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林德沃庄园的晚宴事多又繁琐。
但世上的烦心事再多，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安然度过——包括少年的喧哗和混乱的晚宴场，接连平静的日子终会淡化一切嘈杂。
斯内普算了下时间，将手头的古籍放到沙发一旁，习以为常张开双臂的下一秒，便稳稳接住外出瞬移回家的薇安娜。
自从前两次成功把他扑了个猝不及防后，女孩便算准了他习惯呆着的时间与地点——下午三点整，面向窗口的长沙发正中。
只要一抬头，就可以将庄园前院的景色收入眼帘——即使他初次选择这个位置的原因，仅仅是因为能方便最先看到抬手敲门的人。
其实完全没必要。
他在数次被迫接住自半空摔落的薇安娜后，抑制不住无奈地想道。
她从来不走正门。
“如果我这时不在，你估计已经脸着地了。”斯内普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整个盖在他膝盖上的姑娘从他怀里起开。
“可你在啊。”
薇安娜甜笑着勾住他的脖子，挪着蹭过他的腿面、磨磨唧唧爬到一边。
怀中突然空荡下来，斯内普垂了垂眸子，重新拿起先前暂放于身侧的古籍。
“你其实可以在她们家多呆一会儿，没必要这么准时准点回来。”他心不在焉地翻开书本，状似不经意般问道。
“等那个布莱克真和马尔福订了婚，估计你也很难再见到她了，更没机会像这样天南海北的聊。”
“你一个人在家，不无聊吗？”
薇安娜没正面回应斯内普，反倒看着他手中的书道。“况且是布莱克小姐主动要求教我学习交际舞——她的家庭教师确实优秀。”
“我自己也能有事做。”斯内普淡淡道。
薇安娜弯起眼睛，一言不发地看着他的侧脸，等着男孩接下来可能说出口的话。
身侧的视线温和却灼人，犹如丝丝缕缕的春日蒲草、轻挠着扫过被注视的脸颊。
细密的痒意顺着脸侧漫开，耳尖亦是失控发热。斯内普咽了咽口水，掩藏般低下头，手指不住地划过书页边角。
“看书，一个人，也安静。”
“……”
薇安娜探过脑袋，头抵头地和斯内普同时看向书页，轻声“噢”了一记。
他缩了缩肩膀，拘谨地没再开口。
素白修长的手无意识拧动着纸张页角，看向书面的黑眸又暗又沉，长睫却飞速颤动着。
“那都看了些什么？”
薇安娜转头轻声问道。
两人本就贴的极近，不过一个回首，黑发便与相贴的金发完全纠缠在了一起。
同时传来、喷洒在耳侧的，更是轻轻浅浅、带有花朵清香的好闻气息。
“看、看了……”斯内普脑海一片空白。
如被落日点燃的彩霞、被人肆意打翻的胭脂色调，断续的言语间，怦然的羞赧瞬间晕染上脸颊，倏地炸开大片红云春晓。
【西弗勒斯·斯内普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55】
“魔药的十八种研制手法？”
薇安娜兴致缺缺地收回脑袋。“我不喜欢这个。”
斯内普：“……”
脸侧的热气骤然散开。他暗暗松了口气，略过心底微不可察的空落感，故作平静道。
“艾琳之前和我提过一些基础魔药。”
“所以你想试试？”薇安娜问道。
“之前做过。”斯内普别开脸。“但坩埚废弃了太久，材料也不全……”
“材料？”女孩沉默了下。“……你是指那些黏糊糊还会蠕动的魔药材料吗？”
“如果你说的是弗洛伯毛虫一类的话。”
斯内普默默看着逐渐远离自己的薇安娜。
“可你必须要承认，它们很有用，并且是大多魔药都不可缺少的一味药材。”
薇安娜绝望的闭了闭眼，似是无法接受同居者居然会喜欢这些无法被正常人理解的玩意儿——尽管她清楚这个结果是必然的。
“可它们是毛虫，西弗。这代表你喝下那些液体的同时还顺带咽下了一堆虫子。”
