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砚回就直觉某人要找自己麻烦，果然沈书回一拉凳子起来，“你，给我过来一下。”
沈砚回优雅地用餐巾纸擦擦嘴，一副行得正坐的直的样，跟着沈书回到二楼楼梯拐角。
沈书回一抱胸，质问他。
“说，你跟她怎么回事儿，你是不是又把撩小姑娘那套用人家身上了？还叫你大爷，她怎么不叫你活爹呢？人就一单纯小姑娘，你别瞎撩蹭！”
“姐，冤枉啊！”
“那她怎么叫你——”
大概觉得后面那俩字太不得体，沈书回到嘴边堪堪打住了，再看沈砚回时厌恶都冲破天了。
要不是看在自己是她亲弟的份上，沈砚回真的不怀疑这沈书回能一口唾沫飞他脸上。沈书回看他那眼神，跟看人渣似的，还是那种玩儿完了小姑娘提裤子就走人的人渣。
沈书回又道。
“你这种男人啊，放古代是要浸猪笼的！哄骗无知少女，诱拐多情少妇，你干这种事儿又不是一两天了？我还不了解你？”
沈砚回给她这一通噼里啪啦炸得脑瓜子嗡嗡响，咋就是自己不要脸了！
“苍天可鉴，姐，我这回是真冤枉。”
沈砚回简单说了下昨晚的事，挺无奈的，他也是真的冤。不过这个就算个称谓不当，也不算多大的事儿，回头让小姑娘纠正了就行了。
沈书回接下来问的话才是真戳他心窝子。
“还有，那白粉是怎么回事？你知不知道当时警方打电话到家里，我，爸还有大哥都快给你吓死了！”
“姐你可甭提了，该吓死的是我好吗？莫名其妙指纹出现在毒品包装袋上，又给莫名奇妙放了，说是什么指纹数据库出现错误，拿我当猴子耍了一圈！”
“你还能笑得出来？”
“怎么笑不出来？这种一不小心要被判十五年的事儿落我头上，我多幸运！普通人想要这机会都没呢。”
沈砚回还是那种痞气的笑，越说越还兴奋上了，“诶，姐，你就说咱这个运气去抽个大奖怎么样？会不会中个百万千万什么的？人家说祸福相依，时来运转，我这霉运过去了，老天不得补偿我点儿啥？”
“想屁吃！”
沈书回冷冰冰甩给他这三个字，懒得理他。
沈砚回：“……”
“姐，你也不安慰安慰我，我给拘留所关了三天，三天啊，那是人待的地儿么？”
沈砚回还撒娇上了。
他这人就是这张嘴厉害，比个女人还会，柔柔软软又一脸痞气央求人的时候，真让人招架不住。
不过沈书回不吃他这套。
“三天算啥，你忘了你初中那会儿打架派出所拘留一个礼拜的战绩了，我都懒得说你，以前你不是天天往局子里跑，要不是念在你未成年，你早就吃牢饭了好么！这才三天你就叫苦连天成这样？呵呵，搁我这儿装害怕呢吧！”
“得，早知道就不和你说了，你这嘴，比啐毒的刀子还厉害！”
“那是你给我说中了！”
其实沈书回说的真挺对的。
这位沈少爷对进局子真是家常便饭了。他第一次进去是十二岁，刚上初中，大概是青春期叛逆吧，也热血冲动，有什么事儿直接抡拳头，那次进去是因为跟隔壁班开战。具体因为啥忘记了，反正当时打得很凶！你想两个班级开火，男生全去了，浩浩荡荡四十多号人。
倒不是拿棍棒这种打的多凶，而是提的热水壶！就在学校宿舍楼后面的水房干起来的。烧滚的沸水直接往对方脸上泼，有人躲的快捂住了脸，有人脸上当即就给烧红一片，脸保住的，胳膊上也是烫伤，胳膊没事儿的，脚上也遭殃。
反正最后要么住院要么进派出所，警车那天摇着红□□过来呼呼呵呵拉走好几车人，可把人忙活坏了！
至于这位带头起事的沈小主，喜提拘留所双日游又给全校通报一个月！
另外给抓进去待了一个星期是怎么回事呢！
严格说起来那个其实不是抓，是做目击证人。
当时是沈砚回去网吧开黑，那会儿流行玩儿流星蝴蝶剑，拳皇什么的。这种游戏热血上头，那网吧所有打游戏的男女都爽得吱哇乱叫的。到后半夜的时候，身后俩哥们也不知道怎么玩着玩着就打起来了。
最后一个年龄稍微大点儿的男的直接掏出把软刀，给刀捅入心脏大动脉的那个男的当场血就飙了沈砚回脸上。
因为被捅的那个男的还不到十五岁，个子低对面的男青年太多了，对方的身高就决定了一刀下去是他的心脏！要是个头齐平，兴许还刺不到要害部位！
沈砚回是做目击证人，自然最后就被打包进去做笔录了。按规定他最多睡一觉就能出来了。幸运的是沈砚回有沈方鸿这么个亲爹。
