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渐极生他们收拾好了,几个人先去了操作大厅。
“玛尔斯上的人怎么样?都还好吧。”维斯问夏寒之。
渐极生抢先回答,“不好那么多人能抢着去?”
夏寒之撇他,回答道,“一切正常。”
维斯感觉到一丝不寻常的气息,说了声有事,然后悄悄溜了。
渐极生和夏寒之四目相对,渐极生忍不住笑出声,“怎么?几天不见,想我了?”
夏寒之对这种自以为是的调侃一向不在意,他依旧面无表情,“我的飞船,你准备怎么赔偿?”
渐极生上前靠近他,他毫不退缩的立在原地,两人间的距离骤然缩短,渐极生又在他耳边说话,“把我赔给你够不够?”
·
维斯想起被夏寒之带回来的女生后去了荒野小屋,一般受伤的人都会在那治疗。
女生果然已经接受过治疗,她虚弱的坐在白色的床上,正看向窗外。
“你知道现在蓝水星上的水在逐渐减少吗?”
易小萱回头看见穿着白大褂的人有些不安,等看清才知道是她在基地前见过的人,和夏寒之好像很熟悉,她强迫自己慢慢放松。
维斯学的是心理,看到女生虽然紧绷身体,却还强撑着对他露出不自然的笑容,他讲了个笑话,“你可以将泪水暂时贮存,说不定水资源耗尽的那天还能贡献自己的绵薄之力。”
不过好像效果一般,易小萱依旧不安。
维斯斟酌了下,“我和夏队长还挺熟悉的。”其实说这话他有点虚,夏寒之怎么可能和谁熟悉?
听这话,易小萱浅笑了下,慢慢放松下来,他知道眼前之人没有恶意,“夏队长这么好相处啊。”
维斯被识破也不尴尬,还陪着笑了笑。
易小萱说,“我只是看到蓝水星变成这样,有些难过。它不该是这样。”
“哪样?”
“从您的车上,我看见所到之处皆是荒芜,蓝水星不该是这样…和玛尔斯星那么像。”易小萱又开始流泪,“为什么活生生的一个人会变成荆棘?这个世界不该是这样…”
也许别人会觉得易小萱语无伦次,但维斯接到通知后特地看过夏寒之的训练场。夏寒之让她逃跑后,这个女生历尽千辛万苦才找到出路,以为逃出生天,却亲眼看着老妪变成巨怪再次将她拖入深渊。
“没有什么该不该的,如果毛毛虫可以变成蝴蝶,那人变成藤条又有什么奇怪的呢?”维斯尽力安慰她。
“这是最奇怪的,维斯先生,假如有一天,蓝水星变成玛尔斯星,人类没登上之前的、荒芜的玛尔斯星,人们也不觉得奇怪吗?”易小萱看着他,她想知道答案。
“啊?我不太懂…”维斯在这个地方生活了很久,灾难之前他就在这了,可有时候他还是会感慨语言的深奥,他总是无法理解别人话中的意思,就比如现在。
“夏寒之!出去飞一趟就放飞自我了?一回来就搞这么大动静,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回来了是吧!”
“是啊,夏队长每次外出都让人出乎意料,竟然连小姑娘都能拐上飞船。”渐极生在边上阴阳怪气。
夏寒之抱着臂无奈叹气,先反驳了渐极生的话,“我已经说过了,是那个女生自己要跟着我回来,我总不能拒绝玛尔斯星上的人的要求。况且她觉醒了。”
“你们两个!”廷宁吼道。他指指夏寒之,又指向渐极生,“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干了些什么!谁让你自作主张打自己人的飞船?你申请要全程监考的时候我就知道,你肯定不安好心!”
渐极生被廷宁指得连连退后,某人的手抵上了他的后背。转头对上了夏寒之的脸。
“什么时候能重考?”夏寒之问。
廷宁深吸一口气,“你还想重考?你想重考就重考?你现在只能拿处分!”他直起身子,焦躁的来回踱步。
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们,想一出是一出,行动完全不计后果。要知道,每一次训练都是不可复制的,夏寒之和渐极生搞乱了这次的训练,夏寒之的个人训练分就是——零蛋!
基地肯定会给渐极生这个罪魁祸首一个大大的处分。这意味着他廷宁带的小组里同时有零分组员和带处分的组员。
丢人啊!
