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在行宫外的大片猎场足足搜寻了一天,偶尔宫里的太监还可以听见几声马的嘶鸣声和野兽的咆哮声。
日落之际,夕阳的光芒透过云层轻轻洒落,仿佛是天国的使者洒下的黄金之雨,让大地沐浴在诗意的光辉之中。
余晖将雪白的骏马染上一层金色的光,手执弯弓,苏栀凝挥动马鞭,驰骋在这片草原上。她实在拗不过无霜的劝阻,只能在半途就回到行宫附近。
“无霜!这都在周围了,你还要跟着我?”
苏栀凝今天算是被无霜跟了整整一天,要是只在打猎的时候跟着她就不说什么了,但是现在是在行宫周围,远处就有不少人,或是准备晚宴,或是打扫行宫四处,难道还会突然跑出一伙强盗来行刺不成?
“大小姐,这是老爷和夫人的命令,请恕在下不敢不从。”
无霜骑着马在后面小跑着跟着。
“我服了你了!我不骑了,真没意思!这也管那也管,比府里的嬷嬷还爱管!”
苏栀凝耍起了小性子,干脆不骑了,一个健步就从马背上跳了下来,直接顺手把弓扔给无霜。
只留下无霜一个人,牵着两匹马,拿着一张弓,愣愣地站在原地。他也是没办法,已经两次把刺客“放进”府里就不说了,毒杀更是难辞其咎,老爷和夫人下了铁令——不许再出事,否则后果自负!
“大小姐,您这又是要去哪里?晚宴就在两个时辰之后,夫人在蒙古包等您啊!”
“我去哪?你说我去哪,我去泡汤。早就听说了,行宫的汤泉在这个季节可是一绝,还可以欣赏满山遍野的红叶如灼,这样好的机会可以自己一个人赏玩,我自然不会错过。”
苏栀凝一甩头,向行宫走去。
无霜没办法阻拦,这位小姐的脾气他已经领教了很多次,直到现在都心有余悸。
但是,也不得不说,冀羽将“苏栀凝”这个角色通过两个月时间的学习,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让身边人都分不出真假。
“可是……”无霜这下没办法跟进去,也是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我知道,但是有陛下身边的宫女在里面侍候,你们就在外面等我。”
苏栀凝也不想难为他,毕竟发生了这么些事情,也难怪现在家里的暗卫,每个人都像是一根绷紧的弦,仿佛下一秒就要断了似的。
“属下领命照办就是。”
无霜率先举手投降,毕竟,也实在是无法在言语上撼动苏栀凝这位大小姐分毫了。
推开门,进入汤池内,苏栀凝披着薄衫上前,手指略略触碰那白如牛乳的汤泉。
“嗯,温度刚好,你们先出去,就在外面,我想自己泡一会儿。”
“是,小姐。”跟进来的宫女放下手中的浴巾和香炉,转身退了出去,关上了门。
苏栀凝轻轻步入水中,相较于秋日天气的凉意,一股温暖顺着全身的毛孔进入,一股脑儿地冲击着苏栀凝。果然,在这样的季节里,没有什么比一边泡着温泉一边欣赏满山红叶更惬意的事情了。
温泉的水面上,漂浮着薄薄的一层水雾,偶尔有一两片红叶穿过栏杆飘落进来。苏栀凝上去,捡起来放在手中把玩一阵。
“贵人,奴婢是为贵人送香粉的宫女,打扰贵人雅兴,请问奴婢可以进来吗?”
