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不单行,一阵阴风袭来。
一只恶鬼挣脱了符纸,伸着长指甲向宋逢时抓去,顿时衣服上多了几道抓痕。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啧,麻烦。”身上符纸已经用完了。
宋逢时一个华丽转身,躲过了进一步攻击,只见他眼睛跳过恶鬼注视着后方的高檐,找到了!阵眼!
身子像飞燕一样腾空而起,向上跃去。恶鬼从侧方攻击,宋逢时劲瘦的肩膀一闪,柔韧的腰肢与恶鬼的长指甲堪堪擦过,稳稳落在屋檐上。
众人如释重负地长吁一口气。
只有宋逢时知道身体快承受不了负荷,站在屋檐上,不仅头晕,眼前还发黑,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赶快以血为笔破坏了阵法。果然,“缚妖阵”里的青尸停止了攻击。
紧绷的身体还没放松下来,双腿突然一软,从屋檐上跌了下来。
“!”宋逢时认命的闭上了眼,但想象的巨痛并未袭来,身体被人稳稳接住了。
在淡白的月光下
宋逢时紧紧地靠在他的怀里,透过斗笠看清了来人清冷的薄唇,顿时心乱如麻,这张脸他化成灰也认识,不是怎么是他?!游泽怎么会在这里?完了!完了!这下真的完了!
游泽把人轻轻放下后,护在身后,长剑一挥,重伤了扑上来的恶鬼。
又急忙转身蹲下查看宋逢时的情况,“你没事吧?”游泽情急下猛地抓住他的手臂,摸了一手血,顿时脸色一变,撕开了被血粘连的衣袖。
“嘶——”宋逢时疼的倒吸口凉气。
“有尸毒,得赶快处理。”游泽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绿瓶,咬开木塞,就要拿掉宋逢时头上的斗笠。
说时迟那时快,宋逢时死命护着自己的“马甲”,两只手死死拽住斗笠,在地上挣扎起来,像案板上的鱼肉。
“……宋逢时,我知道是你。”游泽无奈道。
闻言,对方愣了一秒,然后折腾的更凶了,就要起身逃跑,双腿膝盖刚弯曲,就被游泽左小腿撑了下去,顺势两只手分工,一只手把人抱回了怀里,一只手扯掉了斗笠。
斗笠一取,就看见宋逢时瞪的通红的眼,长发披散着,脸上还有着不自然的红晕,美则美矣。
游泽怔住了一秒,不自然的撇开目光,又回过头含下一颗药丸,伏身向前……
宋逢时正要破口大骂,突然眼前一黑,嘴唇触碰到一丝温凉,一触即离,只剩药丸在嘴里化开,丝丝甜意沁人心脾。
宋逢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手比脑快,一巴掌呼了上去,连忙挣扎着起身,一双黑眸不可置信地盯着游泽。
“呸呸呸!呸呸呸!”手背不断地搓着嘴。心情真的糟糕透了!被死对头亲这什么狗屁体验!游泽被人夺舍了?爷的初吻!
游泽右脸被扇的通红,不知所措地低着头,缓缓起身,小声解释道:“我……”
“大师!你没事吧?”众人见院子里妖邪被伏,便大着胆子出来察看情况,根本没有看清这里发生了什么,也丝毫没有察觉到现场诡异的气氛。
宋逢时碍于人前不好发作,瞪了游泽一眼。“……无碍。”
宋逢时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自认为见过他模样的普通人很少,知晓他名号的更少,所以斗笠取下后,也索性不再戴了。
慢几步出来的徐管家看清宋逢时的脸后,瞪大了双眼,愣了几秒,和前面刚好回头的徐路州十分默契的对望,不会有错!
这等相似的容貌与记忆里的少女慢慢重合,徐路州顿时心中满出一股难以言语的欣喜。
过了很久很久,徐路州才后知后觉那种感觉叫做……故人重逢。
“楚公子,可真是多谢你了!”徐管家挤到了人群前面。
“不用谢。把五百两给我就可以了。”宋逢时随后又交代了一下对青尸的收尾工作。
“这位公子是?”徐路州望着一直游离在人群之外,魂不守舍的游泽。
见游泽不答,宋逢时只好替他回答了:“河云宗的游泽。”游泽恍惚间听见了自己的名字,径直走到宋逢时后面站定。
“……”宋逢时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他现在对站在后面的游泽还有应激反应,生怕这哥一个不高兴就捅他一刀。
“原来如此,你们师兄弟感情可真好啊,哈哈哈哈哈”徐老爷你不会说话,其实也可以不说的。
…………
宋逢时虽然明面拒绝了徐老爷的宴请,但还是私下找到了徐路州:“徐老爷,我就开门见山了,这聚阴阵不是一朝一夕建成的,封尘宗如此阻碍,我有理由怀疑你们府里……”
宋逢时没有当好人的习惯,但他也了解到徐老爷在千邑城有很多广为人知的善举。尘封宗想利用他的知名度,干这种烂事也真是……不出所料。
只是稍微提醒一下,是他最后的想法。
徐老爷听完后,郑重的点了点头:“多谢楚公子提醒。”
宋逢时就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
但看着徐老爷欲言又止的模样,“嗯?怎么了,徐老爷还有事?”
“……敢问楚公子的母亲是否姓宋?”