“黏糊糊的……挂在你的胃壁里……”
她低头捂住自己的嘴，仿佛想起了什么不堪的回忆，泪眼朦胧地看着斯内普手里的魔药书，缓慢且坚定地退出客厅。
“霍格沃茨会有专门教魔药制作的课程、让小巫师亲手实操。”
斯内普好笑地看着缩在门后的薇安娜。
有必要吗？一副又惨又可怜的模样。
“况且它们不会整条进入坩埚。早在备料时就已经被磨成粉末，或者被切成薄片、挤压出汁……这是要去哪儿？”
女孩委屈地抽了抽鼻子。
“——去给你买坩埚。”
*
“唰——！啪——！”
夜风乍起，冷月当空。本该寂静如荒岭的迷雾林内，倏地响起接连不停的刺声鞭挞。
接收到系统警报的薇安娜霎时从对角巷瞬移至定点的案发地，躲在一颗巨大的白蜡树后，悄悄旁听其中动静。
“砰——！！”
白蜡树被硬生生撞动，锯齿状的复叶边缘交互摩擦出唰唰的声响。
薇安娜不明所以地屏住呼吸。
[系统，探查区域。]
【叮——】
【经检测，宿主周边二十米方向布有危险植株，学名：打人柳。请宿主注意防范。】
[……你说的偷盗者就在这儿？]
【系统会按照密林意识如实反馈宿主。】
薇安娜抽了抽嘴角。
貌似正经且严肃的顾左右而言他。
很好，这很系统。
“吼……”
沉沉的吼声于背后的树干附近响起。
好似察觉到周边有其他未知生物靠近。未知的恐怖如野兽般、破坏力强势拉开血腥，莫须有的领地意识骤起。
它无视柳条破空击打地面时发出的惊响，忘却人性地低吼着、寻着半空残留的气息，一步步靠近粗壮的白蜡树附近。
——倒影逐渐移至身侧。
薇安娜浑身一惊，下意识敛眉屏息。
月光破碎、层林曳动。白霜花般的冷光缠连大片阴影，疑似人影的周边毛发密长，凌乱纠缠在一起，在依稀的光照下随风飘摇。
她若有所感地抬起头。
果不其然，哪怕是重重浓雾遮掩的高空，在风力推动下依旧流露些许缝隙。
大而亮的明月悬挂半空，无孔不入地侵袭照射迷雾林的每一处空地。
薇安娜不禁倒吸口凉气。
[——你也没说对方不是人啊！]
事实证明，在格林德沃庄园内，最不用担心的，就是薇安娜的安全。
没人能在这块被特意庇佑的地界伤害她，哪怕是最恶毒的巫师、亦或者强大的魔咒，都会被防御机关尽数拦下。
嘶吼着、朝女孩迎面扑来的狼人分分钟被一旁的柳枝锁住脚踝倒吊起来，在半空中费力扑腾着。
“嗷呜——！嗷……？”
薇安娜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貌似受惊地打量着月光下依稀闪动的身影。
——还真是狼人啊。
但若只是无关紧要的人，系统根本不会特意出面催促提醒，而是会和其他无数的闯入者般——打晕后丢到迷雾林外。
而在闯入者意识不清瘫倒在地时，不知不觉会吸入种会导致精神紊乱的成瘾性孢子，以至于庄园的样貌从不为外人所知。
薇安娜点了点下巴，似笑非笑地看着面前挣扎的非人物种。
——体型不大，浑身遍布深色毛发。嗜血的目光贪婪的四处张望着，喉间阵阵低吼。
后天狼人，因受到诅咒或者攻击、由普通人类转化成的狼人。在圆月的影响下失去理智，被迫沐浴在血腥中，一生都受其所困。
“真可怜啊……”
【宿主，下一步怎么处理？】
系统适时发声。
薇安娜停留原地，静静看了会儿被倒挂着、挣扎不断，却丝毫不见疲惫的小狼人。
“嗷呜——！”
它龇牙咧嘴的往女孩站着的方向挥舞双臂，费力地试图够到她、獠牙毕露。
[我知道你的意思。]
【……】
[打晕他，天亮之后拖进来。]
【收到】
*
西弗勒斯·斯内普习惯早起。
这是他在离开蜘蛛尾巷后留下的习惯。毕竟无论是给那个男人做饭还是清扫门前雪，一个家里总归会有他的事做。
但薇安娜说，在清晨的格林德沃庄园内，不存在任何必要或非必要的事。
实在闲得无聊，也只需要他打开窗，舒舒服服地伸个懒腰，跟随肌肉的律动虔心呼吸、保持一个健康的身体，就是人生意义所在。
