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季知江一般加班都很晚,今天也不例外。
只不过今天不太一样。
当他拖着疲惫的身躯出门的时候,一辆车疾驰而来,一点预兆都没有,直直将季知江撞飞了。
倒地的时候那车还跑了,他盯着车逃跑的方向,脑子里想终于碰到肇事逃逸了,那个龟孙要承担民事、行政和刑事责任。将他撞成这样赔的钱肯定不少,还有起步三年的缝纫机等着那龟孙踩……
街对面有只猫从黑暗中优雅地走出来,瞪着眼睛看着他,好像在等他凉透。
季知江在地上躺了不知道多久,终于听到了救护车的声音,他盯着赶来的医生,吐出了几个字:“肇事逃逸,车负全责,车牌号是……”
他刚刚说完,意识就脱离了身体,医生也同时发布了死亡时间。
“死亡时间20xx年7月25日23:02:37……”
“别犯浑了,咋死的登个记,个人信息啥的填一下,快点快点啊后面的人都排成龙了。”
季知江眨眨眼,周身的疼痛已经消失了,当他看清了眼前的东西之后不由得后退了一步,开始确定自己是不是出现临死前幻觉了。
一个血淋淋的人头瞪着没有眼珠的眼眶直勾勾地盯着他,语气十分不友好:“啧,刚死的,赶紧登个记,后边的人都等着呢,头一次见这么犯浑的,登记完之后如果有未完成的事往左边走,去投胎的往右边走。”
他凑近观察了一下血淋淋的人头,那个催魂似的叫他登记的头真的只有一个头,浮在空中,没有身体,血还在滴滴答答往下掉。
他站在一处巨大的牌匾下,牌匾正楷题着几个大字——
死亡登记处。
哦,看来自己是真死了。
那个人头见他凑近观察自己,语气更加不友好了:“看什么看啊?没见过人呐,不对,没见过死人啊?快点,一分钟内再不登记就将你投到地狱里面去。”
季知江低头看向旁边的登记桌,红色的绸布上摆着一张空白的登记表,上面让他填自己的个人信息,照片一栏贴的是自己的黑白证件照。
只是填个人信息,季知江两下写完,将表交给人头,转身就往左边那条路走。
反正他还没活够,现在这个状态也勉强算“活着”吧,还不如在这个地方呆到老了再去投胎。
这条路并不算太长,两旁是飘着的鬼火,幽幽的,个个都对他的耳朵叽叽喳喳:“诶,刚死的,不投胎啊?你应该直接去投胎的,毕竟城里日子不好过,想在城里生活要养活自己,就是还要工作,还要交税,不然就投到地狱里面去。”
“为啥不去投胎啊,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季知江没有理会鬼火的自言自语,路一转,眼前豁然开朗,一个光怪陆离的城市映在他的眼底。
这里有现代化的高楼大厦,也有错落有致的亭台楼阁。街上冷冷清清,只有一个浑身是血的老疯子和一个全身滴水、面色发紫的孩子。
季知江突然好奇现在自己是什么样。
于是他走到一家没挂招牌的店门口,对着橱窗看自己映在上面的影子。
橱窗上的人身着上班族标配的白衬衫黑长裤,白衬衫染着大片的红,差不多干了。
脸上应该也有擦伤,但在来到这里的一瞬间就恢复了,只有一些血迹。
季知江再低头看着地面,自己没有影子。
不过现在……应该考虑一下生活的问题。
他走进了店里,这里应该是一间杂货铺,货品乱七八糟堆在一起,积了厚厚的灰尘。
店主是一个打扮新潮、染着黄毛的青年。见有人来了便从柜台后热情地迎上来:“欢迎光临!好久都没有人来了,这位兄弟买点什么?鬼城特色小吃人肉羹了解一下?不想吃饭?那看看各种生活用品,我这里应有尽有,只有你想不到,没有这买不到!”
季知江不太适应这么热情的人,后退半步,露出了一个干巴巴的笑容:“呃……我刚来,身无分文嘛,只是来了解一下鬼城。”
黄毛热情不减:“什么,能进到鬼城里面的都是人间有亲人会给烧纸钱的,就算没有亲人烧纸钱,自己在人间的存款也是可以等比例兑换的,在这里不存在身无分文的说法。
“身无分文的都是外面的鬼火,他们啊都是孤魂野鬼,进来除了当占地面积之外没有其他用处,鬼城是不会让他们进来的!”
“那在哪里兑换?”
“中心区的银行。”黄毛拍拍季知江的肩,“这位兄弟,你是我在这开店来第一个进来的人,咱俩有缘,交个朋友?我可以为你免费提供住处。一室一厅一卫有网络24小时提供热水怎么样,在这租房子可不便宜哦,反正家里给我烧的钱多,我一个人也是无聊,不考虑考虑?”
“这里还有网络?”季知江有些意外。
“对啊,不过是单向的,你可以接收人间的信息,但不能发送信息给人间,顶多只能刷刷视频,玩玩单机游戏,久了就无聊了。”
黄毛像个连珠炮一样喋喋不休,季知江有些招架不住:“呃……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汤庶。”黄毛回答的十分爽快。
季知江朝汤庶伸出手:“季知江。”
“没想到鬼城其实挺爽的,”季知江在心里感慨,“这下子可以过提前的退休生活了。”
汤庶似乎听见了他的心声,摇了摇头,不赞同道:“刚开始啊确实挺爽的,但鬼城其实没什么娱乐活动,少就几个月,多就几年,很快就厌烦了。
“所以还是得给自己一个工作做做,不然能无聊到发霉,最后也只能夹着尾巴去投胎,又回到那个更加无聊催的人间。”
季知江没有说话,汤庶生前应该是某个大家族的少爷,没有经历过人间疾苦,如果经历过,就不会说人间无聊了。
底层的社畜跟枝头的凤凰就是不一样。
“对了,你想找个什么工作啊?”汤庶饶有兴致地问。
“不知道,”季知江垂着眼,“最近太累了,先歇几天吧。”
“想找工作随时找我哦!”汤庶将季知江推进了他的房间,快乐地下楼了。
房间很久都没人住了,弥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季知江打开靠街的窗通风,就见到楼下的老疯子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蛮瘆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