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郊古墓无人问———”
“白骨幽幽露土痕———”
郑鸿睡在地上,被这尖利的歌声吵醒,他睁开眼,眼前烧着一堆火,噼里啪啦的冒着响。一醒来,他又什么也没听到,正当他迷迷糊糊时,一个巨大的马头突然伸到他面前,扑哧扑哧的喷出气。
“哇!”郑鸿吓了一跳,一把将马头推开,“小白!吓死你阿爹了!”
呸!没胆的怂货!白马不屑的甩甩头,不再理会他,哒哒的跑边上吃草去。
郑鸿这才发现大师正坐在他对面,闭目修行。他没敢叨扰,可是这般大动静已经扰了温如思的修行。
温如思睁开眼,笑着看他,“施主,身体可有不适。”
“都好,都好,睡了一觉我身体倍棒。”郑鸿神情放松,肚子忽然咕噜噜叫起来,他摸摸肚子,面露窘迫,“这附近有什么吃的吗?我许久没吃东西了。”
温如思的修行已到了辟谷的境界,身上自然不会准备吃食,他拿出一些辟谷丹药,郑鸿却摆摆手拒绝。
“这东西我吃不习惯,如同吃泥巴一样,真的是一点滋味也没有。”郑鸿爬起来,打算自己去找一点吃的。刚爬起来,没走几步,又回头来悄摸的问:“大师,我那鬼契怎么办?还有,还有那小女鬼后面是怎样了?”
“鬼契已消,不会再对施主的身体有任何影响。”温如思拿出水囊,递给郑鸿,“施主,先喝两口水再去。”
“嗯?哦,哦好。”郑鸿没再多问,他觉得大师似乎不是很愿意再提起这件事情。
泉水入喉,甘甜可口,他抹抹嘴,打算去边上找点果子或是野味吃。
一只野兔窝在草堆里,郑鸿两眼放光,整个人猛扑过去,谁成想那底下是猎户的一个陷阱,他一个跟头栽进去。
野兔被他一惊,双腿在他脸上狠狠一蹬,就留下几个小爪印。
”嗷,疼死我了,怎么,怎么这么倒霉呜!”郑鸿在坑里哀声叫唤,他试着自己爬起来,都快上去了,忽然看到一个脑袋正趴在坑边看他。
那都不知道是不是个正常的人类,脸瞧着年轻,却是满头白发,一双眼睛被遮起来。
郑鸿遭受第二波惊吓,嗷呜一声,人又滚下去。
那人咧嘴傻笑,指着洞里的郑鸿唱起没有声调的小曲儿,“无人知,无人问,无人来——拔筋抽髓,剥皮敲骨——好玩好玩!”
这荒郊野外的,兔子都抓不到,居然还有疯子跑到这里来看他笑话!
郑鸿悲从心来,哭上几嗓子,他声音悲惨,温如思也听到些许。
等温如思过来时,那怪人拿着一根破拐杖戳着坑里的郑鸿,行为举止恶劣至极。
“请手下留情,施主。”温如思连忙出声制止,那拿着拐杖的怪人却猛的一惊。
像是听到有什么恶鬼在身后索命,怪人缓缓回头,他仰起脸,似乎是在确认什么味道,一会儿他就对白袍僧人更加畏惧。
“施主?”温如思有些疑惑,他走前两步,那人就往后退两步。怪人两股颤颤,丝毫不觉自己的身后已经没路了。
“别,小心!”温如思伸出手,可是那怪人就已经怕的慌不择路,掉下坑里面,把郑鸿压得大叫。
过了好一阵,二人终于被温如思捞起来,郑鸿扒着温如思的腿嗷嗷大哭,怪人抱着自己的破拐杖躲在树下瑟瑟发抖。
温如思一抬手,那怪人就更害怕了许多。他看向那个怪人,有些疑惑,“施主,你可是认识我?”
怪人咬着牙,指着温如思,颤着声音说:“血月……恶煞……来,来索命了……”
“喂,你瞎说什么呢?你个疯瞎子!”郑鸿大声驳斥。
怪人没说话,温如思却思考起来,“你非眼盲之人,为何要遮眼。”
怪人闭嘴低头,一副拒绝交流的样子。
温如思眼里闪过一丝血影,他手上金光隐隐闪烁,他似乎已经知道了眼前之人的身份。
他已经许久不曾出过清圣寺,在寺里受佛光熏陶,佛法影响,日复一日的过着平静日子。
一些往事旧人,他都有些记不清楚了。
“你天生灵体,不用双目视物,是因为你可以看到常人所不能看到的东西。”温如思的声音平和,怪人怕得牙齿打颤,抱着拐杖就要跑。
没跑两步,一点金光突然闪现至他的面前,将他捆得严严实实,送到温如思面前。
“施主,贫僧从不杀生,你跑什么呢。”金光另一端缠在温如思手上,他手指微动,那金光捆得更紧,怪人受不住发出痛苦的声音。
“大,大师?”郑鸿懵了,根本搞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
“你,你会死,无手,无足,无头……血尽而亡……”怪人看向郑鸿,遮眼的白布印出血痕,十分可怖。
“你是那个因,你引出血煞之星,必要,要付出代价……唔啊……”怪人口吐鲜血,他像是被吸干了精气,整个人摇摇欲坠。
啪嗒。
一块木牌子从他身上掉在地上,金光分出一缕卷起,郑鸿给他说得心慌慌,他凑过去趁机扫了一眼,疑惑的说:“守墓人?这是什么?”
