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清将十四带到房间，随后揽着腰将人小心地放倒在床上。

    十四微阖着双眼，醉人的酒气隔着两人的空隙浮到墨清平淡的脸上，墨清不自在地紧锁起眉，发觉十四的呼吸实在灼人得很，整个空间似乎都被酒意笼罩。

    墨清缓缓站直身子，垂眸盯着十四好像不省人事的脸。

    十四的脸红得实在厉害，突兀的嫣红染在眉眼周围，多了些楚楚可怜的意味。

    明明刚刚还好好的，为什么会独自跑去喝酒。

    墨清有些想不明白，她看了一会，随后俯身轻柔地整理了一下十四枕的凌乱的发丝，将床侧的薄被盖在十四的身上，做完这些她才转过身。

    后背却突兀地被拽住，墨清下意识回过头，猝不及防落进十四看起来清明黑沉的眼里。

    墨清的心似乎都漏掉一拍，十四背着月光侧躺着，她的脸隐在暗处，脸颊依旧泛着耀眼的红，可看人的眼神却是清澈明冽。

    看起来像是喝醉，又像是没喝醉的样子。

    还未回过神，只见十四松松地一拉，她就不受控制地跌在床沿，墨清下意识用手撑在床上，直到稳定住身形，才后知后觉察觉到十四许久直视的目光。

    墨清觉得奇怪，但仍然放轻了语调去问，“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墨清说话的声音过于轻柔细致，十四感觉全身紧绷的皮肤似乎都舒展开了，刚刚莫名的不快和郁闷顷刻间烟消云散，全身都被喜悦和莫名的热意充斥着。

    十四浅浅勾起唇角，眉眼弯弯地抬头看着墨清。

    墨清愣了一下，心想十四应该是喝醉了。

    她微垂着眸，心下想着，可再望过去，向来平静的眼眸也不可控地颤了两下，当即僵住了身子。

    只见十四像个小猫似的，将脑袋往墨清垂在床上的胳膊前拱了拱，随后牵住她的手，抚在自己发烫殷红的脸上。

    墨清被抓着的手任由她作为，连带着整个手臂似乎都僵硬得没有知觉了。

    “陪陪我，”十四侧过脸藏在墨清僵冷的手掌下，她微仰着下巴，被掩住的唇有意无意地揉蹭着墨清的手，眼底暗光流动，“姐姐。”

    清瘦的指头浮在滚烫的皮肤上，阵阵麻意透过指尖直直窜到全身。

    墨清愣怔了许久，十四的目光有如实质，好像熊熊燃烧的夜火，在漆黑中不停地摇曳。

    安静的房间里开始升腾起什么别的东西，莫名的怪异。

    十四喝醉了，醉得还不轻。

    “你—”墨清顿了顿，感觉想要说出的话都有些烫嘴，“你喝醉了。”

    “我的身体和别人不一样，我不会喝醉的。”十四笑弯了眼，赖皮似地躺在墨清的腿间，她侧着头有些强势地靠近，将脑袋埋进墨清的腰间，挺翘的鼻尖与墨清窄瘦的腰腹隔着黑衣相触。

    墨清半弓着腰，腰间似是泄了全身的力气。墨清眨着眼，向来平静的脸上带着一丝无措。

    十四为什么要这样？

    人随着年龄的增长不应该是逐渐成熟和独立么，为什么十四反倒更加粘人。

    墨清垂眸望过去，藏在黑衣下的十四半边脸都看不到了，只能看到她红得滴血的耳朵，而那抹红直直蔓延到细长的脖颈。

    她的目光几乎都被吸引了过去，墨清盯着十四染红的皮肤，没说话。

    十四的样子像极了情愫懵懂的少女，少女藏不住情绪，说几句话就会红了脸和耳朵，害羞得不能自已。

    “和我在一起。”十四闷闷的声音传来。

    墨清瞳孔微缩，耳尖骤然发起了热。

    “……别和她待着。”过了一会，十四又说。带着一丝让人心疼的语气。

    墨清愣了下，心底缓缓呼出口气，她缓了缓，才启唇问，“她？”

    “嗯，就是刚刚你身旁的女人。”

    十四哼了一声，似乎连名字都不想提起。

    “……姜诗月？”

    十四皱眉嗯了一声，嘟起唇蹭了蹭墨清的腰腹，唇下的身躯不受控制地轻颤着，但仍然任由她动作。

    许久都没有听到上方的声音，十四下意识抬眸，正好和墨清四目相对，墨清脸上带着些许疑惑，好像在思考。

    “她是好人。”墨清说。

    看着墨清颇为平静的面容，十四脑海里再一次回想起姜诗月之前刻意的动作，她不服气地撇了撇嘴，却觉得姜诗月不像墨清说得那么简单。

    “那……”

