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宁二十九年,永安城赴了一场大雪。
凌冰裹封着一层腊梅,仍有丝丝花香散出,整个永安城被莹白覆盖,又失了往日的一丝生机。
马车内,两名披着袄子的少女撩拨起珠帘,细细打量着繁华的永安城。
“来之前总听主上说着永安城里其是暗波汹涌,我看这也不全然是嘛,比北漠那种荒凉之地有趣多了。”聂悠悠满眼欣喜的打量着街边小贩,盯着摊架上稀奇古怪的京城玩意,甚至觉得这屋檐挂饰都有着几分讲究,新奇极了。
聂悠悠边上坐着的少女并未作出太大的反应,但眉间还是忍不住透出丝丝愉悦,怀念的顾着永安城的一切。
这少女长得清丽至极,纤纤玉手挑起珠帘,露出一张白皙的小脸,轻薄的身影显得她的过分脆弱,灵灵鹿眼,齿唇皓洁,楚楚动人。
身着青色罗裙外披白毛绒袄,显得纯白不染,很难看出是在北漠那等荒凉之地生长的女子。
“这永安之景日后还可足足欣赏,等下回了花家出来,我再好好带你逛逛永安城。”花雨听轻轻开口,谈到花家,语气中难得的带了几分感情。
“诶,雨听。”聂悠悠问她,压低了一点声音:“此次回京主上的任务...你觉得我们有几成把握。”
花雨听蹙了蹙细眉,轻声开口:“我太久未归永安城,如今城里必定有一番大变化。等回了花家我们再好好打听,此事做不得急。”她声线沉稳,让一时迷茫没谱的聂悠悠也心定了下来。
毕竟,想将剑柄对准永安王朝这种大事,还是须好好筹谋。
马车徐徐停到了东街的大门,花雨听和聂悠悠一同下了马车。这东街不比南北街热闹,但也算不上冷清,来来往往还是摆着很多小摊,出名的楼阁也有几处。
花雨听顺着熟悉的街道向前走,花家的宅府位置偏僻,走了好些弯弯绕绕花雨听才隐约嗅到花家府里熟悉的梅花飘香,记忆中有些模糊门府在眼前开始变得清晰。
风雪之下的府邸不似往日那般生机,积雪堆在府邸前没人打扫,门槛破烂不堪,上面还有几分指甲的抓痕。雪地上往来也没有行人的足迹,而那梅花香越仔细去闻好似还有些腐烂的味息......观此,花雨听突然顿了顿脚步,察觉到几分不对,没再往前走。
一旁的聂悠悠似乎也觉有几分奇怪,之前花雨听说花家的官职不小,理应来说府邸外不可能那么过分冷清。
可这远远在眼前的花家府邸外竟让她觉得没几分生机,甚至还能隐隐听到妇孺婴儿的抽泣声。她忍不住侧头看了看花雨听,看见花雨听也顿了顿脚步,然后加快脚步上前到花家府邸。
花雨听越瞧着心里越觉得不对,有种不好的预感爬上她的背脊,刺得她浑身通冷。快步走到府邸前,才发现记忆中往日迎客热闹的花家大门,如今却被红色朱砂打上了一个大大的‘抄’字。
花雨听只觉得这明晃晃的红字刺眼,可她马上便反应过来:如今的花家,怕是遇到不测。
正好不远处走来巡逻的士兵,看见花雨听愣愣地停在府邸前,忙吆喝着赶她走:“在这干什么呢!在罪臣府邸前久留,是不怕被当做余党吗!”
花雨听顿时变了变脸色。罪臣?她花家平日在东街可是出了名的清正廉洁,花老爷年纪轻轻就担任了当朝右相受先帝重用。花家这些年一直尽心尽力替朝廷替百姓做事,忠心进谏、扶贫救济等扶助国家民生之事一样都没落下,怎么可能沦为罪臣......
花雨听很快压下了心中的异样,拂去脸上不安的神情,很快莞尔一笑:“这位大哥,我今日与姐妹碰巧来东街逛逛,好似迷了路,不巧碰到这府邸...”她有些疑惑的抬起头望向巡逻士兵,露出一张不问世事的还带有几分稚气的脸蛋。
士兵真以为她是哪家贪玩跑出来的小姐,长得又十分清纯,当不是什么罪臣余党,语气也不由得软了几分:“这位小姐,你以后还是少来东街的好。这花府可是被圣上下令斩抄的,背着通敌叛国之罪的府邸,定有几分晦气。”
花雨听在面上适时露出几分恐惧的神奇:“如此,多谢这位大哥。可我先前听闻花府花丞相深受先帝信任,在民间声望也极好,怎会......”
士兵语气中也带着几分唏嘘:“谁知道呢,这府邸刚被抄查不久,附近还是有几分危险,这位小姐您还是赶紧离开吧。”
花雨听听出他似是不愿再与她多谈,应该也是怕她问多了惹起什么麻烦。花雨听也怕引起对方的怀疑,便只能先做罢。
“多谢这位大哥提醒,今天是我唐突冒犯了,只是...我们是不小心误足此地,还劳烦大哥您带我们出去。”
语毕,花雨听偷偷在士兵手中塞了些碎银。士兵观此,哪还想着怀疑她的身份,真当她是迷了路。这碎银...他也知道定是不能轻易向外说出口的,哪家小姐不好名声,贪玩误入此地传出去还是带着几分晦气的。
士兵顿时笑脸相迎,奉承地赶上:“小姐说的哪里话,带小姐出去只不过是在下举手之劳,请跟我来。”
花雨听向他颔首,侧身的聂悠悠一时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只得晕头晕脑的和花雨听一同跟着士兵从花家深巷中走了出来。
花雨听在快看不见花府的那刻微微回眸,余光好像还倒映出妹妹朝她招手,父亲在一旁慈目的眼神,母亲亲切地唤她赶紧入府用膳的画面......花雨听眼中不自觉带了几分晶莹和不舍。
心中的声音和亲切美好的回忆坚定地告诉她:花府一案中定有蹊跷。
花雨听细细回想刚刚的话,听士兵所说花府是刚被抄斩的,说明花家人目前可能只是被关押在牢狱之内,可至于行刑之日......
根据宋律令律法,触刑者罪定两月后必须执刑,通敌叛国者当灭满门。
两月......花雨听心里紧了紧。按理来说,两月的时间想要拿到证据为花家洗清罪名,实在是太难。
花雨听不可察觉地攥紧了手,无论如何,她也会救出自己的家人。
走出东街,天色已有些暗淡,阳光洒不到东街的深巷,显得一切更加阴森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