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炸弹？”

    “对！他说这里建造之初应什么乔纳森的要求藏了很多炸弹，那人死了就触发！上面已经开始爆了，下面炸弹更多！”

    “乔纳森就是亚当，我刚解决了他。”郁远立刻明白了乔纳森为何含笑而死，原来是有同归于尽的后手。

    即使他们侥幸逃脱，炸弹的威力也会推翻里世界和现实的平衡。

    海水将淹没城市，他们能跑，普通百姓呢？

    “我通知上面扩大疏散范围了，”赤犬也想到这点，抱着一丝期盼道，“我们有做防御措施，或许……”

    “防不住，那只能延缓灾难进程。”郁远克制着声音，咳出了几口血。

    赤犬一顿：“你先上来，我们撤出去再想办法！还有五分钟就都要炸了！”

    郁远没动，只是问：“下面的炸弹在哪儿？”

    “大部分集中在下层的L2至L4，地基附近也有……”赤犬听到耳麦那头传来下坠的风声，后知后觉领悟了他的目的，“鬼鸮！！”

    “找到了。”

    郁远答得若无其事，就像有人告诉他晚餐吃什么，他回了个1。

    他站在一片灰暗的废墟间，上方渗下微光的大口，是他和乔纳森战斗的地方。托通道的福，附近几层被吸成了马蜂窝，在赤犬报出炸弹的主要所在地后，他就从破洞轻而易举地抵达了位置。

    哈哈，比爬楼快。郁远环视四周，废墙后的炸弹群在丁点光亮下显摆着自己的存在。他抚上一处稍完整的墙面，用力揭下墙皮，新的炸弹群映入眼中。

    郁远忍不住笑了出来，摸着微烫的炸弹墙，感受之下逐渐沸腾的鼓动。

    “真壮观……就像是心脏的腔室。”

    可惜其生机将降下灭顶之灾。

    他感慨完，似在没意思的网红景点打了卡，跟赤犬分享心得：“你就别下来看了，带人撤吧，记得点人数。”

    “你……那你？别开玩笑了，难道你要——诶方博士？！”

    那边的耳麦窸窸窣窣，混了几句抱歉，便换了人：“鬼鸮，我是方博学，刚和陆池他们在一起的人。”

    “你有办法吗？需要我做什么。”郁远直截了当。

    “有，虽然只是理论，但预期结果也比你直接带炸弹进里世界要好。”

    郁远微怔，叹笑了下。方博学是个聪明人，凭他和赤犬间的只言片语，就猜出了他接下来的行动了。

    他打算带炸弹进里世界。纵然仍有影响，也比全部在现实爆炸要好。之后，就看上面防御措施的造化了。

    方博学忽然没来由道：“你做好了赴死的觉悟。”

    这话不是问句。

    郁远没回答。

    二人心照不宣地沉默了秒，方博学就仿佛没说过这话般，继续道：“乔纳森打开通道时是不是用了一个黑色锥体？”

    “嗯，现在在我手上。”

    “好……如果是你的话，你也能办到，”方博学语气复杂，“你也能打开通道。”

    像是感知到了郁远的迷惑，他立刻接道：“现在没时间解释。你也知道通道不属于任何一个世界，所以将炸弹带进通道比里世界稳妥得多，使用方法……和乔纳森一样。就是有一点，他有经过身体改造，而你虽然过去是……”

    方博学诡异地停顿了一下：“你现在是人类，开启效率可能没他那么高。”

    “就是最好朝精神力充沛的地方刺。”郁远轻描淡写地将黑锥抵在胸口中央，继而往左移，对准了心脏。

    “只是可能！也许不用这么极端！你说不定能活……”

    “我知道了，谢谢，”黑锥在心口处点了点，如检视一块案板上的肉从哪儿切入更完美，“方先生，我们只能成功，不允许任何‘可能’存在。”

    “……”

    “往好的方面想，至少我会死得很有价值嘛，”郁远打趣，“很高兴在最后认识你，别难过，挂了……”

    “鬼鸮。”

    “嗯？”

    “待会见。”

    “……嗯。”

