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也挺无奈的。
可能这就是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吧。
“救、救……道友！”
冷心远认命快步瞬移过去，出手救场。只是手中无剑，又无法使用冰系术法，一击使出并不能直接杀退对面的恶兽。
“吼嘶嘶！”
此恶兽几乎与黑暗的环境融为一体，腥臭之气从咧开的巨嘴中散发，一抹红光乍现，它已张开尖牙利爪飞扑而来。
“快躲开！”风天横反应迅速，身体状态宛若蓄满的弓箭，一瞬即发，正要冲上去将人推开。
慢了。
恶兽之体往往比同阶修士要强上十多倍，动作的发生与完成就在一瞬间，整个大黑影已然下落，崩石裂地！
风天横的呼吸骤停，瞳孔散大。
血液如花朵般呈放射状绽开，海量磅礴，不忍直视，是……
“脏了。”
一人浴血而立，单手过头顶向天，五指并拢绷直成掌，半片残余碎肉黏在小臂上，他甩甩那只手，又将另只手一松，丢掉半截皮肉。
一瞬的时刻里，冷心远弯身前倾迈步，调整位置以手为刃，先是借重力徒手插入恶兽腹部，没入半掌后这恶兽反应过来已经为时过晚。
半臂破肚，便是回天乏力了，他反扣血肉着力，另一手紧接其后，循破口处扣入半掌，发力。
冷心远低头避免用脸接血。
血液还是模糊了点视线，冷心远眼中一地血腥不忍直视的残骸。
冷心远皱眉转头，对看呆的两人开口：“手帕，有吗？”
为什么是两人？
“嘿嘿嘿，有哒有哒！”风天横身后的少年一蹦一跳地跑来，开心得不得了哇，透过那朴素的小面具，冷心远都能感觉到对方发光的眼神。
有种不好的预感，冷心远烦躁地抬手将发冠摘了，头发浸着污血实在不好受。一旁的少年则眼疾手快，塞了一块干净的帕子上来。
“我要和你交朋友！你管我叫阿念，我就叫你大白！”
冷心远：……
风天横跑过来，关切询问：“道友，你没事吧？！”
“无事。”他还是那样装作冷淡地回应，言简意赅，嘴里蹦出简单的两个字。
但话确实不是在装，无伤是真的无伤。无他，因为他可不是娇滴滴的仙尊，有的是力气和力气（？）
「宿主，太危险了！」
“我知道，不还有你吗？”
「……我不可信。」
“不要再说这话了，你不可信，那我还信谁？”
「……」
和系统的交谈在脑内戛然而止，冷心远拿着帕子擦擦血，忽略那个自称阿念的少年，直接向风天横询问情况。
风天横抓了抓断腕的空袖，低着头：“从断海出来后，不知为何全身灵力被限制住，我摸索进入了一个漆黑的空间，随后便被突然蹿出的鬼面夺金兽袭击，跑着跑着……”
他顿住，只见阿念举着手兴奋地接话：“然后把我撞飞啦！”
那恶兽也是贪心的，白来的加餐能不要吗？于是逃跑的便成了俩人，至于为什么不分头跑……冷心远这时才注意到，少年空瘪的眼皮。
逃跑的一路上，阿念都是依靠听觉紧跟住风天横的，风天横心知是自己的过失，也就没有拒绝。
一个瞎子，一个断掌，用不了灵力，在这种情况下皆无反击能力，他们震惊于冷心远竟徒手杀死恶兽，心里对冷心远的实力有了一个大概的认知。
冷心远迅速思考，漆黑的空间大概就是易相逢透露的黑匣间。
下三匣，中三匣，上三匣。
他现在要做的事情有两个，一是找到仇恣骁，二是快速前往上三匣完成与易相逢计划之事。
没有时间耽搁了，冷心远迈腿奔往漆黑的一方，后方有风天横跟着，他能理解一点，感觉对方有点把自己当长辈前辈了，想寻求点庇护吧。