“你进来吧,放在旁边的的凳子上就出去。”
门外走进了一位宫女,用白纱蒙着面,她端着一个推盘,盛着各种各样的香粉。
她走进来,回头冲着外面看了看,小心翼翼地走进来,随手关上了门。
“嗯,你要干什么。”
注意到关门的声音,苏栀凝转过身去,看着眼前那个放下了推盘,逐步向着自己逼近。
那个蒙着白纱的宫女走上前来,在她的眼中,似乎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怒意,仿佛深邃的海洋里隐藏着无尽的谜团。
“贵人,您不认识奴婢,可是,奴婢却认识贵人。哦,不,应该说是这张皮以下的你。”
她在离汤泉几步的地方停了下来,狡邪地抬了抬眼眸,继续低着头打量着面前汤泉中的女人。
苏栀凝此时未着寸缕,只能伸出手,指着那个宫女:“你的话可真有意思?是谁指使你来的,竟然以纱覆面。”
苏栀凝并不对眼前的人感到惧怕,相反,吸引她的是那个人的眉宇,平添了一种富家千金的贵气,全然不是一个普通宫女的仪态。
那个宫女噗嗤一声笑了,伸手摘下了自己的面纱,露出姣好的面容,毕恭毕敬地行礼:“小姐好眼力,只是,无人指使我,是我自己想来跟小姐做个交易,谁叫我看到了事情的真相。”
“什么真相?”苏栀凝开始警惕起来,一双眼更是死死地盯着眼前之人,“报上你的名字,把事情说清楚。”
“奴婢本来是樱月楼的歌姬红娘,前些日子赎身,接着关系来这行宫做宫女。”红娘娓娓道来,没有一丝的防备和紧张。
“你原本是歌姬,又与我有何相干?”
“哼,凭你这些年的本事,看了我这张脸,应该不难猜出我的另外一个身份吧。”
红娘身体微微前倾,更加靠近苏栀凝,两个人相隔只有几寸远,没有了水雾的干扰,苏栀凝这才看清楚了这位红娘的皮相,只是有些疑惑,试探性地发问:“姑娘和陈贵妃是什么关系?”
“不愧是冀族的唯一骨血,当真好眼力,不错,我是陈贵妃娘娘同父异母的妹妹,我的母亲是人人唾弃的勾栏之人,这样的丑闻要是传出去,你说,贵妃娘娘知道了会不会要了我的命?”
红娘的眼里从哀愁转化为了愤怒,那双灵动的眼睛,似乎从她知道自己身世的那一刻起,就被怒火填充,失去了神采。
“你说我是冀族,说你看到了真相,你看到了什么?”苏栀凝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近距离听到别人谈及“冀族”这两个字了,所以她对这两个字显得格外的敏感。
“你本来应该是这张皮的主人的贴身丫鬟,叫嬿婉的,你在原先的蒙古包里干了什么,在饭菜里放了什么,我都知道,”红娘格外地识趣,起身和苏栀凝拉开了距离,继续说道,“至于我为什么知道,是因为我看见了,而且配合了你的计划,不然你想想,虽然只有十分钟,但是当时你又有几分把握让这皮的主人呆在蒙古包里,且无人靠近。”
“荒谬至极,我苏栀凝,以苏家大小姐的身份命令你退下!”
“诶,难道面具戴久了,真成你脸了?不谢谢我就罢了,还要这样恐吓我,真是不识好人心。”红娘假装擦拭起眼泪来。
“给你机会让你开口,就算你看到了,证据在何处?”苏栀凝继续发问,此刻她明白,计划还没成功,不能让眼前人如此轻易地离开。
“那个被抬走的尸体就是证据,再来,香灰你打扫干净了吗?你们离开蒙古包后,是我偷偷潜进去帮你换了个一模一样的香炉,不然,让那些太医查起来,哪怕只有一丝灰,这个手法也就暴露了。”
红娘说的很有道理,所以也难怪苏栀凝的计划可以这么顺利地瞒过了一众人。
“既然你知道我的身份,还不惜代价帮我,想必是有什么事情想让我做,不是吗?”苏栀凝见事到如今,只能承认眼前这个女人的确是有些板眼和手段。
“是的,只有您能帮我了,未来的六皇妃殿下。”
红娘突然跪下,重重地磕了一个头,倒是让苏栀凝在水中忍不住退了一步。
“唷,刚刚还在威胁我,这一转身就开始示弱,怎么,还想算计我?”苏栀凝不忘记抓住机会反过来挖苦一下红娘。
“哪里敢威胁,如今您这一飞,可是贵人了,只是想借您的手,帮我除掉我那位欺人太甚的宠妃姐姐罢了。我那个从小就高高在上的姐姐,总是自以为是中心,装着施舍的姿态把妹妹往妓院子里塞,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姐姐!”
