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蓼枬将走廊从头到尾翻了个遍，确认除了旁边几扇门以外什么也没有。

    应该是要选择推开某一扇进去。

    她将右手搁在左臂肘处，轻轻敲了敲，一个惯用的思考动作。

    这个走廊一共有七扇门，第一、三、四扇都亮着红光，尽头还有一个推不动的安全出口。

    除此之外居然没有任何诡异点。

    “噔噔……”

    有人在敲击玻璃？

    荀蓼枬眯了眯眼，也许不是没有危险，只是还没有轮到她而已。

    七扇门，对应七个人。但无论怎么数都只有6个人，进电梯是六个人，参与者是六个人……

    她有点顾虑的摸摸脖子，总不能是所有人加起来吧。暂时还没弄清楚七扇门的含义，她又兜了一圈。

    适应黑暗后，视野开阔了很多。

    比如说现在，她能清晰的看到第一扇门上的血手印。

    处于安全考虑，她后退了一步。

    举一反三，这个房间里有异常那其他……她走到第三第四扇门前。

    第三扇门里传来唔唔的挣扎，其实非常低，声调也有点不像人。

    除此之外，贴近玻璃的地方有一根较长且弯曲装的东西，暂时看不出来是什么。

    第四扇门前，她终于找到了玻璃敲击声的来源。

    玻璃门里不断传来窸窣声和玻璃敲击声，一根与第三扇门里相似的东西被放置在门内，也许是距离不同的关系，这里面的更细，有点像……

    她的道具？

    荀蓼枬蹲下来，隔着玻璃描绘了一下那根绳子的形状。

    如果每扇门都对应着一个人的话，这里面一定是“李枞奚”。那前一扇里面就是真正的李枞奚了，那根绳子大概是她不久前亲手解开的那根麻绳。

    ……还真是全部加起来啊。

    她意识到什么，缓缓站起来。

    这个情节应该是打了个时间差，尽管她很讨厌这种接力赛式的单线任务，但至少前两位没有选错，她不能再要求更多了。

    悠然的陌生声音在走廊里响起，语气真挚。

    “先是要感谢您涉入游戏场。”

    她站定在第二扇门前，抬起手。

    “故事中安恬的末尾乐已然奏响，好心的客人不再缀叙黑色身份。”

    “您的同伴还未全然落座，第二扇门扉即将展开。”

    解开谜题，了解玩法。

    按下把手，轰鸣声席卷耳侧，铺天盖地的黑暗织成一张网床。

    目光逐渐涣散……在陌生孩子的长梦里，她要睡了。

    *

    “砰——”

    救世主偏开头，软绵的黑色手印猛激入耳边的黑雾里。

    先是队友消失，再是摸清规则走近门里，他一直都没有受到攻击。

    这个环节其实非常简单，只要推开一扇没有人的门就可以了。有人的房间亮着红光，还会有各种各样的怪物，一切都在提醒着不安全的隐患。

    直到有人推开了他的门。

    门被推开的瞬间，铃声敲响，黑暗中开始涌来各式各样的攻击。

    五分钟后，铃声再次奏响，攻击停止。

    没等他缓多久，铃声又响了。

    救世主：？

    他压下不耐，开始与攻击周旋。

    至少在被触发前，这个环节应该是安全的。对于这种接力的机制，救世主没多大感想。他不认为黎明和荀蓼枬会踩到雷区，即使李枞奚和赖哥没搞明白，大概也不会直接牵连他去死。

    然后，铃声就被前后触发了三次。

    时间越来越长，从五分钟到十五分钟，救世主难得的有点无语。

    整整三十分钟，面板已经弹出两个成就了。

    【触发成就“生存大师”（在生存情节中生存1小时30分钟）“队友祭天”（队友触发死亡条件导致的死亡情节，结束后结算标签［#生存竞技］增加5%）】

    “叮铃铃——”

    铃声奏响，标志着攻击的结束。

    【结算中……】

    【绑定标签#生存竞技增加1%+5%*3，目前数值为36%】

    【绑定道具：怀表的祝福（保护一次致命伤害）】

    救世主抬头望了一眼，其实什么也看不见，却下意识以为抬头就能望见天光……

    黑暗无边的门里，黑色的火焰从一侧疯涌过来，逼着他往门处迈。

    朝黑暗另一侧走去，去不用烈焰照亮的地方。

    至少在灼热地带之外，他想。

    *

    黎明那边的情况并没有比救世主好多少。

    甚至可以说，更糟糕。

    刚躲过三拨攻击让她看起来有点狼狈，却不得不面对副本boss。

    她坐在一张堪称精致的小桌子前，望着对面的人。

    那是一个扎着双马尾的九岁小姑娘，她捏起一杯茶细细的吹了吹，垂眸时眼睫在烛光的映射中落下一片阴影，混血的长相非常精致。

    同时也是在走廊上称呼她为“旧友”的副本boss。

    “塞莉亚。”黎明说。

    她抬起眼，定定地看着黎明，说：“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呢。”