但是白虹北斗院的那个阿念，跟上来？算了，和瞎子计较什么，只要这个乐子人别添乱就行。
入了黑匣间，天地四方，所视之处，无不黑暗。却是抬头，空中有点点红芒如一只只妖冶古怪的眼瞳，
看戏呢。
「宿主，头顶的这些人位置没有变过。」
F1659提醒，从第一关的断海开始，半空上的人位置不变，无论是从何种角度和位置去看，都是一样的。可以合理猜测，“他们”已非活人，不过是一群不自知的傀儡罢了。
暂且不管，等会避过监视，只需消失一次，他们就不可能再追踪到他的身影。
冷心远凝神扩大感知范围，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大白，你好像在找什么啊？”
阿念的声音突兀响起，他死皮赖脸地凑上来，身遭有一股血腥味，不知是自己的还是他人的。
可冷心远不理他，他就噘着嘴缠得更起劲了，还好旁边的风天横将其拉住，不然冷心远真的要烦炸了。
黑暗如墨般，在流动。
精美华丽的覆面之下，一双桃花眼瞳孔放大骤缩，看到了！
“1659！”
「宿主，已动态锁定！」
「不好！目标已消失！」
“没事，他应该是跑了，但一定跑不远，我们赶快点去拦截他。”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冷心远倒身后撤，顺手拎着风天横和阿念的领子，带着他们躲开。
“吼嘶嘶嘶！”
“吼嘶嘶嘶！”
两头鬼面夺金兽，可谓是棘手要命。
放在冷心远身上，死是包死不了的。拜托，他这种修为的修士，还是个剑修，法身强度怎么可能不行？
冷心远看了一眼已躲在自己身后的两人，一个紧张得要死，另一个装得一脸乖巧，往那一站，就差眨巴眼睛冒星星了。
“死不了，自己解决。”
说着走上前，浑然不惧两头恶兽。似是在畏惧，恶兽低吼犹豫几息后让开路，没有要攻击冷心远的架势。
冷心远没功夫再带着这两人了，他的意思是让这俩人自己解决。
“是……之前的，多谢前辈了。”风天横鞠躬，冷心远的确没有义务，萍水相逢的修士做到这个份上，已是极大的好心了。
阿念的头面向冷心远，不说话，但喉中有股奇怪的笑音。他一甩手中血淋淋的脊骨，那是从冷心远所击杀的恶兽身上取出的，似乎他要以此为武器，蓄势待发。
问题应该不大。人嘛，总想着无伤刷怪，所以才会谨慎与畏惧。但其实呢，当你受伤了，伤你的怪也基本活不成了。
况且这是他们自己选来的路，风险要自己承担。
冷心远离开了，他继续与系统开始分析情况。
这个黑匣间是下三匣里的第一个，鉴于冷心远和风天横进得慢，其他人有可能是前往后面的匣间了。
但是，不对劲。
「宿主，这里的鬼面吞金兽不止三头，气息太浓了。」
*
血雨飞撒，红骨爆裂。天际的看客弓腰，来观什么戏呐？
囚笼蝼蚁。
“别愣神！”
冷心远一脚踢开风天横，又是一拳砸退恶兽，回身侧踢击飞突袭而来的骨刃。
恶兽那边无需担心，不敢来冒犯。冷心远只凝眸望去一处，方才偷袭之人。
阿念欢快地招招手：“我就知道大白不会抛下我的！”
而其手里的骨鞭上鲜血淋漓，这番茄红的量可比血浆片要刺激得多。
冷心远对这人仍采取冷漠态度，先不管。他低头看向瘫坐在地的风天横，厉声：“起来。”
风天横没起，冷心远就拎着他的衣领强行让他站起来，还是没有反应，遂微眯双眸开口：“定风门，少宗主？”