廷宁这么想着,一会儿捶胸顿足,一会儿仰天长叹。
渐极生破天荒的沉默,一言不发的罚站。只有少数人知道,这家伙不说话要么是想着搞事,要么就是不高兴了,恰巧,夏寒之就是这少数人之一。
两人从小待在一起,小时候的渐极生还没有这么招人烦,正相反,因为乐观开朗的性格和肉嘟嘟的笑脸,小渐极生很招人喜欢。他不知道从哪看见别人写日记,自己也学着写日记,结果被幼儿园的大孩子们嘲笑,说他写的都是错别字。于是夏寒之就发现渐极生的笑脸瘪了,他一个上午都没说话。中午的时候那几个大孩子因为集体尿床被老师惩罚了,渐极端的脸又变得肉嘟嘟的。
高中时,他们一起在食堂吃饭,一个女生跑来给夏寒之递情书,虽然夏寒之没收,但他明显感受到对面的人不高兴了。隔天,通告栏多了一张禁止早恋的通报,下面是一个情书的部分内容,上面明晃晃的写着“我喜欢你,高三一班的——”后面的字被裁掉了。
类似的事情在夏寒之和渐极生认识的数年里常有发生。
作为最了解渐极生的人,夏寒之几经思考,终于开口,“你为什么不高兴?”
渐极生看向他,“谁告诉你我不高兴。”
夏寒之皱眉,眼中满是不解。两个人就这么对视着,“噗哈哈哈——”渐极生突然笑起来。
“你们两个混账!都给老子滚出去!”廷宁怒吼。
他们滚了,滚出来的渐极生依旧笑个不停,被夏寒之剜了一眼他才停下。他抬手搭上夏寒之的肩膀,慢悠悠开口,“亲爱的,你这么关心我啊。”
夏寒之深深看着他,确认渐极生恢复正常后干脆甩下他的手走了。
渐极生在后面看着夏寒之的背影,嘴角趋于平缓。
夏寒之好像总是这样,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做出一些让人误会的事。
每当渐极生不高兴了,夏寒之又总是会第一时间察觉,然后来哄他。总归还知道来哄他,这样就好了...吗?渐极生想。
走出好几步的夏寒之没听见跟上来的脚步声,一回头,某个气球又瘪了,停在原地不肯走。
“喂,还不走吗?”
渐极生抬头,前方,夏寒之在等他。
夕阳的余晖落进基地的长走廊,镀上一层金黄,看起来很温暖,夏寒之就在那温暖中等他。
“来啦!”
这样就很好。
两人并肩向前,从昏暗走向那片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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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你们去哪?廷宁教官说要开会了!”
...
“所以,你们刚刚是在廷宁教官那啊,那教官怎么不直接通知你们要开会,还让我去叫你们?”维斯问。
鬼知道他怎么想的。
“谁知道,可能忘了吧。”渐极生笑着说。
可能是因为某人把教官气晕头了吧。夏寒之腹诽。
他们打开会议室的门,里面没人,廷宁教官还没来,估计被气的不轻。
“廷宁教官要说什么事啊?”
空荡的会议室里某个声音突然出现。
夏寒之一动不动。
维斯找了个椅子坐下来,扶着把手。
渐极生莫名其妙冷笑一声。
“呃,我是不是又吓到你们了?”随着声音隐沦默默现身,出现在桌前。
“隐沦啊,下次能不能不这么刺激我们,人吓人真的会吓死人的!”维斯捂着胸口趴在桌子上,故作虚弱的说。
“对不起,我、我还没学会更好的控制办法。”隐沦小声道歉。
由于人体的基因区别,觉醒的能力各不相同,且不可复制。基地会按照已知的觉醒能力大致分类,为了不产生混乱,想保留觉醒能力的人可以选择留在基地训练掌握自己的能力,其他人会通过医疗手段抑制或者消除觉醒能力,以防他们因为无法掌握这种能力引发不必要的伤亡。
隐沦觉醒后选择留在基地,因为一直无法熟练的掌握自己的能力总是吓到别人,尤其是他们同组的,时不时就会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一跳。隐沦对此十分抱歉,但也无能为力。
“没事没事,不过你以后要注意点了,我们这组都是男的吓吓无所谓,换了其他组可就不一定了,尤其是玛奇她们组。”维斯说。
“廷宁教官要把我换走吗?”隐沦带着哭腔问。
会议室的门再次被打开,廷宁大步流星走进来,“谁在给老子造谣,维斯还是夏寒之?”
虽然这是问句,但是他径直看向了夏寒之。
维斯坐在夏寒之对面大气不敢出,夏寒之和他右边的渐极生兴致缺缺,廷宁站在中间瞪着夏寒之和渐极生,桌子另一面的隐沦吓得要死,惴惴不安的打破僵局,“所以...真的要——”
“不是你说我们要换组吗?”维斯一听有人说话赶紧抓住时机问。
“哼,你们这些臭小子,我巴不得你们都滚。”廷宁环视一圈,重点停留在夏寒之和渐极生身上,“不过真是可惜啊,没机会了。”
“臭小子们,都听好了。”廷宁正色道,“这些天又有不少觉醒的人,我们基地很快还会再来两个学员,要平衡每个组的人数...”