这位亲爹恨铁不成钢，也不担心沈砚回亲眼目睹杀人会不会留下心理阴影不赶紧拉着他去看医生，反而跟警察局的同志说，把沈砚回关几天！不关不长记性！让他以后还敢逃课去网吧！
沈砚回：“……”
我逃课去网吧和碰见杀人有什么关系？
反正最后沈砚回是托了这位父亲大人的福进去蹲了一个礼拜。
别说，他还真没啥不适，一周不用上课不用写苦逼作业，按时按点有人给送饭。
除了那饭是真不咋好吃，别的都是享受好嘛。
这些都是陈谷子烂芝麻的事儿了，不提！
这会儿这个林绾绾才是重点！
“姐，你没觉得她奇怪么？昨晚我碰见她问她大半夜拿个手电筒瞎晃什么，她说找东西！这是咱家，她找什么东西？说的什么瞎话！”
沈砚回一想到昨晚身上还忍不住打寒，说完，又用食指敲敲太阳穴，“那位，八成这里有问题。”
偏偏沈书还不信。
“她有问题的是身子，又不是脑子！你别拐着弯儿骂人？”
沈砚回：“……”
我才是亲弟弟好么，怎么偏袒外人！
“你给人解释清楚咯，让人家喊你大爷是怎么回事儿？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嫖客呢！咋，你当古代青楼啊？”
沈砚回：“……”
说实话，我看不上她，信么？
“我说那大爷也就是个气话，开玩笑的，哪个正常人会当真！她那么一本正经叫，不是脑子有病是什么！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那影视剧里成天不也演的是青楼女子才用这么猥狎的称呼的么，她乱用个什么劲儿！”
沈砚回懒得纠结这个，又问。
“话说她到底得的啥病？你还特意把她接来老宅修养？真当自己林妹妹啦！还给她单开一个别院，待遇够高的！”
沈砚回其实昨晚就想问林绾绾身体是个什么情况，一想她那结巴又有什么心思的样，整个人还透着股鬼气，就不想多问了。
想着既然是沈书回安排她住进来的，沈书回肯定对她了解，干脆就问沈书回。
没想到沈书回也仅知道个大概，隔着栏杆看了一眼楼下吃早餐的人，好像生怕林绾绾出什么事儿似的，满脸担忧。
见林绾绾小口小口吃面包，这才放下心回头跟沈砚回说。
“其实我也不知道她具体得的啥病，爸让我接她来住的，我都是遵照爸的要求。”
“爸让她住？”
沈砚回一挑眉毛，“哟，这可稀奇了。”
又接着说，“非亲非故的让个外人住进来干嘛？咋，他私生女啊？”
“你瞎说什么！”
冷不防给沈书回抬腿小腿肚上踢了一脚，沈砚回“嘶”了声，当场表演了个金鸡独立，捞着个脚脖子痛的眉心都打卷了。
“我就随便一说，踢我干嘛？”
“这是能随便乱说的！”
沈书回又道，“人家有爹妈的，那天送她过来的是个四十来岁的女人，托我照顾好她女儿。”
沈书回还记得那个女人。看起来就是普通的中年女人，脸圆圆的，挂着温和的笑，看起来是个亲切的妇人。
不过衣服穿得很古旧，麻布旗袍，像是从民国老电影里走出来的，说话的时候总是习惯性的前倾脖子，交握身前两只手又大又粗，上面细小的伤疤和薄茧也不少，一看就是做粗活的，可能是常年厂里做活儿的女工。托沈书回照顾好林绾绾的时候，客气的笑容里很带着几分局促的讨好。
当时沈书回就觉得有点怪异。
这种低声下气又恭顺的样，不太像是林绾绾的妈，倒像是……那种护送主子出门的……仆人……沈书回自己就是大小姐，从小周围跟着一大帮下人，但这都二十一世纪了，哪有那么明显的尊卑，这个女人表现的太过了。
要不是发生在现实，沈书回都觉得像是看那种民国剧里临终托孤的戏，也太穿越了！
沈书回说完就没再说话了，心上那股怪异暂时感挥之不去。
沈砚回看着楼下的林绾绾，也是倏然沉了眉眼。
他这人一安静下来和他嬉皮笑脸的时候完全两个样，认真起来或者没表情的时候就给人严肃的感觉。
“姐，你没发现吗？爸让她住的是妈以前的院子。”
“发现了，我也奇怪呢！”
“妈去世后那院子就封了，还是爸亲自让人锁上的。这么多年也不许别人进，怎么忽然让这丫头住进去。”
说到那院子被封这个事儿沈砚回现在还耿耿于怀。
