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间,沈落温感觉自己身边似乎有人,但却又感觉被人拉拽着下沉,窒息般昏死。
“沈落温是时候该醒了。”
“你亏欠我的,千年之前的我会拿回来。”
一个声音幽幽的穿进她的耳朵,她能够感觉到她身边有人,但却怎么也睁不开眼。
“要一直一直和我在一起呀,我的乖孩子。”那人又轻声耳语。
“要一直一直记住,你的一切都是……”我给你的。
还没有听完最后几个字,沈落温就猛然从识海中脱离。
‘咕嘟咕嘟’,是吞咽的声音。
是一个半大的少年正捧着她的右手小口小口的舔舐着她的血液。
他沉默的闭着眼,赤色的南海蝴蝶围绕着他们翩然起舞。
似乎这蝴蝶便是他的本命武器。
“阿姐,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呜呜呜。”沈青川三步并作两步一下窜到床前说。
“能见到你真的太好了,阿姐!”沈青川痛哭流涕的抱着沈落温的腰肢,闷闷的撒娇。
“好了,知道啦。”沈落温柔和的揉了揉沈落温的脑袋说。
“他是?”此时沈落温已经将手伸了回来。
少年将唇上的血珠抹开,鲜红色染上他精致苍白的脸颊,显得妖冶。
他默默地将东西收拾进箱子里,纯白色的发丝垂在额前,半掩住朱红色的眼神。
“他是澜衣先生雾听云,目前最强大的治愈系能力的医师。他是来给阿姐你看病的。”
原来是少见的治愈本命吗。
少年站在沈青川身边似乎想要说什么,他拿起一张纸在上面写着什么。
“哦,对了,澜衣先生天生哑然,只能用手写交流,阿姐你不要太为难人家,我怕人家生气了就不来了。”沈青川连忙趁间隙与沈落温咬耳朵。
“好。”
一张写着字的纸被雾听云塞过来,白皙修长的一截手腕也露出来。
‘现在还需要让我把把脉,稳定了我才走。’
字体清修隽润如他本人。
沈落温接着配合他又伸出了手。
雾听雪也慢慢的搭了上去。
肌肤相贴,沈落温甚至能感受到他汹涌炙热的灵力。
咚咚咚——随着脉搏用力地拍打,稳当的脉象里一股横冲直撞的气息显现。
‘熟悉的气息’
‘是他么?’
一个清冷温润的声音穿进沈落温的识海。
一个对于沈落温来说全然陌生的声音。
她抬头环视四周,发现无一人张口。
奇怪,那会是谁,她想。
‘看起来已经就快被诅咒吞噬了’
‘血液的味道……好喜欢,可以一直留下来吗,好喜欢蚀日者’
那声音又响了起来。
与此同时一股黏腻的视线爬上了沈落温的脖颈。
血液?联想到醒来时舔舐血液的雾听雪。
她的视线不自觉集中到了他的脸上。
集中到他血色的瞳孔,像是末日般的死寂。
似笑非笑,他像是海妖一般蛊惑未知的回望。
‘想要一直一直待在蚀日者身上呢’
果然没错,这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就是雾听云的。
把脉不需要多长时间,就是一会儿,两人便分离开来。
雾听雪又拿起身边的纸笔:蚀日者移无大碍。
“我的阿姐,你下回可不能怎么劳累了,昨天你吐血我差点被吓死了。”沈青川越说越呜咽,泪哗哗落下,手还没抹掉泪水就继续划动。
“好了,好了,我现在不是没什么事吗?多亏你请来的澜衣先生。”沈落温转了转头安慰道,帮沈青川擦去止不住的泪。
“澜衣先生要不要留下来作沈家的医师。”她记得刚刚他似乎说过他想要留下来。
正好也可以借此更多的试探他。
站在门口中的雾听云愣愣的转身,死寂的血眸写满了愉悦。
他歪了歪头,又点了点头,全身同样死寂的纯白色衬得他宛若冬日美人。
而沈落温预想中的‘心声’却没有再次传来。
所以还有什么别的触发条件吗?
那个声音所说的‘诅咒’让她格外在意。
也许把他留下来可以知道答案。
是夜,月明星稀,烛火之下沈落温翻阅着经书。
今早颂云楼,那两个男的说的话绝不是空穴来风,上一任蚀日者——沈家上一任主家也出现了不详的征兆。
那不详的变异,看起来确实像极了腐月者的“诅咒。”
只是这雾听云……似乎像是知道些什么,她想。
“咚咚咚。”是敲门的声音。
“谁?”沈落温问。
回应她的是一片寂静。
是雾听云。
是她叫他晚上再来检查一遍的,下午忙着接见其他人怎么把这事忘了。
沈落温揉了揉额头说:“进来。”
门开,雾听云提着他的药箱走了进来。
疗伤时,围绕在身边的南海蝴蝶再度出现围在他身上。
活脱脱一个蝴蝶美人。
上次就是在把脉的时候听见的那些‘心声’。
既然如此,重新再复刻一遍就能再次听见了吧,沈落温暗暗的盘算着。
雾听云淡漠死寂的脸垂下默默整理着箱子里的东西,相比起白天,沈落温发现他将院里的一枝杏棠花簪在发间。
簪在纯白圣洁的长发间,发尾慢悠悠的贴着腰际。
他将软垫子放在沈落温的床边,安静的跪坐在地面上等待沈落温,乖巧得像是待宰的羔羊。
这下沈落温总算明白京城那些人怎么那么偏爱哑奴。
就像雾听云一样,精致安静,如同苍白的人偶。
嗓音的确实总是让人更加注意他们的反应。
沈落温想,她今后也要多招点小哑巴过来培养作她的心血,完全不同担心泄密。
他的手再次搭在了她的手腕。
‘脉象平稳,有力,无碍’
果然,那声音又出来了。
‘只不过识海似乎有他留下的痕迹’
‘看样子它就会在不久爆发了’
‘被神圈养的蚀日者终将被反噬’
圈养?反噬?爆发?