“你倒是聪明,惯会抓人把柄,拿人当枪使的。”
“不劳烦您动手您加入皇府,不也是为了靠近皇室那群人,我不过是借您的东方罢了,再者,不用劳烦您手指染血,您只要把我带到她面前,后面的我自己来做。”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帮你?”
“就凭我们有同样的目的。”
“你如何能证明,你不会干涉我想做的事情?”苏栀凝知道,这个叫红娘的人,纵然是取其性命,意义也不大,似乎可以留在身边先用用看。
她此刻的眼神逐渐坚定,盯着红娘的薄唇,等着她给出的答案。
“就凭我现在没有对外吐露一个字,还帮你断后做了这些事情。奴婢全名红叶,先行告退,望大小姐三思,听候大小姐的好消息。”
红娘的姿态,是胸有成竹的,这一点和贵妃确实很像。
“我对这个答案很满意。”苏栀凝在心底里对这个深藏不露的女子发出赞叹,不仅是做事利落周全,而且还能不留下一点痕迹,当真不枉费她有如此勇气前来和自己对峙。
等到红叶离开后,苏栀凝开始盘算着,自己如果要讨个宫女,似乎是找宫里的人比较合适。
这样一来,她不得不和六皇子打个照面了,毕竟她如果直接和皇帝请求似乎不太合情理,到时候辩解起来恐怕会太引人注意,说是她和她父亲侍宠生娇,影响她的名声。
更何况,她是要以苏家嫡长女的身份出嫁皇室,还未出嫁就落人口实,虽然可以让苏家落得个名声不好,但是,她觉得单单如此似乎太便宜苏家了。
苏栀凝于是慢慢地起身更衣,今天晚上众人要在篝火前举办秋宴,想来有各家的淑女要在殿前献上才艺,自己得好好准备一下。
以前的苏栀凝是有才女之称,传闻九岁便已经掌握了《九章算术》,更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现在的她只会吹箫这一样,而且她最后一次吹箫还是五年前,时隔这么久,再次演奏似乎生疏。
那么,就跳舞。
冀族人的舞蹈以祭祀为主,以达到人与天地之间的沟通。他们的图腾是青鸟,一种传递信息和能量的青色神鸟,因此,这一支《玄鸟三令》是只有冀族女子才会跳的,不流传于世间,只需鼓和筝便可以演奏,就算跳也没有人认得出来。
“来人!”她梳着头发,叫着候在门外的宫女。
“奴婢在,贵人有何吩咐?”
“替我叫宫里最擅长鼓和筝的乐师过来,我有事情吩咐他们。”
“是,请贵人稍待。”
“诶,你等等。”她想起来自己还要一身合适的衣服。
“贵人还有何吩咐?”
“你去告诉我母亲,说我要一件和这枫叶一样红的舞衣,这件事情不许和其他人说。”
“是,奴婢记下了。”宫女不敢怠慢,急忙就出去了。
“其他人可以进来了,替我梳妆。”
苏栀凝要早早开始准备,这舞蹈她跳了几百遍,熟悉得很,只是她现在要先去找六皇子,披头散发冲出去似乎不太合适。
等到苏栀凝终于走出汤泉所在的宫室,她注意到,无霜真的一直在门外站着等候。
“无霜,你一直站在外面吗?”
“是的大小姐,大小姐现在要去哪里?”
“你知道六殿下在哪里吗?”
“打猎的队伍前不久才路过,六殿下应该是跟着回来了。”
“你跟我一起去找找我有事情要和他说。”
于是,她和无霜跟着草地上被马蹄压倒的草一路寻过去,竟然在马厩那里看见了夜霁寒,堂堂六皇子正在亲自给马刷毛。旁边的白启蹲在一个水桶旁边,给他递着毛刷。
“臣女苏栀凝,给殿下请安。”苏栀凝上前行礼。
“苏小姐妆安,苏小姐怎么来这里?其他人都在行宫喝茶看戏,苏小姐莫非不喜今日的戏曲?”
