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

    玄白瑜仗着没人能看得到她，踏着小碎步，将人一个个指认给夜姣姣听。

    厅堂内坐着的人，除了玄白瑜的爷爷不在，其他嫡系旁系，大大小小能在夜家说得上话的人全部来了。

    夜姣姣一一记下，视线唯独在那个对她充满敌视的女子身上停留了片刻。

    夜月清是吗？

    那个一己之力拉起夜家，最有天赋的庶出。

    “原来是姣姣来了。”终于有人开口打破了僵局，声音婉转动听，尾音拖长后带着些妩媚妖娆，“早些时候派人去通知你，谁知听你院里的丫鬟说，你好些天不曾归家了，让姨娘好生担心。”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说完还一副为她着想的模样，松了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仿佛她们的关系真的不错一样。

    此人是夜天尘的妾室之一，名为盛姹，颇得夜天尘的宠爱，只可惜唯一的孩子夭折后，便没再能诞下子嗣。

    若是真的心疼她，早该招呼她坐下来了，何必在这说些有的没的。

    三言两语间就给她扣了一个夜不归宿的帽子，就差说她在外面没干什么好事，为人不检点了。

    要不是她在途中换了套新的衣服，岂不是还真的坐实了。

    夜姣姣心中毫无波澜，冷冷地看了盛姹一眼，这人不是个善茬。

    果然，众人听到这话，看她的眼神中都带着些讥讽，以前夜姣姣存在感不高，性格唯唯诺诺的，没想到私下居然是这样子。

    “既然来了，就找个地方坐下，像个什么样子！”良久，夜天尘将酒杯重重搁在桌上，声音带着不耐喝道。

    以前这种宴会玄白瑜能避则避，避不了了才会参加。夜家嫡庶尊卑很严格，在座位安排上，就能看出来。

    即使玄白瑜是个空有嫡女名头的废物，也会给足她面子，让她坐在向南的座位。

    而如今那里坐着的却是与身份不符的庶出小姐夜月清，这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事情！

    “二姐，就剩了个面朝北的座位了，这明显就是故意的啊。”云水悠在上面看得起劲，整个头就差埋进洞去了，“位置一般都是早早定好的，怎么会正好空出个座位出来，还是个最偏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若有所思地摸着自己的下巴：“我闻到了阴谋的味道。”

    云攸宁看向云水悠，一个姑娘家大大咧咧的撅着屁/股，趴在屋顶上看热闹，完全将正事抛之脑后，无奈抬手拧了拧眉心。

    “二姐？”云水悠见云攸宁一直没搭理她，回过头看去。

    “嗯？”云攸宁不冷不淡应道。

    怎么回事？谁惹到她了吗？云水悠心里嘀咕，没当回事又道：“夜姣姣还真是可怜，真坐下了，估计以后一辈子也就定在那了。”

    其实就算人不坐在那，她在夜家人的心中也只配得到那个位置。云水悠年纪还小，容易将想法浮于表面。

    从测出天赋那刻起，就已经将人划分了三六九等，那才是难以跨越的鸿沟，将人定在那了。

    她很小的时候就明白这个道理了，云攸宁闭了闭眼，似是回忆到什么，连自己都没注意到，袖中的手紧紧攥在了一起，很快又松开。

    “确实可怜。”云攸宁自言自语道。

    “哎，二姐你快来看！”云水悠开口打断她，下一秒又聚精会神地看了起来。

    云攸宁将注意力集中在找飞仙玄龟上，几次视线无意瞟过夜姣姣身上。

    夜姣姣抬了抬眼皮，似乎有所察觉，但没有明目张胆地看回去。

    她歪着头，面朝着夜天尘问：“请问，我坐哪？”

    完了！

    玄白瑜暗道不妙，忘了跟夜姣姣说了，夜天尘向来说一不二，最讨厌的就是别人用质问的口气跟他说话了。她担忧地看向夜姣姣，好在有人抢在夜天尘发怒前开了口。

    “姣姣，你就跟我家清清坐一起吧。”说话的是夜月清的生母储依凌，也是叔父在世时纳的妾室，几句话替夜姣姣解了围，“来人，给大小姐添个椅子。”

    夜天尘面色一沉，但总归是没说什么：“看看好好的家宴被你搅成什么样子了！”

    夜姣姣当作没听到，走至夜月清边上还没坐下，便听得夜月清轻笑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毫无长进。”

    话中的挖苦都快漫出来了。

    此话一出，夜姣姣都动摇了，究竟是怎样的仇怎样恨，才能惹到夜月清惦记这么多年，一上来就夹枪带炮的。

    也许……

    玄白瑜真的得罪过她？

    这里人那么多，夜姣姣自然不好开口问玄白瑜，只给她甩去几个眼神，玄白瑜不解地瞧了回来，眼中透出清澈的愚蠢。

    夜姣姣深深吸了口气，算了，跟她也没关系，反正也得到了很多信息，没事的，没事的，让她说两句又不会掉块肉。

    “五姐姐，你还有什么好跟她说的，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一名少年忍不住冷哼一声，“今日的主角可是你，真的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抢风头。”

    话音未落，便有人附和道：“就是，五姐姐得高人指点在外修炼了三年，年纪轻轻就已经炼气九层了。这次五大宗门选拔肯定能震惊所有人，不像某些人……”