廷宁说的简单,但夏寒之可不这么觉得,基地在这个时间点分组只可能是两个原因,一来确实是为了平衡人数和每个组的综合实力,这变相说明这次的综合训练难度较大,新人无法应付,不得不分组。
二是...他和渐极生虽然因为这次处分在分数上会有点吃亏,但他们基地的综合训练才是重点,个人训练什么的并不重要,所以渐极生才如此嚣张的在个人训练里搞破坏。
按照以往的成绩,只要他和渐极生在一起,他们就是第一。但很显然,基地不想这样,趁着有新学员的加入,他们势必会分出一个更有竞争力的组。说明这次新觉醒的人中有实力强大到让基地上层觉得可以打败夏寒之和渐极生,基地才迫不及待的让那人参加综合训练看看他的实力。
无论是哪一种原因,这次分组夏寒之和渐极生大概率不会在一起。
“夏寒之去二组,渐极生去三组,到时候你们教官会安排。都听见了吗?”廷宁说。
果然。
夏寒之转头,发现渐极生不知道什么时候一直看着他。
“我不想——”
“我才不去——”
“轮不到你们两个提意见,”廷宁一拍桌子,“渐极生跟新来的那女孩一组,过两天参加双人训练,别再给我找事!”
廷宁教官怒不可遏的大步离去。
......
得罪上司的下场就是失去话语权。
“你们两个啊这下可是把教官气死了。”维斯说,“不过我也没想到,居然把我们组拆的这么散,还好双人训练有隐沦陪我。”
维斯一把抱住隐沦,隐沦失笑,“你不嫌弃我就好。”
“对了,那个女生怎么样了?”隐沦问。
“我来之前见过她,贱贱打飞船还挺有水准的,基本没让人受伤,但她看起来有点内伤,估计是被训练吓着了。”维斯说完又转向夏寒之,“训练一结束贱贱就把你带走了,检查了吗有没有受伤?”
“他没事。”渐极生抢先回答。
维斯听见渐极生回答下意识以为夏寒之没事了,谁知夏寒之轻抬眉头,侧身望向他,“有事。”
维斯对上夏寒之的眼睛,夏寒之定定地看着他,眸色深深。
维斯先是一愣。
夏寒之为什么这么看着他?
他说什么了,不就是关心,这都不行?
......
“呃我突然想起来还有点事没做,隐沦你来帮我,这事没你不行,快快、走走走。”维斯急急忙忙的把隐沦拉走了,还十分贴心的关上门。
随着蓝水星的时间流速不断加快,现在的一天只有以前的十八个小时,他们开会前太阳刚刚落下,余晖如金,现在却是夜幕低垂,繁星闪耀。一片荒芜上,只有基地亮着。
“你说,为什么基地要建在这么偏远的地方呢?反而给了某些人胡作非为的机会。”夏寒之环保双臂,向后靠在椅子上,虽然是询问的语气,却是质问的姿态。
“可能是想保护大众吧,毕竟咱们这都是训练有素的觉醒人,万一哪天一个想不开,大开杀戒什么的怪吓人的。”渐极生笑着说。
会议室里静悄悄的,静的只剩窗外知了的大声喧哗。一只萤火虫闪着屁股飞到窗边。
“砰”的一声。
夏寒之一脚踢飞了渐极生的椅子,拳头紧接着挥向某人的面门,被渐极生牢牢控制,一个转手间,夏寒之双手交叉被渐极生以怀抱的姿势牵制在身前。
“夏同志怎么这么大火气?需要我帮你泄泄火吗?”渐极生笑着问。
夏寒之冷哼一声,猛的单脚后踢,渐极生立马放手,两人再次拉开距离。夏寒之迅速出拳,手腕上的红绳甩落在地。
“我错了。”
夏寒之的拳头骤然停在渐极生挺拔的鼻前。
渐极生的脸庞五官立体分明,线条透露着男性的魅力,乍一看是很有侵略性的一张脸。偏偏双眼明亮,又总是嘴角带笑,二组的玛奇说他长了一双会说话的眼睛,是很有欺骗性的那种。当这人面无表情,一本正经的对你说他错了,不管他有几分真心,你都很难不原谅他。
恰好夏寒之又知道现在这人是十分真心的说这话,这拳头就打不下去了。
夏寒之松了劲,坐回了自己的椅子上。
渐极生捡起红绳,走过去,“你那个飞船修不好了,我的给你用。”渐极生蹲在夏寒之腿边,一边牵着他的手仔仔细细的把红绳牢牢系上,一边道歉——
“我错了。”
“别生气了。”
渐极生头抵在夏寒之腿边,一声不吭的被呼噜成鸡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