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天天过去，气温也越来越低，连着下了好几天雪，地上被雪白色笼罩，仿佛进入了冰雪世界。

    祁恒朝尽可能地珍惜和对方在一起的时光，只要他有时间，就会和对方分享自己的动态。

    譬如他养的墩墩又胖了多少，最近的天气冷了，提醒对方多加衣服，自己最近吃了什么好吃的。

    一些零碎的事情，都是他以往不曾注意的，但是看到什么东西，都想和对方分享，分享自己的喜悦和感受。

    傅靖也很忙，看到了消息都会回复，简短却事事有回应。

    时间一溜烟到了年边，周围的商铺早早就做好了准备，年货打折促销，各种营销手段。

    距离他脱离世界的时间也越来越近。

    祁恒朝为了和对方多一点时间相处，除了周末回家吃饭，其他时间他都去自己的那套公寓住。

    傅靖不每天去，但只要去接他，两个人就会住在他那边。

    这样一来二去，原本冷清的空旷住所也变得温馨起来，不知不觉中多了很多配对东西，比如成双成对的拖鞋和牙刷，同系列的浴袍等等。

    这个住所，逐渐有了家的形状。

    祁恒朝有时候一个人待在里面，偶尔会出神。

    他离开这个世界的前一天，正是除夕那天。

    家家户户灯火通明，能团聚的都借着这个机会在一起团聚，平日里没来得及说的话在饭桌上开口畅言，即使平日有些小矛盾，在这天也会化干戈为玉帛，大家和和气气地坐在一起，吃个团圆饭。

    李妍和祁鸿山脸上的笑容也变多了，平时祁行睿工作忙，他们很难聚在一起吃饭，家里早就打扫干净，李妍亲自下厨做了好几样菜，就等着他们回家。

    祁恒朝听着那头李妍喜悦的声音，心头却像压了一块大石头一般沉重。

    他从来没觉得24小时这么快过，即便在之前无数次和自己对话，在这时候仍然不受控地觉得悲伤。

    他心不在焉地坐在餐桌上，手机放在一旁，傅靖和他说开始吃年夜饭了。

    他吃几口就忍不住去看手机，被李妍看在眼里。

    李妍夹了一筷子红烧肉给祁恒朝，壮似无意问道，“明天叫他来家里吃个饭？”

    他指的谁，一桌子的人都心知肚明。

    祁行睿看了一眼，没说什么。

    祁鸿山沉吟片刻，他虽然一开始反对，但过了这么久，也早就默认了这件事情。

    “行，就明天吧，都有时间。”

    祁恒朝愣了一下，扯出一个笑容，“那，我问一下他。”

    明天就是最后一天了，他也希望和对方待在一起。

    吃完晚饭，他们坐在客厅看了一会电视，到了十点多，李妍和祁鸿山困了，就上床睡觉了。

    祁行睿没过多久也上楼了，祁恒朝坐在客厅，觉得电视里热热闹闹的气氛和他现在的心情成了鲜明的对比。

    传到耳边，就成了索然无味的背景音。

    他翻开手机，他和傅靖的聊天停在一个小时前，对方带着小侄女在放烟花。

    视频里机灵的小女孩一脸欣喜，站在烟花的不远处蹦跶，随着引线被点燃，没多久，绚烂的烟花升腾而起，噼里啪啦地绽放在黑夜中，划破了天际。

    小女孩一边蹦跳着，一边冲着镜头看，“小叔，你录上了吗？”

    屏幕外传来低沉无奈地嗓音，“录上了。”

    烟花绽放在天空中，镜头里面声音有点嘈杂，祁恒朝珍视地看着屏幕，生怕错过一秒。

    视频没有很长，进度条走向末尾。

    祁恒朝也跟着有点失落，他垂下眼眸，拿起桌上的酒杯喝了一口。

    微凉的液体划过口腔，顺着喉管往下。

    他本想放下手机，手机里这时候却出现了他再耳熟不过的声音。

    语气是外人很少见到的温柔。

    “祁恒朝，除夕快乐。”

