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月宗终年云雾缭绕,与世隔绝,此时,就在上元宗的上元殿内,一名男子正坐在桃花树下。他的周围还有许多人。
男子在石凳上坐着,高挺的鼻梁剑眉星目,薄唇微微上扬,唇色苍白,可惜的是,他双眼无神,只能直直望着前方。
“容境,小鱼儿,你们靠过来些,师尊再抱抱你们可好?”男子扬着笑,说到。
“师尊”“师尊”此时一男一女分别抓住了男子的两只手,各自放在了自己的头顶,眼泪也一滴一滴的下落。
“容境,师尊想吃酒酿丸子了”男子道。
“徒儿这就去寻,师尊等等,一定要等我”容境说着,便转身酿酿跄跄往外跑去。
男子望着容境离开的方向,道“小鱼儿,你扶为师进屋吧”
“是”
“掌门师兄”
“掌门师兄”
“宗主”
……
一行人,眼眶通红,被唤作小鱼儿的姑娘与顾谨一位师弟一同,将顾谨扶到了屋内的软榻上。
顾谨墨发披散开来,本该乌黑透亮的发丝此时却几乎没有半点光泽,与那双眼睛一般无二。
屋内,一屋子人皆是眼眶通红,他们似乎都知道,这个修真界的大能,以一己之力守护修真界三十八年的仙君要死了。
他们感觉到仙君的仙元一点点消散,可却无能为力,只能这么看着,看着软榻上那人的气息越来越弱,直到最后,感受不到。
“啪嗒”是瓷碗碎裂的声音,这是刚刚去集市上买来的酒酿丸子,是师尊爱吃的口味,只要红糖和桂花粉。
男人直直跪在碎瓷片上,他知道,没用了,这碗酒酿丸子到不了它主人手里。
碎瓷片扎入膝盖、小腿,可容境半点也不管,只一个劲儿地哭,他跪伏在地,额头磕在地上,口中在说着什么。
屋内的女子领着一众长老弟子,她跪倒在容境旁边,首先磕下头去“弟子季雨,恭送,师尊”
“恭送,宗主”一众长老弟子也都跪在地上,以头伏地,声音悲痛。
他们知道,他们失去的不仅仅只是一位师尊,一位宗主,还有整个宗门的柱子,也是天地间那一手撑天,一脚压地的擎天柱。
没了这个人,会失去很多。
……
魔宫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据说是他们尊上的同门师兄,当今天下第一宗的新任宗主华凌华容境,至于原来的宗主顾谨,似乎是被人带去神界了。
“月柠,本君奉师门之命,来告诉你,往后,你便不再是上元宗弟子,日后再做什么,也与上元宗无关了”华凌换上了宗主穿的仙鹤长袍,袖口处还依稀能看出一些红色的痕迹。
“是吗?”男人戏谑的声音传来,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高座下的光风霁月的男人“师兄这般与师尊愈发像了,左右师尊本座已经碰过了,不如……再尝尝师兄的滋味儿吧”
“月柠”华凌握紧手掌“师尊,从未对不起你过,是你自己一叶障目,伤了师尊”
“嗤”月柠嗤笑一声,“师兄来就是跟本座说这些?”
华凌嗫嚅了下,想说什么,但终是没说,只能双眼通红的看着高坐上撑着下巴的青年男人,“别再继续下去了,你这般,业孽都报给了师尊,师尊该怎么办?”
“呵!那本座就告诉你,本座就是要他替本座受过,替本座下地府,替本座过那十八层地狱。”青年面色扭曲着,莫名令人胆寒。
“他不是已经把本座逐出师门了?如此,本座让他替本座担罪责又如何?哼!那难道不是他自找的吗?”谁让他收了本座为徒又要这般对本座呢,都是他活该啊!
可不知为何,一想到那人要入地狱,他心底竟不是痛快,而是痛,密密麻麻的如同细针的疼痛席卷整颗心,甚至于痛到了灵魂深处,像是灵魂被人撕裂了般,好像有什么东西从灵魂上被撕扯下来,引起阵阵战栗,而就在无人注意到的地方,一缕缕白雾汇聚在月柠的指尖,然后消散。
华凌最后望了月柠一眼,眼底的痛几乎要溢出来,随即撕裂空间离开,徒留月柠一人。
月柠的指尖突然一松,他感觉到了一种解脱,来自,婚契。是他与那人在问心石上的契约,他径直来到问心石旁,却发现上面的顾谨二字好似从未出现过,石面光滑,没有顾谨二字的痕迹。
月柠目光一凝,心底好像有什么浮现而出。
“不会的,怎么可能,他那么厉害,怎么会?怎么会……”月柠眼眶也有些不受控地变红。
他用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脑海中闪过无数种可能,最后停留在那个他本该最期待的可能上。
“怎么会呢?他怎么会这样?”天道怎么可能抹杀他?或者说,神怎么会杀他?……
月柠的心脏一阵一阵地抽搐。
“月浮笙,冷月浮笙”
“怎么可能?师尊……”月柠的手触在问心石上,掌下的石块光滑如玉,再不复曾经的轮廓。
“哼”月柠识海中好似出现了什么,似乎是一个乳白色的光团,在这一片漆黑的识海中,它照出了光,也照出了漆黑的识海中那一丝丝的裂隙,好像一个个丑陋扭曲的符文,印在识海上。
不多时,月柠便失去了意识,脑袋正好磕在那块问心石上,点点血迹染红了问心石,也染红了月柠识海中的乳白团子。
……
再醒来时,月柠正躺在一间屋子里。
屋内陈设很简单,只有一张床,一套桌椅和一个角落的小马扎。
夜间的月光洒在床边,让他可以看清自己垂在床边的玉符。寂静的房间内,落针可闻,没有人,也没有声音,但却莫名令月柠感到安心。
月柠躺在床上,侧眼看着撒下的一片月色,心中早已掀起滔天巨浪,但面上却始终不动声色。
上元宗景成峰,他昔日的师门。
少年眼眶中泛起了一丝丝的红,他从未想过,入魔百年,还能回到这里,回到这个承载了十年痛苦和美好的地方。
他的一生,成于此,败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