“废物？”
仿若身陷迷雾深潭的灵魂挣扎脱困，两点怒火腾烧瞪视，那残存的完好一手攥在冷心远的手腕上，咯咯发响。
“你算什么？你懂什么！”
还得是激将法，看吧，多管用。醒了就好，冷心远手上悄悄使劲，一个摆臂将人扔飞出去。
“吼？！吼嘶嘶嘶！”先把方向上的恶兽吓了一跳脚，但马上反应过来，张开腥臭的大嘴就要来享受天降美食。
风天横翻滚四周躲开惊险的一咬，旋腿而起，弯身后撤一段距离，保持高度戒备。
他与恶兽僵持着，恶兽随时准备发动攻击，只要他集中注意力，一定可以躲避过去……
“拿剑。”
这道声音很冷，足够将风天横发昏的心神冷醒，在他摇晃头脑之际，恶兽猛扑而来，他躲闪不及被利爪划破了脸，留下一道深得恐怖的长口子，皮肉之下隐约可见骨白。
拿剑？怎么拿剑？他的手已经断了，被他亲自舍弃了，这是他选择的代价……
“左手，也断了？”
冷心远内心叹了口气，这风天横年纪也不大，系统测过骨龄大概是在二十岁左右，放在现代社会就是个大学生罢了。
他出声指导起来对方：“左手用剑，杀过去。”
风天横惯用右手，从未左手用剑，纵使他的左手不是无力的，却也因不熟练而无力，他犹豫地听从冷心远的话，左手执剑。
“锃！”
“嘭——”
剑与尖利的爪子相碰的下一瞬，飞出数十米，狠狠砸向远处的地。那剑也是利，直插入土而土石不崩。
这一幕简直令风天横绝望，可绝望刚一滋生，那道可靠的声音就将此掐灭：“捡回来，杀过去。”
“把剑握紧，不要松手，这是你的剑。”
于剑修而言，弃剑还能意味着什么。
一场生死的追逐战一触即发，风天横在前狂奔，鬼面夺金兽四爪奔腾紧追着他的尾风，终究是后者的体魄更加强大霸道，凶兽的背影一跃而起，坠地扑食。
“大白大白，你怎么不去好心地帮忙啊？”阿念蹦跶到冷心远身边，好奇地问，不过他靠近一寸，冷心远就默默往边上挪一寸，还是不搭话。
人在危急的时候，肾上腺素飙升，这种感觉削减了疼痛，风天横感受到无比的畅快。
他想到了自己刚学剑的时候，父亲带他站在定风门的最高峰，山巅的大风无比狂烈，只要一个没站稳，失足坠崖就将粉身碎骨。
何谓定风之剑？
风天横撕取一条衣衫破布，用牙咬着布条，将紧握剑柄的左手死死缠绕。而废掉的右手猛锤流淌恶臭涎水的巨嘴，一下一下击开，阻止其吞咬头颅。
剑握紧了，人也就定住了。
一剑定风中，一剑可定风！
“呼——唰！”
剑风掀开恶兽，风天横一刻也不停歇，冲上与恶兽厮杀起来。
与此同时，冷心远会出言指点提醒几句，帮助风天横更好地施展剑招，到后来，冷心远只说一句：“杀过去。”
当最后一剑清风起，冷心远都感受到了，吹散了周遭作呕的血腥味，他瞬步上前接住脱力的风天横。
“多谢，前辈……！”这一声前辈叫得情深意切。
但这引起了某人的不乐意，阿念拖着他手里那条大骨鞭也围了上来，三人贴在一起，好似燃○。
「宿主……绿色健康，拒绝燃○啊。」
“去去去，别污蔑我。”
冷心远退出这诡异的三人姿势，转回正事，他问风天横和阿念：“这里只有鬼面夺金兽吗？”
风天横如实回答：“嗯，除开其他参与者，这里只有恶兽。”
阿念积极回答：“是哦是哦！那些人好像很失望的样子，我来的早，还看见他们有互相争斗的，呜呜呜！我也被打了呢！”
「“死掉的是羊，活下来的是狼。”」
“有人在动手脚，盲猜一波吧，仇恣骁。”