    祁恒朝握着酒杯的手一颤，酒液跟着晃动起来，他急忙拉回去，音量拉到最满，来回听了好几遍。

    他的确没有听错，是傅靖在最后说的话。

    他心脏就像是被捏住一样，往后靠了一下。

    闭上眼，嘴角扬起不值钱地笑容，甚至捂住了脸。

    他睁开眼之后，几乎是弹起来一样抓起了外套和手机，走出去几步，摸了一下口袋。

    车钥匙在里面。

    他几乎是飞出去一样，一路疾驰到了傅宅的楼下。

    直到到了楼下，他的心跳依旧很快，肾上腺素分泌旺盛。

    他下了车，靠在车旁。

    深吸了几口气。

    抬头看着还亮着灯的房间。

    他知道那是傅靖的房间，他曾在那里和对方耳鬓厮磨。

    划开手机，屏幕亮起，他咽了口唾沫，下一秒，电话拨了出去。

    没多久就被接起来了，那头有点迟疑，他以为祁恒朝睡了，因为视频发过去之后，没有回应。

    “还没睡？”

    祁恒朝一只手托着手机，另一只手摸出烟盒，抽了一根出来。

    他很久没抽烟了，但今天他必须得抽点烟来平复自己的心情。

    把烟叼在嘴里，他眯了下眼，单手摸出火机点上。

    火星子燃起，烟雾升腾，遮住了他的表情。

    他吸了一口，仰头看着那扇窗户。

    他想，一定是烟雾迷了他的眼睛，他才会眼眶湿润。

    “没呢，还没和你说新年快乐。”

    傅靖看了眼时间，竟然刚好到了11点59分。

    距离新的一年还有一分钟。

    他刚洗好澡，坐在床上。

    “视频看到了吗？”

    祁恒朝任由烟灰被风吹落，“看了，烟花很美。”

    “小孩就喜欢看这些，热闹。”

    祁恒朝嗯了一声，莫名地觉得踏实了下来，听着对方的声音，看到对方一切都好，就足够了。

    傅靖捕捉到对面的风声，他问出口，“在外面吗？”

    他以为对方有什么不开心的事。

    祁恒朝没遮掩，话只说了一半，“想你了，给你打个电话，顺便透透气。”

    傅靖直觉有什么不对劲，但一时半会也听不出来什么，他压下心里怪异的感觉。

    “真的没别的事吗？”

    傅靖坐直了，还是忍不住担心。

    祁恒朝没回应这句话，看着时间刚好跳到0点，他轻声道，“新年快乐。”

    傅靖回应他，“你也是，新年快乐。”

    祁恒朝抽得猛，一根烟就到了头，苦涩刺鼻的味道散开，流向五脏六腑。

    他嘴唇勾起，眼里亮晶晶的，“我爱你。”

    傅靖呆住，血液在那一刻凝固了一样，一下秒又飞速涌动。

    他从来没听到祁恒朝和他说这句话，他也不善于表达，认为自己行动上的事情已经足够表达。

    但是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还是猛地一颤，四肢百骸都不听使唤地开始欢呼雀跃。

    “我。”

    嗓子过了一会才找到调。

    “我也是。”

    祁恒朝吸完了最后一口，眼睛更红了。

    但是他忍住了，“那你好好休息，晚安，明天有时间来家里吃个饭吗？”

    傅靖还处于极度兴奋当中，他想了一下，原本是有家庭聚会，但是可以推，虚伪的饭桌不去也罢。

    “有时间。”

    “好，晚安，早点睡。”

    “晚安。”

    祁恒朝挂了电话之后，又在原地吸了好几根，手指都冻红了也没所谓。

    他像个望夫石一样一直看着对方的房间，任由他的额发被风吹散。

    直到灯也灭了，他跺跺脚，上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