“南曲班子的戏固然有趣,但是唱的不过是夫妻恩爱,儿女情长,相比之下,臣女更喜欢畅游在这天地环宇之间,感受故人情怀。”
“难怪,苏小姐今日的箭术造诣,当真是让本王开眼了。”
夜霁寒的鹰眼如同璀璨的星辰,深邃而犀利,仿佛下一秒就能看穿苏栀凝的内心。今日的“第一箭”让他对眼前这个女孩产生了极浓厚的兴趣,让他有一种想要看穿眼前人内心的冲动。
“殿下的箭术是皇上亲自传授,臣女不过是跟着撞运气,哪里谈得上造诣二字。”
“你应该不是偶然路过这里吧?有事情找我?”
夜霁寒见苏栀凝一直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似的,于是主动开口打破这尴尬。
“臣女想请殿下帮忙讨个宫女当贴身奴婢。”
“这么直接?就这?”夜霁寒没想到苏栀凝竟然这么直接干脆,他只能再次确认,怕不是听错了。
“有个叫红叶的宫女,体贴入微,让臣女想起了已经不在的嬿婉,臣女想讨她来作伴。”
苏栀凝抬起头,对上了夜霁寒的眼睛。
女子的眼眸似乎可以勾人魂魄,模样楚楚,让夜霁寒深陷其中。
夜霁寒瞳孔一缩,眸底闪过一道凌厉的光,立刻和苏栀凝的眼睛错开。
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如此大胆,敢和她对视。
“好,我知道了,叫红叶是吧?我给马刷完毛就回去和父王说说,一个宫人而已,他会同意的。”
“那就谢谢殿下啦!臣女告退!”像一只欢脱的小兔子,拉着无霜的袖子就跑开了。
“我就是始终看不懂女人,别看外表温柔可人,心里似乎藏着一个巨人,叫人看不透。”夜霁寒的嘴角露出一丝丝无奈的哭笑,看着她跑开,心池里的涟漪也随着女子的消失而逐渐平静下来。
“殿下是在说苏姑娘吗?”白启这个时候才敢抬头问道,“殿下是我们燕国数一数二的美男子,钦慕的女子更是数不胜数,殿下何须读懂她们?属下不明白。”
“把刷子洗干净递给我,就你话多!”夜霁寒玩笑地将刷子扔进水桶,溅起水花,尽数撒在白启的脸上、衣服上,“这你不明白,以后就明白了。”
“属下明白了……哎哟卫!殿下,我的衣服全湿了!殿下,我的衣服啊!”
“知道了,回去再叫人给你做两件,先好好干活。”
“嘶嘶——”一旁的乌雅马似乎听懂了似的也抬了抬前蹄,发出叫声催促着。
“好了好了,知道了,两个都是我祖宗!我干不就完了,你们别催了。”白启无奈地摇摇头,说叫这一人一马是名副其实的“难伺候”呢。
华灯已上,木桌、椅子、各色菜肴茶点已经就位,夜?带领三位妃子和跟来的大臣、女眷,围着一簇簇篝火,坐在这辽阔的草原上。
张公公拿着今日狩猎成果统计的竹简,递到了夜?的手里。