宋逢时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一击,大脑空白片刻,表情微妙,试探道:“……是”
宋逢时其实也拿不准答案。毕竟自他有记忆以来,他就是……孤儿。
“果然,难怪有故人之姿,原来是故人之子。你与你母亲有八分相似。”徐路州一脸欣慰,开始讲述自己二十五年前跟随父亲去皇城做买卖,路遇妖邪,是宋祈安也就是宋逢时的母亲拔刀相助,仅此一见便再难忘怀,只是缘浅,遗憾再未相见。
宋逢时听着徐路州滔滔不绝地讲述他的“思念”,思绪飘远,听着“宋祈安”的故事从旁人口中说出来,像是透过岁月拾起了她的一块人生碎片。她是那么的熟悉,仿佛千百次遇见过。
宋逢时感慨天道无常,轮回因果,戏弄世人。
缘浅,二十五年只见了一面。
缘深,二十五年后竟阴差阳错地遇见了故人之子。
二十五年,徐路州清晰地记得每个相遇的细节,即使他已不再是翩翩少年郎。
一个或许下落不明,一个已经成家立业。
只是匆匆一面,就让一个人把这分恩情记了这么多年。
人真的是很奇怪。
当徐路州问起宋祈安的近况时,宋逢时只能道:“一切……安好。”他接着又补充了一句:“我离家求学多年,已许久未通音讯,日后定会告知家母……”
“哈哈哈哈,不必了,既知安好足矣,就不必再打扰了,日后有缘,必定再会。楚公子年少有为,你父母真是教子有方啊,现在我徐某欠你们家两份恩情了,以后有用得着的地方,随时欢迎。”
宋逢时这是平生第一次听见有人对他说,你父母真是教子有方……那种不知明的酸楚再次泛上心头。
作者有话说:
在我心里认为,徐路州对宋祈安的感觉不是那种简单的情爱,非要说的话,就是有百分之十的爱慕,百分之七十对恩情的感激,(可能还有吊桥效应)百分之二十的遗憾,在这种感觉里不断美化了心中的“宋祈安”。
二十五年其实很长的,大约是人一生的三分之一,足够用来淡化和模糊曾经少年心中的“宋祈安”了。
二十五年的沉淀,谈起往事,难有悸动,更像品尝了一杯陈年老酒,苦涩后带着回甘,如今见到宋逢时,遗憾了却,只剩故人重逢的喜悦。
以上是我作者月下秉烛游的分析,哈哈哈哈哈。
翌日
徐路州备了千两银票给宋逢时,宋逢时只是淡定又固执的从中抽了五百两:“五百两就五百两,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其他的我不要。”
徐路州笑而不语,无奈摇了摇头。
亲自将宋逢时送出徐府,当宋逢时看见他让徐管家准备的“马”变成了“马车”时,两眼一黑,是真的没想到徐管家也会听空耳。
正欲寻问,便看见和徐管家交谈甚欢的游泽,一切便明了了。
“……”
游泽一改昨晚的无措,还笑着主动跟宋逢时打招呼。
“……”还有脸笑?宋逢时全当没见到他,表情淡漠地上了马车。
游泽随即翻上马车,正欲驾车离开,这时从车内伸出一只手,宋逢时一把把游泽拉进车内。
“你倒底要干什么?!”宋逢时一把揪住游泽的衣领,恶狠狠道。
游泽低垂着眼睛道:“你受伤了,不宜骑马。”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我会医术,我能够照顾你。而且我车技很好的,可以帮你驾车。”
“也不是……这个。我先问你,你是怎么知道我在徐府的行踪的?”宋逢时没有耐心了。
游泽偏头不语。
“你跟踪我?”宋逢时仔细观察对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像是突然证实了脑中所想:“所以……灵药谷都是你的人?”
游泽依旧沉默。这不就是默认了?
宋逢时一下松开了游泽的衣领,拍了拍手:“做好人好事,还怕人发现,你有本事就藏一辈子啊,这种要藏不藏的模样,做给谁看?”
“这不是我的本意,我只是不想你受伤。”
“……”宋逢时还想再嘲讽两句,但看着对方饱含热忱和真诚的目光,还是没能开的了口。
“把我千银丝还我。”
游泽慢慢地从怀里掏出一长串念珠递给了他。
车厢又陷入了诡异的气氛。
“你拿我的千银丝串你这破珠子?!”宋逢时再次炸毛。
“这不是普通的珠子,你的千银丝过于锋利,这珠子是价值千金的“合檀珠”,可以保护你的手不轻易被划伤……”游泽连忙解释。
宋逢时再次抓取了关键词“价值千金”,两眼再次放光,仔细收好了念珠。“行吧。”
游泽忙低头,吃准了宋逢时吃软不吃硬,掩饰微微上扬的嘴角。
宋逢时把人赶出车厢后,便懒洋洋地靠在车窗上,闭眼假寐。一路无言,两人很默契地都没有提昨夜的事。
马车开出城门,原本四周闹腾腾的市井声也渐渐远去。
“我们去哪儿?”
游泽拉紧手中缰绳,转头询问马车里的人。那人身影隔着一层布帘看不真切,朦朦胧胧的,只见车内的人儿缓缓立直上半身,又单手托着下巴,似乎十分无聊困倦。
“和阳镇。”
宋逢时动作随性,但一双本应是含情的凤眼里眼神里满是探究之意,无他,只是昨夜细细挼清了些线索,需要再去证实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