    某些人不言而喻，指得便是夜姣姣。

    冷酷只是她的保护色，贪生怕死才是她的本色。

    夜姣姣继续装死当鹌鹑，看面前的盘子感叹真是个好盘子。

    一开始她也想刚，但发现桌上大部分人她打不过就算了，就连刚刚出言为夜月清发声的两个小屁孩，她打起来也够呛的。

    现在敢当众甩脸子，她的下场很可能就是下一个白狼。

    呸。

    还女主呢。

    谁家女主能做到她这个份上。

    主角光环呢？金手指呢？骨气呢？

    到现在就只有个她自带的九尾猫血脉。

    真是落魄凤凰不如鸡，待她东山再起时，定叫他们跪下来叫爷爷。

    夜姣姣心里暗示自己，作为女主翻身也是分分钟的事，没一会儿就给自己又哄好了。

    玄白瑜感受到她从内到外散发出的可靠气息，默默往她身边蹲下的动作一顿。

    本来玄白瑜还怕她这么厉害，会意气用事跟她们正面刚，没想到她如此沉稳，不由得对她更敬佩了几分。

    跟着她或许自己真的能重获新生。

    “夜宁，不得无理。”汤碧琴轻轻柔柔阻止，自夜姣姣的母亲失踪后，她作为续弦成了家主夫人，生下两个孩子，一个是夜宁，一个是夜承望，都很有天赋，因此她在夜家的地位也很稳固。

    “我说的是事实。”夜宁不服气微微抬起下颌，要是五姐姐是她嫡姐就好了，因为夜姣姣这个废物，她没少遭小伙伴们嘲笑，自然是没有什么好脸色。

    汤碧琴眼见夜天尘面上又带着愠怒，轻飘飘的将话题带回夜月清身上：“月清这次难得回来，想好打算进哪个宗门了吗？”

    “夜宁这丫头，一直跟我念叨着，想长大后跟你一样厉害，把你当作奋斗的目标呢。”汤碧琴笑着说。

    “娘！”夜宁有些不好意思。

    夜月清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没因为说话的是家主夫人而带上点笑脸：“五大宗门没你们想的那么简单，不是什么人都要的。”

    “是嘛。”不过是天赋好了点，拽什么拽，汤碧琴被下了面子，脸上的笑都有些维持不住，偏偏自己生的蠢儿女还贱兮兮的凑上去。

    夜承望迫不及待地说：“五姐姐你再跟我们讲讲五大宗门的事情呗。”

    夜宁紧随其后说：“我们可好奇了。”

    夜月清沉默半晌，嘴唇抿成一条线，想开口拒绝，储依凌比任何人都了解自己的女儿，知道她这是不耐烦了。但是不能再让大房下不来台，抢先一步说道：“时间也不早了，也讲不了多少东西，下次有机会你们可以好好聊聊。”

    夜月清被储依凌瞪了一眼，只好点头答应，就这样兄妹二人还是很开心，吵着闹着商量将日子定在哪天。

    桌下汤碧琴的手用力绞着绢子，不再如开始那样端庄得体，努力克制自己心中的不满。

    二房算个什么东西，就剩个孤儿寡母，还不是得指着大房过日子，在她的手下讨生活，就算夜月清回来了又怎样，她一样有办法给治得服服帖帖的。

    好不容易将自己的心情平复，又听到夫君略带赞许的声音：“小六和小七多与你相处是有好处的，月清真是越来越有你父亲的风范了。”

    一口气没憋上来，绢子崩撕开发出“撕拉”的一声。

    好在这点细微的动静，在众人熙熙攘攘热闹的声音中盖了过去。

    被转移了火力，夜姣姣落得清净，装作若无其事的吃饭，耳朵一刻都没闲着，东拼西凑凑出这次办家宴的原因。

    五大宗门作为乾元大陆顶级大宗，以往只对大国和顶级家族招收弟子，这次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放开了限制，只要年龄合适。不管你的出身如何，修为如何都可以参加宗门选拔。

    会由五大宗门派出长老前往各个国家，先进行筛选，筛选过关的修士将统一集合到一起，进行更为严格的考核。

    现在夜家适龄的只有包括夜月清往上的五个兄弟姐妹，这里面最有希望进入宗门的就只有夜月清一人。其余的虽比夜姣姣好很多，但在玄天国内都是中等偏下的。

    四大家族都会派出有能力的孩子去，哪怕削破脑袋挤进去一个，在皇城内的地位也会水涨船高，间接打破四大家族中微妙的平衡，占据第一家族的位置。

    因此夜天尘特地为夜月清办了家宴，足以证明他对她的重视，和自己的野心。

    用右手托住脑袋，夜姣姣目光放空，琢磨起自己的条件。

    年龄嘛不多不少，刚好17岁。

    出身嘛……不做评价。

    修为嘛勉勉强强符合，虽然没有丹田，没有灵力，但也没有修为啊。

    完全符合五大宗门的选拔标准。

    直至家宴散场，夜姣姣跟随人群出了厅堂，往自己的院子走着，还在心里盘算，话本中有没有这次选拔的剧情，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了个所以然。

    早知穿书，当初就该全文背诵，她还没来得及叹口气，就被一人给拦住了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