“今日秋猎,魁首的是六皇子,六只野兔,两只麂子,一只野鹿,朕要履行承诺,将随身的逐阳剑赐给他。不愧是朕看中的好儿子,望你在学业上也能有卓越表现。”
六皇子离开席位,上前,双手接过宝剑:“儿臣谢父王赏赐,定然不辜负父王的期待。”
“臣妾感念陛下对寒儿的厚爱,臣妾就以此酒,向陛下谢恩。”蓉妃举起酒盏,一饮而尽。
“切,贱人就是矫情,这就站出来了,生怕陛下看不见自己似的。”陈贵妃不服气,手指捻着杯口,还时不时往皇后那边撇两眼,想看看皇后什么反应。
皇后神色平和,一脸慈祥地看着这场面,尽展其宽容。
“呵,装模作样。”陈贵妃暗想,要不是皇帝的安排,她恨不得赶紧找个理由赶紧离开。
“好,好!诸位,我们一同举杯。”
“恭贺陛下!恭贺六皇子!”众人举杯共饮。
“启奏陛下,上官柔小姐请求为陛下演奏月琴一曲,以助酒兴。”
“好,请上来。”夜?应允了。
只有蓉妃注意到了,郑皇后嘴角不易察觉的一抹笑意,看来是皇后安排的人。
“蒹葭,苏小姐在席上吗?”她半捂着脸,悄声问着坐在旁边负责斟酒的蒹葭。
“回娘娘,苏小姐刚刚就不在。”
“这样啊,想来她有所准备。”她点点头,不动声色继续欣赏节目。
“陛下,臣女上官柔,为陛下献上《沧海一笑》。”坐在台上的女子,人如其名,长相甜美柔和,姿态万千,有风情万种之态,却不失大家闺秀的端庄。展现了江南女子的情态。
她抬起纤纤玉指,抚弄琴弦,琴弦在她的拨弄下颤动,发出悠扬悦耳的声音。
夜?闭上眼,听着琴声,身体不由随之摇晃。当真是好琴音,如天山玉碎,芙蓉泣露。
许久,一曲完毕,上官柔起身行礼。
“好!”众人纷纷鼓掌,不愧是感慨上官巡抚教女有方,上官大人早在一旁乐得说不出话了只能左右拱手。
“上官小姐为何用月琴演奏这首曲子?”夜?提问道。
“这首歌是鼓励世人面对困境时要保持镇定、不气馁、不畏惧,以乐观的心态去面对生活中的起起落落,游刃有余地穿梭于人生的各种情境之中。臣女不用琵琶,而是用月琴,更能展现人行走江湖数十载,回眸不过一笑的洒脱和对岁月流去的感慨。”
上官柔起身抱着琴回答道,虽然她低着头,可是眼角始终盯着斜前方正在饮酒的夜霁寒,声音也是娇滴滴的,惹人怜爱。
可惜,夜霁寒压根儿没有注意听曲子,目光在人群中搜寻着苏栀凝。
“白启,苏大小姐跑哪里去了?宴会开始了不在场,下午还叫我跟她讨宫女,这会儿自己倒是溜了。你说,她是不是耍本宫?”
“殿下怎么这么想,今晚有不少节目,属下猜,苏姑娘猎场有好的箭术,想来这会儿又有了什么好点子,想来博大家一笑,”白启也是猜测,一时间拿不准,却忽然捂着嘴笑了起来,“难不成殿下这是担心她?”