    十四又开口，墨清意识回拢，等着十四说话。

    “那你喜欢她吗？”十四紧抿着唇，明亮的眼眸在安静的黑里泛着摄人的光。

    什么喜欢？

    墨清盯着十四敢望又不敢望的双眼，她的目光小心又直白，不知怎么，墨清就是觉得十四说的喜欢不是寻常的喜欢。

    “我们是家人。”墨清默了默，又补充道：“如果你说，是家人的喜欢，是喜欢的。”

    话一说完，十四很明显地松了口气，连带着一直绷着的面颊都放松了，映着耀眼的粉。

    倒像是被哄好了似的，墨清盯着十四笑意盈盈的样子，抿唇没说话。

    “好吧，我知道了。”十四的嘴角不受控制地翘起，满眼笑意地说。

    她撑着床沿坐起身，墨清僵直着脊背，腿间的重量突然消失，不知从哪来的冷意一股脑涌了出来，几乎覆盖了被十四躺着的双腿。

    十四往床里侧靠了靠，随后笑着拍拍自己刚刚躺过的地方，说话的语气软绵绵的，“我不敢一个人睡，你陪我，好嘛？”

    屋外人们哄闹的声音隔着墙壁朦胧地传过来，墨清这才后知后觉周围有多么的吵闹。

    “姐姐。”十四哑着声说。

    墨清绷紧脊背，全身莫名的不自在。

    她一动不动许久，才启唇答应，“嗯。”

    话刚一说完，十四就牵着墨清的手拉过来，墨清的身子不受控制地倒在床上。

    预想到的坚硬没有袭来，身下是温热的手臂。墨清垂眸，正好看到十四被她压着胳膊，露出的手揽着她的腰间。

    耳边浮出几声笑意，“晚上会冷，盖着吧。”说着，就将身上的薄被扯过，掖在两人身上。

    墨清愣了好久，再反应过来时，十四已经贴着她的肩膀阖眼睡过去，浅淡的呼吸浮在脖颈周围，不远不近。

    她极浅地皱起眉，细细思索着，十四的身子不可抗拒地紧紧贴过来，腰间的温度是那么清晰。

    脑海里突然浮现出白琴和林的声音，墨清侧头盯着十四安睡的模样。

    她们之间到底哪里不对。

    -

    第二日。

    天依旧黑着，整个房屋里灰沉沉的，干燥温暖的空气里也悄无声息地染上一层湿意。

    十四睁开眼，身旁的墨清还在睡着。她透过窗户朝外面望去，只见一望无际的黑笼罩大地，一幢一幢矮小的房屋几近被黑色淹没，让人压抑得喘不过来气。

    按平常的时间，这个时候应该是艳阳高照才对。

    似是感应到什么，十四冷眸望向黑沉的半空，端详了许久。

    突然成千上万的黑点劈里啪啦地砸了下来，透亮的玻璃像是被蒙上了黑布一般，刚刚还有一丝光亮的房间顷刻间变得黑暗，伴随着轰鸣的雨声，房间内一片死寂。

    这么大的声音，还怎么让人睡觉。

    十四烦闷地皱起眉，当即回过头去看墨清的反应。

    刚一回头就和墨清对视，墨清似乎醒了很久，她坐起身，静静端详着玻璃上不停涌动的黑，说道：“雨季倒是越来越不稳定了。”

    话刚一说完，门外就响起接连不断的哀嚎与惨叫，吵闹无比。

    十四和墨清对视一眼，双双起身开门往大厅走去。

    “不是说雨季还有两周才会到来吗？！为什么突然会这样！！”人群中有人大喊。

    大厅里的人比想象中的还要多，似乎是昨晚玩得太过尽兴，绝大部分的人都留在了这里休息，谁都没有想到第二天醒来竟是连自己的家都回不去。

    不远处的陌生女人突然踉跄着跪坐在地上，她双手捂住口鼻，眼里满是悲怆。

    众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只听她颤颤巍巍开口，“我的女儿……女儿……”

    大厅里的幸存者已经足够多，但并不是安定区全部的人，而在那漫天黑雨的房屋间，有着这些人的亲人。

    白乐和白琴她们朝十四和墨清的方向走过来，白乐率先道：“我还以为你们回去了呢，没想到还在这里。”

    墨清一一扫过面前的几人，地下区的所有人都在这里，连同昨天北北和李雯带过来的那对夫妻。

    “我们还算幸运，只不过那些人就不走运了。”林的目光望向大厅中低声抽噎的人们，“黑雨可不是开玩笑的，出去完全就是自寻死路。”

    “米加应该有所准备。”白琴说。

    北北站到十四旁边，她的目光频频落在窗户外细密的黑雨上，似是不想再看，她背过身子打量人群，看了许久，也没有看到那些人的身影，“看了半天，怎么看不到沐华米加她们呢？”

    李雯叹了口气，脸上带着忧愁，“我昨晚亲眼看到她们回去了，现在应该不知道被困在哪里了。”

    北北下意识睁大眼睛，看向中间的墨清。

    墨清望向远处，大厅的角落里，三个人影正缓步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