。

    “各位日安，久等了，很荣幸同大家见面。”

    男人开口是俄语，听不懂的人会使用座位扶手下的同传耳机。郁远没用设备，他经常全球支援，为了战时的良好沟通，学习过其他语言。

    男人的嗓音有种莫名的安定力，全场鸦雀无声。

    “鄙人深界监管局局长，艾恩·泽维尔。或许各位更熟知我的代号，X。”

    新员工哗然，交头接耳，感慨掌管重要机构的人竟如此年轻温良，又问身边的前辈知不知道局长的能力是啥，这么露脸不会被追杀嘛等等。

    郁远抬了下手，后场瞬时噤声。

    他盯着X的笑脸，不耐地换了交叠的腿。X年龄不详，郁远只记得自己还是孩子时，对方便已是局长，其容貌似乎永远定格了。而X就算不依靠能力，也是个狡猾的家伙。想暗杀他？先找到真身吧，说不定屏幕里的都是假象。

    “我想各位也不爱听冗长的官话，我会直入重点……”

    X结合各国年度报告阐述了去年的情况，继而引出深魔活动问题，特调员福利变动，各领域科研进度等各项内容。

    他一丝不苟地说了一个多小时，如同精密的机器不显疲倦。若非他不时会开些幽默小玩笑，逗得大伙嘻嘻哈哈，都让人怀疑是不是放的录播了。

    会议很快至尾声，X的语气慢慢下沉，他似乎将俄罗斯的寒冬通过屏幕送入了会场，令人生冷，压抑。

    “各位，过去一年，我们迎来了1012名新鲜血液，也流失了637名优秀战友。”

    场内传出数道短促的吸气声，即使与这637名同事素未谋面，也不妨碍他们为鲜活生命的流逝而感到惋惜。

    “死亡摧毁□□，意志永世长存。我们将不曾忘记前人的牺牲，延续不灭的意志，如此，死亡便不是他们的终点。”

    “请铭记，每一日的黎明，都不是终将来临，而是先辈作星辰，拓尽的长夜。”

    赤狐朗声：“全体肃立。”

    众人起身，为637名牺牲者默哀。

    漫长的无言后，X的声音像破开阴霾的曙光，渗进了每个人的心底。

    “愿逝者安享长梦，愿生者砥砺前行。”

    “愿人类，荣光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