“闭嘴闭嘴,人家是未出阁的贵女,你倒是在这里说她闲话,让人听去了还不笑话。”夜霁寒的语气略显尴尬和急促,耳根子都有些泛红了,全让白启收入眼中。
“是是是,属下闭嘴,属下闭嘴就是。”
“说得好,上官大人有女如此,好,那么,就赏锦缎十匹!”夜?对这个回答很满意。
“上官小姐的曲子弹得不错,那歌喉也不错啊,尤其是那句‘江山笑,烟雨遥,涛浪淘尽红尘俗世知多少’,臣妾听着都有隔世之感。”论起对于歌舞的鉴赏,可真是无人能及陈贵妃。
“陛下,今晚有琴音,没有舞蹈,着实少了些趣,苏小姐有一舞原创的《玄鸟令》献给陛下,陛下可也愿意一观?”张公公上前行礼问道。
“请。”
“咚咚咚……”鼓声由疏向密,声音沉闷如雷。
“噔……噔……噔……”几声闷雷,随后伴随而来的是筝鸣声。
“铛——”夹杂在其中,偶尔传来敲钟声。
一位红衣女子从远方款款走来,曼妙的身影在视野里逐渐清晰。
那个女子一袭长拖尾的红衣,衣料轻薄,如同风中的红色波浪。头上戴着红色的羽毛,还插上了几根山鸡的尾羽,金属的流苏碰撞着,从远处看,波光粼粼,更添神秘感。
女子的动作随鼓声而起,挥起衣袖,手指苍空,随着筝鸣变换动作,如火凤涅槃展翅,长长的衣袍不再是累赘,而是随着她的动作飞舞翻动。
苏栀凝整个人如同是秋风里飞舞的红叶,又如同山野里对着池水起舞的鸟雀,是那样生灵,那样优雅。
人群的目光全都不由地全部被吸引了过去,盯着那个围着篝火舞蹈的女子。神秘,带着柔美,玄幻,带着刚强,这支舞似乎在讲述千年前的古老故事。
仿佛身上绑着磁铁,她从一出场,到现在身处整个会场的中央位置,所有人的目光为之一跃,都在她身上。
夜霁寒刚刚还在和白启说话,此刻,随着鼓声,那个女人美丽的模样走进了他的眼里,走进了他的心里——他的眼里映照着一团火,火中是一只“魅妖”在起舞。
一曲终了,女子缓缓垂首,向四周行屈膝礼,仪态万千。
乐鼓声在次终止,周围是黑压压的原野,篝火烤着木炭的滋滋声取代了寂静的夜晚,随之而来的是雷鸣的掌声和叫好声。
刚刚还得意洋洋的上官大人此刻酒杯都端不住了,因为,方才好在献殷勤的人此时一哄而散,所有人都去注意苏家的大小姐了。
“好!苏小姐的舞蹈真是惊为天人,真有当年贵妃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之态!”夜?给出了极高的评价,“来人,将前日里内务府打造的那只凤衔如意钗赏给苏小姐,还有那只镶了红玛瑙的镂空金丝镯子也一并拿来,她如今戴上正好合适。”
凤钗只有皇室家族的成员才能戴,如今这般,也是皇帝夜?对众人的暗示——她会是未来的皇子妃。
“陛下打趣了,臣妾哪有这般,不过是博君一笑罢了。”陈贵妃调笑道,“此舞蹈真是绝妙,依照臣妾看着,这柔中带刚,刚又克柔,想来苏大小姐对于舞艺也是颇有见解之人。”
“陛下,陈贵妃妹妹的舞技自然是宫中翘楚。看来,我燕国多才多艺者又添一人,苏小姐当真不愧是才女。本宫看来,欣赏此舞,恍然如同看见江湖往事,令人感叹共鸣。”皇后娘娘补充道。
“两位姐姐都这么说,妹妹我读书少,要是真的论起对舞艺的了解,就更是说不出话来了,也就只能说一个字了,那就是‘妙’!”蓉妃陪笑道。
“臣女多谢陛下赏赐,谢皇后娘娘,贵妃娘娘,蓉妃娘娘赞赏。”苏栀凝叩首谢恩。
“苏小姐请起,下去更衣吧,夜晚风大,小心着凉。”夜?挥手示意。
苏栀凝从张公公手里接过放着凤钗和手镯的盒子,叩首告退。
上官柔此时眼睛死死盯着苏栀凝,脸都绿了,要不是上官大人按着她,她早就恨不得冲上去和苏栀凝大战三百回合了。上官柔更气的是,夜霁寒的眼睛都要长到苏栀凝身上了。
生气归生气,上官柔只能借酒消愁,给自己灌了一杯又一杯,最后倒在桌上睡着了,还是上官大人招呼着几个宫女抬回去的,不然这模样传出去,真是要丢死人了。
蓉妃娘娘举起酒盏,默默地看着皇后从始至终没有改变的“笑脸”,再看看醉酒不醒的上官柔,只得轻轻叹了口气,饮完后便向旁边的蒹葭伸出酒盏:“蒹葭,你说呢?”
“回娘娘的话,奴婢只觉得,今夜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