沈落温不禁蹙眉,什么意思。
“澜衣先生,我的身体有什么问题吗?”雾听云的手从她的手腕上移开后,沈落温开口试探道。
闻言,雾听云缓缓抬头血眸仰视着她,最终还是摇头。
“以防万一,今晚你就站在门口守夜罢。”沈落温点了点头,不知怎的她今天就是不想放过他,于是恶意的提出了她的要求。
冬美人收拾着他的东西,面容清隽,鸦灰色的羽睫颤动,白发自然下垂。
他无言的走到门外,领下主人家的命令守着长夜。
夜深人静,床边,咕咚咕咚的吞咽声显得格外明显
睡梦中,沈落温被一团一团的血蝴蝶遮住,蝶影缝隙间一双鎏金色的瞳孔镶在眼眶里放大再放大…然后骤然紧缩竖立。
血肉像是被撕裂然后破碎的,痛苦的喘息从唇间吐出,炽热的火焰流窜在血管。
她猛的坐起来,带着湿意的触手裹挟着脆弱的蝴蝶从地面长出。
这是……腐月者的诅咒。
下一刻,沈落温的意识瞬间清醒,她再次坐了起来。
这次果然没有了怪异的蝴蝶和触手,取而代之的是覆在上方的雾听云。
他雪白的发丝散开来,将她和他关在一起。
外面似乎下了雪,他的肩头和羽睫都挂上点点雪色,他将她的手拿了起来抚上了他的侧脸。
即使沈落温醒了,他也依然毫不在乎的沉浸在她的血液为他提供的愉悦里。
血眸里满是餍足和迷离。
反应过来,沈落温立马将双手收回,迅速将枕头下的短刃抽出架上雾听云的脖子上。
“你在干什么?”她质问,另一只手背在身后预备唤出本命武。
坐立起来的沈落温比跪坐的雾听云高不少,手上毫不留情的用力按下刀柄。
血珠子从他的脖颈溢出,他像是感受不到痛感一样继续接近沈落温的手。
那些南山蝴蝶从他周身飞出,昏暗中闪动奇异的炫彩。
与梦中的血蝶似乎无不同。
直到再次与沈落温相贴近,他的脑袋轻轻倚靠在她的小腹上。
‘被诅咒的人啊,祝你好运’
“什么诅咒?”沈落温下意识问。
不安的直觉弥漫。
那些蝴蝶落在他的额间,发丝间,他仰头,没有高光的血眸默默地凝视她。
‘还没有感受到吗’
‘那些触手,关于腐月者的征兆’
他问,双手在不知不觉间环住沈落温,丝毫不畏惧锋利的刀刃。
“你到底在说什么!”
啊啊啊啊——
凄厉的惨叫划破料峭寒夜,整个沈家瞬间开始沸腾。
“有怪物!有怪物!啊啊啊。”
呼救声断断续续的传来。
“阿姐!阿姐!你在这里吗?”门‘唰’的一声被推开,沈青川气喘吁吁的跑进来,连外衣都没有穿好。
他冲了上来,一把拉住沈落温的手:“快走阿姐,有人在到处追杀你。”
此时,屋内只余沈落温一人。
“什么人?”
“是,他们,腐月者。”
沈青川急匆匆的拉上沈落温,外面黑影耸动,尖叫声不绝于耳。
“是个带着斗篷的人,家主大人、师兄他们都先去杏棠树附近集合了。”
说完,沈青川突然定定的转身,明亮纯粹的黑眸望着她,他说:“阿姐,此行凶险万分。”
“不要管他们,我们一起逃吧,逃得远远的。沈家从未将你我当过自家人,你忘记了吗?阿姐。”
一面是相依为命的家人的挽留,一边是身为蚀日者的使命。
沈落温叹了一口气,拿出身为长姐的语气,她还是像小时候一样揉着他的黑发。
只不过这次需要踮起脚尖才能摸到十六岁少年的头顶。
“身为十二届蚀日者里最具神明祝福与眷属的蚀日者,保护众域是所有蚀日者诞生的意义,记住咯,你姐可是‘赌约’的主人,虽万人,吾往矣。”
她慢慢的点了点他的额头,迅速套上外衣,一下子跳上寒光见:“走吧沈青川,我救人从来不是为了沈家。”
血液里,星屑流动生长,它快要破土而出了。
像神明期待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