「躲藏或转移？前者可能性小，后者可能性大。那据此推算，我们不可能看到仇恣骁的身影，时间对不上。」
事出必定有因，冷心远和系统同时想到：折返。
冷心远直觉这会是个突破点，当时仇恣骁见到他就立即消失了，他和系统都无法追踪上。
对方一定很匆忙，那他有没有达到目的就不得而知了，线索应该还在这空间里。
冷心远看了一眼风天横和阿念，从多方面考虑，不省心也放不了心。
如果他要带上风天横，这个叫阿念的指定摆脱不了，带着二人行动目标太大，不好。
可如果谁都不带，他有种预感，阿念会再次对风天横出手，风天横不会是阿念的对手。
“大白大白，你为什么要来这里呀？”
冷心远在沉思中，一时没回复得上来，阿念以为他又是不想理自己的，这次就话锋一转去问风天横了。
“我来求灵……希望。”
阿念大大方方地分享出自己的目的：“我哇，很简单哦，我要快乐。”
说完，他还暗戳戳地示意冷心远，想听听对方的。
只是当听到冷心远的回复后，阿念笑得前仰后翻，被风天横怒瞪。
阿念笑得没力气了，呈大字躺在地上。
“你们真好笑，原来我才是最正常的那个！”
“一个向魔求希望！还有一个……”
“囚笼求自由！”
风天横早就看不惯这少年了，正欲呵斥几句，冷心远先开了口，阿念一瞬间像被定住般，整个人都静了。
“求？我不求。”
任何东西，求来的是最不靠谱的，从小到大冷心远都很少去求什么，小时候是求不到，长大后是不会再求了。
想要的，那就靠自己去争取。
风天横心神震颤，布条之下的剑又握紧了几分。
不过冷心远说完就有点后悔了，阿念蹦起来凑到离他十寸的位置，大有要赖上他的意味。而风天横，也眼巴巴地看着他。
“白前辈，晚辈可否……”
冷心远抬手打住风天横的话，他要行动了。
「异动，捕捉到恶兽的黑影在朝一处奔跑。」
距离不是很远，但冷心远的动作不慢一分一秒，他闪身而上，动作毫不拖泥带水，果断一掌破风拍去，只此一击足够打穿或拍碎恶兽的头。
杀完碍事的再揭露“线索”到底什么就……
不行。
冷心远一掌追风袭去，五指成爪嵌入恶兽之肉，向后牵引一扯，旋身将其迅速掷出，方向路径上是追来的风天横二人。
虽有惊讶，风天横和阿念拿好武器立即迎战。冷心远面向他们站着，观看战斗。
而在他的后方，一小团黑暗在小心地蛄蛹着，朝某个方向缓慢移动去。
冷心远和系统很清楚，那是一个披着特殊掩形衣的小孩。仇恣骁这小子溜得太快他们看不住，身后的这个小不点还能看不住？
系统已经追踪好了，等会跟上去就行。
“白前辈！！”
不知发生什么了，风天横火急火燎地跑过来，似乎很焦急，语言一时半会说得有些混乱：“有，他们是！拿、拿无辜的……在追杀，舞姬在求救！”
冷心远抓住字眼，想到了一个点。
还真是两难之境啊，什么列车问题，卫宫切○也是让他当上了。冷心远心情落到最低点。
就在这时，阿念轻快地走来，嘴里像是在唱着什么童谣：“拆拆骨，吃吃肉，弄弄魂～”
“可大白大白，什么都不要！大白不要的，阿念也不要。阿念来帮大白，怎么样……”
冷心远正色，听着阿念继续这不着调的“疯言疯语”，不是假的，越听越冷。
他突然意识到，一个人终究是难以顾全所有，会有无力的时候。
冷心远朝二人拱手鞠下一躬，白衣染血身姿非凡，却作此一敬。
为何？
“风某愿以此身定风行剑！”
“我要快乐，大白总能给我带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