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澈!我明天就毕业了,你有没有什么要送给我的?毕业礼物啊,毕业礼物!”
我把我的饭卡掏出来:“我的卡,随便刷。”
“哇!你要请我吃饭啊!咱们中午吃什么好呢?食堂里也就那点东西,要是能出校就好了……”
“我中午就不去了。”
“嗯?为什么?”
“还有一堆试卷没写。”
“吃饭花不了多少时间。”
“但是会打断我的节奏,现在手感好着呢。”
“哟!给你……”她大概是想说给你装起来了,但又咽回去了,改成“给你带点儿。”她拍拍我的肩说:“你学起来还真是拼命啊,加油吧!我相信你。”
她拿着饭卡跑走了,我看着桌上堆叠起的厚厚一沓试卷慢慢停下笔。
“你相信我什么呢?”我心说,“你不知道我的目的是什么。”
普通人追求成绩、学校、学历的那种心情我从来没有体会过,因为我的父母凭借自己的财力就可以把我送进最好的学校学习,即便我不学习,我也可以顺利毕业。
所以我一点也不想上学,毕竟就算我不呆在这里,学校在颁发毕业证书的时候也不会忘记我的。
可父母不同意这件事,他们要求我必须去上学。
后来我在学校里看见一个粉色头发的女孩,可是一转眼就不见了。
那天学校在办运动会,在一阵阵欢呼声、宣誓声、礼花炸出的声音中,我看见了她。
她长得真的很好看,好看到我想再多看她几眼。
可是,一转眼就不见了。
一段时间之后,我隔着学校的围栏再次看见她,那时她穿着隔壁学校的校服。我呆呆地站在那里看了好久,不明白为什么上一回还出现在我身边的人,这一回就跟我隔了一道围栏。
经过打听我知道,她是转学去了隔壁的学校,那个学校与我所在的这个,只有一墙之隔。
那是我头一回对学校有了选择的欲望,我想跟她进同一所学校。但父母不同意这件事,他们说只有蠢人才会往低处走,那个学校没有我所在的这个好。
什么好不好的我并不在乎,但是我现在呆在这里,每天还可以隔着围墙看她几眼,也算是心满意足。
这是我头一回对上学有了期待。
这份期待持续没多久,我的就毕业了。毕业不可怕,可怕的是她离开了,而我还呆在这儿。
对面的学校里有一批人消失了,消失的那一批人去了别的学校上高中。我没有想过会有这种事情发生,因为从小学到现在都是在这一所学校里就读的。
毕竟最好的学校是唯一的,我没得选。
在进行了一学期的挣扎之后我决定转学,当然父母不同意这件事,他们说我要转的那个学校烂得要死。于是我跟他们说我现在的成绩就适合到那里去,我在这边已经跟不上进度了。
我说的是实话,这也是我第一次对成绩有了关注。
他们为我找了最好的补习机构,试图让我把进度跟上。他们的脑回路让我很不满,于是我跟他们大吵了一架。
事实证明吵架比“坐下来好好谈谈”有用的多,他们最终同意了我的要求,同时也将我赶出家门。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出去了就不要再回来。”
我当时是无所谓的,因为我知道自己早晚是要回来的。可就在我走了不久之后,他们离婚了。并以惊人的速度重新组建了各自的新家庭。
那我该回哪去?
当我拿着两封婚礼请柬手足无措的时候,八卦比《婚礼进行曲》先传进我的耳朵里。
原来父亲早就有了小三,然后小三怀孕了,母亲也早就有了外遇,母亲也怀孕了。真是巧了,两对新人一拍即合,全家人就只剩下我还算清白,于是我没了母亲也没了父亲。
谁的婚礼我都没去,我呆在学校里过晚自习。我觉得他们两个人但凡心里是爱着我的,就不会不会做出这种事情。
我猜他们是不愿意一人拿着半个我去过自己的新生活的,于是我改了电话号码,跟他们再也没有过联系。
到了新的学校之后我又遇见了她,粉红色的头发使我能够在人群中一眼就将她找到。我尽自己所能慢慢向她靠近,跟她成了朋友。
其实跟她做朋友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因为你在主动靠近她的时候,她也在主动靠近你。
我独自一人住在出租房里,周末会去找点能够赚钱的工作,于是在某一个下着雨的周日,我在教堂里看见了她。
那时我正在擦洗地板和凳子,这群来祈求上帝眷顾的人总是会踩脏这里的地板,下雨天更甚。不过这也给我提供了工作,在这里工作一天只能拿到五十块钱,但是可以在教堂里吃中饭和晚饭,所以也不错。
在我即将收工的时候,一个人急匆匆跑进来。由于地板还没干透,她这一路跑,就留了一路的脚印。
我气得把抹布砸在凳子上,可看到那一头的粉红色头发,我的脾气就消失了,化成了一点震惊。
她应该是没看见我,跑进来就直接找了个位置坐下,闭着眼睛做出祈祷的姿势。我蹑手蹑脚走到她面前,确定自己没有认错人后,偷偷往她脸上弹了点水。
她皱皱鼻子,而后惊讶地睁开眼睛说道:“圣、圣水?!”
“什么圣?什么水?”我抱着手臂看着她。
她看见我后比刚才更加惊讶了:“啊?程澈!你怎么在这里?!”
“我在这里做兼职啊。”我一边说,一边沿着她踩出来的脚印慢慢往外拖。
“你竟然!做兼职!”她站起来看我,眼睛瞪得大大的。
我回了句“嗯。”
“那你岂不是有很多零花钱啦!”
“额……”我浅算了一下,一毛不剩,“那倒……也没有吧。”
“真厉害啊,小小年纪就能赚钱了。”她用感慨的语气说道。
“什么?”我立住拖把反问她,“你跟我不是一样大吗?怎么说得出这种话?话说,你为什么会来这里?你信这个?”我指了指高悬在墙壁上的神像。
只见她又双手合十默念了些什么,而后说道:“我每个礼拜天都会来这儿,今天睡过头了,我外婆就叫我过来向上帝忏悔。”
“嗯。”我抱着不理解但尊重的态度冲她点点头,“想不到你还是个有神论者。”
“你不信神吗?”她问我。
我摇摇头说:“没接触过。”
“哈哈哈哈哈哈……”她突然笑得很开心,擦擦眼角的泪花问我,“欸,我下周六去拜文曲星,你要不要跟我一起?那个很灵的,马上就要考试了,我让你接触接触。”
我顺着她的脚印一直拖,终于拖到了门口,她走进来的地方。
“我周末还得搬砖呢,不去。”
这天晚饭,一个同样在这里工作的老婆婆问我,在这里工作的这段时间有没有对上帝产生一些敬畏之心。
我说没有。晚饭过后他们便通知我下周不用来了。
但我下周还是来了,而且不止下周,我每个周日都来,来这里看阿深做祷告。
这下我在周末也能看见她了,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