    “如果我们曾经认识的话，是的。”

    她对这位没有任何印象，也不认为自己在一个恐怖故事里会认识什么人。

    那双比肉色深一点的眼睛眨了眨，“哼”了一声，“我以为你知道，即使承认了也不会得到原谅的。”

    她的声音听起来比她看起来要年长，却没有因此而不协调。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看起来只有十岁。”

    黎明的唇抿得平直，这让她感到很意外。

    塞莉亚喝了口咖啡，“别那样看着我。没什么好惊讶的，这不难……最难的环节就是找到能变换年龄的那位。好在我满意的这个造型并不影响身体机能，只是外表，你明白吗。”

    黎明垂下头去看面前摆着的精致茶点，“唔”了一声。能变换年龄的人她倒是认识一位。在故事的背面，就好像镜子侧沿囊括的角落，其中的人比她想象的要多。

    “况且，”她看了黎明一眼，“你也比我们认识的时候年轻很多。”

    黎明点了点桌子，“也许我该澄清一下，我只是一个……”

    塞莉亚敷衍的点点头，“对于我们，你说的足够多了。”

    我们？

    黎明顿了一下。

    “也许你还是有点担心同伴的，对吗？”塞莉亚放下手中还留有余热的咖啡杯，“想见见同伴，这无可厚非。”

    黎明下意识想说“我没这个意思”，才意识到对方在下逐客令。

    她揉揉太阳穴，有点无奈。

    也许是迫切的想要知道自己究竟认不认识眼前这个人，严格意义上来说，她正在全心意地回忆。这就导致她对现下的情况察觉的不大清晰，以至于反应都有点慢。

    就算真的认识，她也不认为现在提起有什么好处，对方只是想让她们谈话的中心放偏一点，来掩盖什么事。

    抬起头，她恰好撞入塞莉亚似笑非笑的神情里。

    “我想，对于利用我们之间的‘友谊’和信任，你没有丝毫愧疚。”

    见她认栽，塞莉亚站起来，笑着挥手撤走了茶桌，“当然，好在你依然了解我。”

    “现在，学会用正确的称呼吧，直呼其名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黎明：“像你的员工一样吗，老大。”

    “我们以前也是这么相处的？”黎明点点自己，又点点她。

    “当然，有求于人的态度总是这样，比如现在。”塞莉亚说不上来的有点意外，扣了扣黑暗中无形的门，“推开门吧，我的朋友。”

    门缓缓展开，很快透出一道光隙。

    “也许你知道你现在在充当一把……钥匙。”塞莉亚的声音变得飘忽起来。

    “当然，我知道。”

    可这并不代表无法离开。被从锁孔上拔下来，走出门去，这是钥匙的用途。

    钥匙是不受制于门的，只有锁会。

    塞莉亚最终只是“哼”了一声，没有在乎最后那句隐喻，“如果没有锁，就把钥匙扔了吧。”

    *

    走廊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亮起来备用灯条，视野勉强开阔了一点。

    推开厚重的安全门，眼前猛地一亮。

    荀蓼枬看到她，向角落偏了偏头。

    “看看，这几位把每扇门都推了一遍。”

    毫发无伤的“李枞奚”，半死不活的赖哥和不省人事且被冒充的李枞奚本人。

    黎明没有任凭他们死掉的打算，她随手拿起某张办公桌上的酒精喷雾扔过去，赖哥抓起就开始给呲牙咧嘴的给自己消毒。

    这些伤毕竟不是随手消毒就能解决的，她沉默了一，向荀蓼枬问道：“有疗伤的道具吗？”

    荀蓼枬愣了一下，很快递过一小瓶药膏状的道具：“当然。”

    黎明将道具抛过去，没在管几人，转身扫视了一圈：“少了个人。”

    荀蓼枬“唔”了一声，“应该很快就出来了吧。”

    救世主也不像是会在这种情节里死掉的样子 。

    消防门又吱呀一声响，等了好一会的某人终于走出来。

    荀蓼枬松了一口气，“现在是最后的环节了，走吧，去交阻燃物。”

    封顶落地窗前，随手拉出来的办公椅上坐着一个人。

    塞莉亚转过来，“你们把我要的……”她比划了一个手势，“阻燃物，拿来了吗。”

    “李枞奚”被扔了过去，和塞莉亚面面相觑。

    塞莉亚：……

    救世主半带嘲讽道：“要抓你的员工，还真不容易。”

    塞莉亚看不过眼似的提醒道，“那个杯子，纵火者手里的杯子，也是阻燃物。”