很有道理。
——斯内普纯当笑话听。
他依旧早起，翻个几页古旧的书籍，去隔壁房间检查一遍女孩的被子是否盖好，简单收拾一下，再下楼提前准备温水和早餐。
家中总要有人准备这些琐事。
即使斯内普知道，无论有他没他，厨房内的食材都永远新鲜，仿佛时间倒退般，每日消耗的食材第二天永远会被一克不差的补上。
而一到饭点、或是薇安娜自己想吃些什么，只不过眨眼的功夫，想要的东西自然会呈现在餐厅长桌最显眼的地方。
薇安娜也说过类似劝阻的话，但那些在别人眼里完全没必要的杂活，却能让白吃白喝住在格林德沃庄园的男孩更心安理得。
……况且也没什么不乐意的。
斯内普接过女孩乖乖喝空的水杯想道。
没他盯着，她一定不会这么自觉。
“西弗——”薇安娜拖着长调。
“说。”
“过会儿陪我去一下后院，那边估计……”
“我知道了。”
“至少等我说完嘛！”女孩撇了撇嘴。“你都不听我说昨晚发生了什么。”
斯内普：“……”
他关上水阀，将重洗过后的水杯细细擦干，重新摆放至橱柜后，才转头看向趴在长桌上、小嘴不停嘟囔的薇安娜。
“那你说。”
“不说了！”
她赌气地别过脑袋。
斯内普沉默地盯了会儿女孩的后脑勺，捻了捻身侧衣角，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金色长卷发软绵绵搭在肩上，又顺着她的动作滑落至长桌，蜷起一圈又一圈的弧度。
——真漂亮。
他想开口，却不知从何说起，只得小心勾起落于长桌的一缕长发，顺着指缝、将其捋至女孩穿着雪白色睡裙的后背。
薇安娜轻哼一声，被归纳好的发丝再次顺着身侧滑落，又同时带下大片未打理的金发。
黑眸难得泛起无奈的情绪。斯内普叹了口气，伸手覆上她的发顶，指尖施力轻压。
“抱歉。”
他抿起唇，许是不好意思的侧过面颊。
白皙的五指无意识勾动了两下，发根连带着挠出痒意，又缠绵绕过指尖。
“……下次会听你说完的。”
薇安娜抬了抬眼，半信半疑的眸光钩子般缠住他每一根睫毛，似是要刻于心上般问道。
“真的？”
斯内普被直白的目光盯得喉头发干，面部热气上涌，逃难般错开交互的眼神。
“……嗯。”
【西弗勒斯·斯内普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60】
女孩满意地弯起眼睛，依赖感十足地捉住即将远离的手，贴于胸口处紧握。
不顾对方瞬间涨红的耳根，素白的手指侵袭撩拨着扣入指缝，薇安娜柔声轻笑道。
“我就知道，西弗最好了。”
高端的猎手往往伪装成猎物出现，扮猪只是为了吃老虎，而不是单纯做猪。
以爱为名巩固的目的与野心怎会被真的驯服，而那每一帧、每一副温驯的模样，其实都是目标失防后、反客为主的套路。
抛开“茶”的贬义，“艺”属实高明。
“所以……”
斯内普默默抽开被薇安娜握着的手，上前踢了踢半死不活瘫倒在后院壁角的褐发男孩。
“你捡了个人回来？”
角落处瘦小的身影在被踹动后不住蜷缩，同时发出断断续续、沉闷的痛苦哼响。
“不知道从哪儿来的病患。”斯内普冷声补偿道。“还是个没用的累赘。”
他很清楚，没有薇安娜的默许，这个机关险境密布的庄园不会放任何人进来——更何况还是一个病怏怏的陌生男孩。
而上一个被她主动带进庄园的人……
斯内普眸光稍暗。
“我们最好把他丢出去。”他下意识握了握拳头。“哪里都好。垃圾堆、贫民窟……防止他将身上那些怪毛病传染给我们。”
“毛病？”
薇安娜歪了歪头，蹲下身子，伸手就要撩开男孩乱糟糟的褐色额发。
“哪有毛病？只不过……”
本该脱力的身影突然高抬起手，挥鞭般甩向嘴角温和含笑的金发女孩。
斯内普的瞳孔骤然放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