    通讯结束，郁远虚点着耳麦，像是要联系谁。但很快，他无奈一笑，释怀般慢慢放下了手。

    可下一秒，手紧握成拳，隐隐颤抖。

    上方唯一的光源在郁远身上化开，凄凉地祝贺他即将迎来的落幕。建筑坍塌之势，恰如稀稀拉拉的掌声。他人生的一半时间，都在饰演鬼鸮。现在，演员要休息了。

    郁远的双手握着黑锥，深吸一口气，仰起了头。隙光坠入他眼中，像星屑弥散夜空。

    乔纳森的堕落，X的谎言，罪恶的莫比乌斯，无尽的深魔……更久远且刻骨铭心的儿时经历。

    这操蛋的世界。

    但是——

    郁远不知想起什么，或许是一件愉快的事，又或许是两件，三件……许许多多，他的笑意愈发灿烂，眼中的夜空闪闪发光。

    ——这世界并非一无是处。

    “也不是没有好事的嘛。”

    黑锥没入心脏。

    “陆池？”

    江蝴把吊索丢给出神的人：“别发呆了，该我们撤了，没剩几个人了。”

    陆池意外地没接住吊索，江蝴只觉得他没反应过来，可当看到对方在地上摸了好几下，才将其捡起后，不免绞眉：“担心鬼鸟？”

    “不可能……不担心的吧。”

    陆池神情莫测地背过身，手腕抵着左眼用力揉搓。一块碎石迎面飞来，本能轻易避开的他却一动不动，被砸了个准。

    “哇靠兄弟，你担心他担心哭了？”江蝴稀奇地嚷嚷。

    “哭你个头啊，跟你解释不清！”陆池头大地反驳，似是隐瞒什么。

    江蝴却深信不疑，尝试安慰他：“鬼鸟吧……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他确实……很厉害，肯定没事的，刚那黑袍老登不都给他反将一军了嘛……”

    他分析得头头是道，又碎碎念起鬼鸟竟然藏了手空间切割，等出去后他也要学之类的话。陆池不语，没往身上缠吊索，而是再一次看向身后的长廊。

    怎么还没来。

    方才冲出裂缝后，他扭头想跟鬼鸮说干得漂亮，却只见裂缝关闭，鬼鸮没有出来。

    江蝴和方博学的反应同他一样，大喜后，也陷入了短暂的无措。最后还是他不甘地出声点醒，他们还有任务，要去救人，要把王后送出去后，另两人这才振作起来随他继续逃亡。

    期间，方博学用耳麦联系上赤犬，指挥他们救下了人质，一桩大事总算落定。之后，中途发生了重力加强般的情况，他们被蛮横地往下拽，但那力量很快便消失。他们卯足了劲跑，顺利在上层汇合了支援。

    即便突如其来的爆炸摧毁了大门，大家也能用吊索从天花板离开。他作为被救人员，本应先行撤离，但他表明自己并无大碍，选择留下，协助救援。他将王后郑重地交给了方博学，跟罐子里的小小深魔无声地说了句待会见。

    其他人一个接一个地消失于头顶的黑暗，前往了光明。他的心却一点一点地提起，升入了黑暗。

    他频繁望向长廊尽头。

    他试过用耳麦联系鬼鸮，但没有信号。问赤犬时，对方微怔，只冲他含糊地摇摇头，强笑着跟他说鬼鸮那家伙，肯定没问题。

    他笃定自己看到了赤犬眼底的悲痛和对他的同情。为何同情他？他是倒霉被抓了，但人好好的，没啥损失……只损失了，他的队长，他的上司，他从未看清过的情敌。从未抓住过的，现在不在身边的，鬼鸮。

    所有人都觉得鬼鸮肯定没问题，他却无端想起了对方在墓园时疲惫和沉默。

    轰——！

    一侧建筑轰然爆炸，强烈的不安感也在陆池脑中炸开。他头皮发麻，大脑还未思考，话就已出口。

    “赤犬队……”

    “什么？！”赤犬正扶着耳麦，一副天塌了的震悚表情。

    “王后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