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目光跟随微光钻过门缝得以一窥其中之景,昏暗灯光下红木桌椅俨然摆放,大概有百号人清一色的黑衣裹身,黑巾覆面,淡紫色的暗纹绣在衣襟处,为首绣的好似蛟龙,剩下的则以仙鹤、麒麟、锦鸡、狮子、云纹依次列坐。
台上铁制的刑具森寒,冒着微薄的冷光,旁边有二人好似犯人,却跪的坦然,一人着常服,一人看不起面目,着与台下人一般的黑衣,绣以麒麟样式,两人紧握的手柔情而又坚决,与此刻这严肃的场景对比下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高台之上,又有高台,伟岸的男人穿着绣以龙纹的黑衣,从屋顶流彩玻璃上透出的日光使龙纹微微发散银光。
少年认得他,每个人都认识他,他是云修,是这所德风殿的最高统领,是全天下人的天,是所有人最尊敬的“神”。
黑巾之后,云修双唇微启,缓缓说道:“云暮铭与凡人李研一,勾结外党,祸乱天下,不顾阶级法规,行不耻之事,应判处死刑,立刻执行。”
“呵……”那跪着的凡人说出了此生最后一句话。
“你瞧什么呢?”随着屋内人头落地的砰砰声,少年身后也响起一道戏谑的声音,他浑身一震,猛地向后看去,对上一双摄人心魄的桃花眼,惊恐间,门被关的砰响。
“谁在那?!”云修的声音穿过厚重的木门,惊得少年跌落在地,拥有那双桃花眼的男人仍然微笑着,朝他伸出骨节分明的手,作势要扶他起来。
蓦地,木门大敞。
少年感受得到压迫感,身量挺拔的云修正站在他的身后,冷漠地注视着这一场闹剧。
但他不敢回头,不是因为冷酷的云修让他汗毛倒竖,而是他本能地认为面前这个仍然在朝他微笑,伸手要帮助他的男人更能给他带来未知的恐惧,他不敢将后背交给他。
静,如死水一般的寂静。
突然,一道温润的少年声打破了沉寂,“林一鸣。”
少年心中大骇:谁?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他顺着声音的轨迹寻找来源,最终目光落定在最前排的一个人身上,只见那人慢条斯理的站起来,阔步走到云修的身后站定。
林一鸣摸不清现在的局势如何,只得看那人下一步的动作再行事。
“怎么,云越,他是你的老熟人?”男人终于收起对林一鸣伸出的手,直起身对着云越微笑。
林一鸣觉得他眼底的戏谑味更浓厚了。
“有你说话的分?”云越加重语气吐出两字:“竹鸿。”
竹鸿尴尬的扯出一丝笑容,携带着一种若有若无的厌恶感说道:“是,不止在这,哈哈,普天之下,你们云家说一谁敢说二?”
好似警告般,一直未开口的云修说:“竹鸿。”
竹鸿自讨没趣,扁扁嘴,独自在一旁抱手看戏。
于是,全场的焦点又集中在林一鸣身上。
林一鸣如临大敌,额头密密的细汗出卖了他紧张的心情,他迫使自己思维发散,想出对策。
他才十七,他才不想葬身于这种地方。
“越,既然你认识他,那么他就交由你处置。”说完,云修无奈般叹了口气。
林一鸣看不清那面罩下的表情,只听云越淡淡的“嗯”了一声。
还好,林一鸣放下心来,听声音云越可比云修年轻,而且刚才也算帮了自己,比较好对付,自己应该可以全身而退。
计划总赶不上变化。
“云修!”年老又浑浊的声音喊道,“这不合规矩,凡人擅闯禁地本来就是死罪,先不说这个问题,就说你怎么能让云越,他……他一个私生子来决定这件事,你难道忘了刚刚云暮铭和李研一被判处的原因了吗!”
底下众人间顿时响起了嘁嘁喳喳的交谈声,更有甚者开始大声附和老者的话。
林一鸣再次提心吊胆,默默向上天许愿,希望云修不要改变决定。
“规矩?”云修沉声说道,“这里谁还不明白我就是规矩?!二叔,更何况你一个旁系,呵,有什么资格来管我的决定。”
云修轻蔑一笑,背手离去。
渐渐的,偌大的大堂内只剩林一鸣和云越两个人。
一步,两步……云越向他走来。
“怎么会?”林一鸣一惊,感觉像是有无数只蚂蚁爬满他全身,不寒而栗。
皮质尖头高跟靴踩踏地板发出的哒哒声回荡在林一鸣的耳边,压迫着他的生存空间。
越靠越近。
林一鸣从未感受到如此的恐惧,即使是刚才的场面也不曾,他还认为面前这人很好拿捏。
手心冒出点点细汗,瘦削而修长的手指不自觉地扣弄着实木地板。
越靠越近。
他不敢抬头,对面前这种情况他无计可施,可云越却蹲了下来,逼迫林一鸣直视他。
“对视”良久,云越才开口道:“五年,五年以内,待在我身边,五年之后,你想去哪儿去哪儿,不然在这个吃人的地方,你一刻都活不过。好吗?”
林一鸣点头如捣蒜。
还好,活下来了就好。林一鸣如此宽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