那可是他亲妈，沈砚回回老屋看看多正常。结果沈方鸿就是不让他们几个儿女进。
沈砚回现在还记得他八岁有次跑进去抓蛇，给沈方鸿知道了把他吊起来打！当时就把他打得皮开肉绽的，下手那个狠，跟打的不是自己亲血肉似的。
那之后进那个院子就成了禁忌，他母亲去世后，屋里的家具连同院子里的东西全都换新了，连他母亲的梳妆台都给扔了，沈砚回因为他爸当年的决绝，恨了他好久，一直到现在提起这事儿还来气。
关于这个林绾绾奇怪的点实在太多了，俩人一头雾水，沈书回不耐烦了语气。
“诶呀，慢慢了解呗，爸说她要在家里住三个月呢，多和她相处相处不就都知道了！”
沈砚回：“……”
呵，多相处？他并不想好嘛！总感觉这个林绾绾冷气森森的。
俩人聊完又回到餐桌上。
这会儿倒是没刚才那么尴尬了，不过氛围还是不太对，好像更诡异了。
作为目光中心的林绾绾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俩人时不时望向自己，她正盯着杯子里的牛奶出神，好奇又透着点兴奋，好像一个婴儿对世界的探索。
“绾绾，这几天睡得还好吗？你那房间是临时打扫出来的，家具什么的还没有置办全，有什么需要的，你一定要和我说，我让人去办。”
林绾绾闻言愣了一下，这才看向沈书回。
她动作依旧很慢，动脖子慢，抬眼神也慢。
林绾绾盯着沈书回看了两秒，摇了摇头，然后牵起一个笑。
她没说话，但那意思沈书回懂了。
她睡得很好，也没有什么东西要置办的。
按理说宾主尽欢，但沈书回表情却滞了一下，和沈书砚交换了个眼神，俩人笑容都挺讪的。
其实沈书回问这俩问题就是客气一下，也是个引子。
沈家怎么会缺东西亏待了客人。而且林绾绾是沈方鸿接进来的，沈书回自然不会怠慢了她。
从林绾绾第一天搬进来，沈书回就把那间房子清扫的一尘不染了，又让人购置齐全了家具，其实也没另外买什么东西，沈家陈设走的是明清风格，毕竟是老宅，添现代家具就违和了。
沈书回主要就买了个符合家里风格的梳妆台还有一个试衣镜。林绾绾毕竟姑娘家嘛，这种东西是必需品。
沈书回本来是想借这俩问题让林绾绾多说说话的。
结果这个林绾绾只是摇头，也不开腔，沈书回后面的话就一下给卡喉咙了，林绾绾闷不出成这样，这还咋聊。
一时饭桌上又陷入寂静。
沈砚回挑挑眉，用食指点点自己太阳穴。
用嘴型跟沈书回说。
“看吧，这人脑子是有问题！”
冷不防又给沈书回踢了下脚，沈砚回疼的又是龇牙咧嘴。
大概是餐桌下的动静惊动了旁边的人，林绾绾冲沈砚回看过来。
然后就和龇牙咧嘴的沈砚回对视上了。倏然放大的一张白脸抵在眼前，沈砚回差点心脏骤停。
之前也没细看，这离这么近沈砚回才发现她脸是真白啊！
是那种没有丝毫血色的白，正常人有的油光和毛孔在她脸上也看不见，她皮肤像那种没有上釉的瓷胚，细腻却没什么油润和肌理感。
……反正是不像是人的皮肤。
偏偏一双眼睛还又大又圆，眼睛像是嵌进去的，和这张纸白的脸搭配很不协调。眼皮下面乌青一片，看着像熬了好几宿，但整张脸上不是那种颓丧或者阴郁的感觉，只是散发着一种静静的枯干和灰败气，好像她日常就是这么个样子！
沈砚回给她看的那种不适感又涌上来了。
好在林绾绾没看他太久，她的眼神重新落在那杯牛奶上。
沈书回又问。
“绾绾，我看你都没吃什么东西，只吃了两片面包，是早餐不合你胃口？”
林绾绾摇摇头，目光又回到那杯牛奶上。
“怎么只是看不喝？爸说你身子弱，要多补充营养，这个牛奶是新西兰进口的，今早五点空运回来的，你尝尝看。”
林绾绾的目光忽然亮起来，她看着沈书回问。
“牛奶？牛奶是什么东西？”
沈书回：“……”
沈砚回：“……”
神特么煞笔问题！
兄妹俩消化这问题足足消化了俩分钟，沈书回才找到自己的舌头，“你，没喝过牛奶？”
林绾绾张睁着一双大眼睛很认真地摇摇头。
“怎么可能？你怎么会不知道牛奶？是没见过还是没喝过？过敏？”
没见过就离谱了，沈书回更愿意相信她是对奶制品过敏不能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