“墓畔守灵人独寂,风摇枯草诉凄凉。忠心守护千秋岁,不惧阴寒伴月长。”温如思将木牌子收回,后面刻着宋字。
“守墓人需要天生灵体,一般是帝王的皇陵才有资格有一位守墓人,且必须出自名门贵族之后。”温如思动手,金光将怪人送得更近一些。他抬起手,勾起怪人的下巴,白布侵透了血液,缓缓流下。
“贫僧有一故人,也是姓宋,真是缘分啊。”温如思手指微动,他本想是让金光将人放开,可是手指上移,不小心触碰到怪人的嘴唇,夹带一缕淡雅的青莲香。
怪人愣了一下,随即耳朵飞速染上羞红。他突然挣扎起来,温如思已经打算要将人放开,可是这人忽然张嘴狠狠咬下。
利齿深陷皮肉,很快的就冒出鲜血,和他眼睛流出的血泪混在一起,一滴一滴的落在细长的手指。
郑鸿瞧得二人之间的气氛怪怪的,他总觉得自己不该在这里,应该在坑里面更合适。
滴答,滴答……
血还在流,怪人的身体不停颤抖,那倔强的模样似乎和谁如出一辙。温如思不禁有些恍惚,将眼前的人和过去重叠在一起。
一轮血月高悬于天际,散发着诡异而妖冶的光芒。死寂之中,令人毛骨悚然。
男人跪在地上,鲜血从伤口处汩汩涌出,在地上汇聚成一滩猩红的血泊。
寒剑抵在男人肩上,映出男人不堪受辱的模样,他抬起头,死撑着不肯求饶。
这些画面飞快闪过,很快就消失不见,温如思想不起更多的事情,他顿时觉得无趣,手中金光一闪,将人放下。
“施主,你我有缘,日后会再次相见。”温如思拉起郑鸿,就此打算离去。
郑鸿也没多问什么,乖乖的跟着走了,他偷偷摸摸的回头看,那怪人跌坐在地上,半天也没动静。
阴森诡异得很。
怪人抬起头,血泪不止,嘴唇上留有一滴圣人留下的鲜血。
“血煞……来索命了……”
郑鸿被他一口一句的血煞弄得毛骨悚然,赶紧跟着温如思离开。白马吃足了草,正打着盹,地上堆的火被风吹得破碎,像是下一刻就要灭了。
夜里风大,郑鸿赶忙再添上几根柴火,火光呲的冒出火星子,差点溅到他手上。
一道黑影笼罩他全身,带着凉意的手按在他肩头上,郑鸿本来心里发毛,差点跳起来,可是他突然想到身后应该只有大师一人。
他心安下来,回头看,大师正笑着看他,另一只手上拿着个布袋子,里面有几张大饼。
郑鸿饿极了,吃得狼吞虎咽,“大,大师,你从哪里拿来的大饼?”
“附近有个庄户人家,送与贫僧的。”温如思收回手,他看着燃烧的火堆,眼里映着血红的火光,随风摇曳,“施主,那守墓人有和你说什么吗?”
“那怪人就一个劲的笑我掉在坑里,其他没什么了。”郑鸿咽下一大口,继续埋头吃起来。
“是吗。”温如思没有多问,二人就在此地歇息一晚,第二天继续赶往下一个传送阵。
穷乡僻囊之地当然是没有传送阵的,要去往大镇上才有法阵。好在温如思是纯阳之体,又有佛法威压,一般的小妖是不敢过来放肆的。
郑鸿只觉不过两三日的时光,就到了繁华之地金陵。
金陵城,乃天下之雄城。城墙高耸,巍峨壮观,宛如一条巨龙盘踞于大地之上。
寻常百姓还进不了这城,城门口有人专门核查百姓的身份,还需要缴纳一定的费用。
温如思是佛家之人,自然是不用守这个规矩,郑鸿在他身后也是沾了光,轻轻松松就进去了。
他踏入城门,眼前便是一片繁华盛景。大街小巷,人来人往,摩肩接踵。街道两旁,店铺鳞次栉比,旗幡飘扬。
再次回到熟悉的地方,郑鸿整个人都放松下来。还没多久,他整个人就愣住了。
城中有一块告示牌,通缉令上画着一个平平无奇的脸,他本来没多注意,直到底下标着他的大名。
好家伙,敢情他只值五两银子?!
他有些气愤,“这画一点也没体现出我的气质神韵,还五两银子,简直是狗眼不识泰山,鱼目不辩珍珠!”
他骂完,就带着温如思要找个地方住下。
“大师,我以前是有套宅子在这里,可惜现在去不得了,还好我还有个过命的兄弟!”
温如思跟着他走,金陵的人民过得很富裕,姑娘们身穿绫罗绸缎,五彩斑斓,在阳光下闪耀着华彩;路旁的酒肆茶楼,宾客满座,酒香四溢。
温如思许久没有感受到这些生气,他偏白的面庞也像是被感染了一样,泛着淡淡的海棠红。
直到郑鸿停下脚步,温如思嗅到了一股胭脂香粉味,抬眼看去,一座青楼就在面前。
“……”温如思转头看向郑鸿。
郑鸿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哎,这,这也能住人嘛,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