    “哦？”救世主不可置否，“抓他比较顺路。”

    塞莉亚低头看了自己的员工一眼，嘴角微微抿成一条弧线，露出了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

    赖哥急切的问：“我们通关了吗？”

    “没有。”

    这个回答过分出乎意料，李枞奚和赖哥定在了原地。

    “这儿不是顶楼呀。”

    赖哥瞪大了眼，“不是说交给你……”

    “这儿不是我们约定好的地方吧，”塞莉亚有点惋惜似的，“可我们已经交接了，你们……失败了。”

    她摇摇头，转过身去面对落地窗。

    救世主突然出声，话却是对着黎明说的，“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黎明毫不意外，救世主这么急着把“李枞奚”扔过去，他肯定有打算。

    现在她知道这个打算是什么了。

    救世主点开光屏，转向她。

    【状态：橑】

    【能力：浅层域——洗心革面（将橑的深层域能力转化为浅层域，予以自身使用。以一位橑自愿赠予能力为代价激活。当然，空口筹码并不吸引人。以表感谢，您转化而成的能力将与其共享。）

    深层域——吸引力（遇到橑的几率增加）】

    救世主确认她明白后，将光屏转了回来。

    “是的，也许你愿意将技能给我……”

    话说到一半，被人打断，“橑是什么。”

    黎明目光沉沉，冷冽地注视着救世主。

    从看到橑和檐这两个称呼开始，她就一直在想。

    它被归为状态一栏，却词不达意。直到这一刻，她才想起来一件事。

    光屏给的注释。

    ——拥有特殊能力的人，善恶参半，黑白不分。

    ——拥有特殊能力的人，也许属于正面阵营。

    从注释来看，似乎是光屏规划好人和坏人的标准。

    那么自诩救世主的那位，为什么会是橑呢。

    “橑并不占多数。”救世主没猜到她在想什么，随口提醒道。“这是我的技能影响。”

    “这不是什么好事。”

    檐只有浅层技能，橑却不是。

    浅层总是对使用者有帮助的，深层却完全随机。它就像是海的中层带，暗淡寒冷，不一定带来正向的收益。明明非常清楚简单，却没有任何削弱增强的说法，也没有摆脱或主动使用的方式。

    橑所带来的深层无法掌控，那么谁来保证一定的安全性呢。

    于是善恶有了分界。

    深层的触发，同时也意味着束缚。

    如果非要用几个词来形容深层技能，那么一定是平衡和存在。

    一直存在，所以无法摆脱；一定平衡，所以当浅层技能越强大时，深层带来的负面影响就越多。

    那么如果说像她这样，可以改变故事走向的浅层域呢。

    她真的能担起未知的深层域，一个负向能力吗？

    黎明的唇抿的平直，她没什么表情地开口，“那我为什么不现在使用能力呢？”

    回到故事最初再来一次就好了。

    救世主勾起唇角，“在浅层之后是深层，这无可避免。”

    她还敢再往下潜一点吗？再用一次技能会往下沉多少，会不会直接刺激出深层域。没有人划分过她和未知的深层域还有多远。倒不如现在就交出能力，彻底扼断危险……

    黎明抬眼看过去，平静的目光注视着眼前的人。

    “不。”至少不是现在。

    也许救世主没留意那句话。

    您不急着得到答案对吗？

    他说“当然”，于是再没有催促的机会了。

    这不是拒绝，但理智的踌躇总需要时间。

    即使深层域确实意味着束缚，她也不打算完全听一个“队友”凭空断言的话。更何况这位还妄图拿走她的能力，作为同样的新人，救世主知道的未免太多了。

    而他们的合作也不该是这样，以威逼利诱为开始。

    *

    她看了眼落地窗外彻底黑下去的天，话是对着塞莉亚说的：“天黑了，气温降低，也许我出去不会有事。”

    外面似乎总是这样，炎热灼人，就像是在阻止他们出去一样……

    简直像游戏的边界墙。

    而在玻璃之外，夜晚的沿海城市亮起尽显繁华的灯，向更远的地方看去，寂黑一片的海面向外延生，看不见尽头。

    那是故事之外的地方，也许她可以赌一把，出去看看。

    “当然。”塞莉亚双手放松地搭在身前，对此没什么想法。

    玻璃旁半人高的推拉窗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风呼啸着涌进屋内。

    倚坐在窗上的人挥了挥手里怀表状的道具，说：“让我再想想，您不急着得到答案，对吗？”

    一阵风过后，身影消失。

    “看来我们得话费一些时间把她找回来。”

    救世主挑了挑眉，他早有预料对方会拒绝，却没想过这么一场豪赌。

    “现在是晚上七点三十分，十一个小时后太阳升起。”

    塞莉亚嘲讽的微笑目光落在救世主身上。

    “注意防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