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凝坐在主座，面无表情的看着姜黎进来，行礼。盯着她看了片刻，慢慢道：“今天去干什么了？”

    姜黎避重就轻，将自己的行程说了一遍：“去春游，接待燕国使者，与父王议政。”、

    崔凝语气冷落下来，追问：“春游之前呢？”

    姜黎语气平淡道：“去今朝梦里阁转了转。”

    崔凝面色黑沉，气道：“知道如今都盯着你，还往那种地方去？”

    姜黎反问道：“以前去得，为何如今去不得，就因为我是女子？”

    崔凝一噎，又无话可说，只能将气发在别处，“清蒲，你就是这么侍奉主子的？”

    站在一旁的清蒲默默跪下，在她看来，罚站与罚跪没有区别。

    姜黎：……

    她这亲娘的脾气一贯如此，发怒时，连姜允都要低矮半分，她也只能顺着，于是先软和了下来，道：“我只是去走了一圈，没有停留，后来就去白渌河畔了，这事儿众所周知。”

    清蒲默默的想：上午还说什么你知我知，无人可知呢，这会儿就变成了众所周知。

    崔凝对这唯一的女儿心硬不起来，何况她内心深处也认为自家女儿无错，遂叹了口气儿，眉目柔和下来，道：“你女子身份传出后，本就引起一些人的不满，如今行事不改，岂不是让人抓到把柄？”

    “我晋国太子，何惧流言蜚语！”

    殿外传来威严沉肃的声音，紧跟着姜允大步走了进来，满脸笑意，见母女二人将要起身，摆了摆手，道：“咱们一家人，不拘于礼。”

    他顾自捡个了位置坐下，让梅玉和清蒲去传膳，问道：“该用膳了，有什么事儿待会儿再说。”

    崔凝见姜允过来，露出个笑脸，道：“如今宫内外流言不少，阿黎又这副作态，我就多说了两句。”

    姜黎为自己正名，表示自己时被迫的：“我说一，程郃就要说个二，也没什么正事儿给我啊！就只能看看花、赏赏景了，就当是休假吧。”

    她语气幽怨，表情却不是那么回事儿，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让本想为她说话的姜允看的眼热，闭上了嘴。

    他十年如一日的为国操劳，可是从来没休过假呢！

    ……

    第二日巳时，宫宴如期开始。

    晋王坐于上首，姜黎负责接待燕昭入宫，朝中重臣亦悉数到场。席间觥筹交错，一派和乐。

    宴席过半，燕昭才说起来意，“昭此次贸然来晋，是为了商议北夷事宜。”

    姜允看向他，道：“北夷之事？”

    “如今北夷新主乌桓上位，对咱们北境三国虎视眈眈，如今严冬刚过，粮草短缺，难保不会南下劫掠。”燕昭道：“我父王欲与晋联军，进攻北夷。北梁王已经答应出兵，咱们三国联手，灭掉北夷不是难事。”

    程郃抚了抚长须，道：“虽说咱们与北夷交战多年，但对其境内地况并不熟悉，且这个时节，越往北越冷，咱们深入草原行军，并无多少优势。”

    燕昭见晋王面无表情的听着，忙道：“寒冬时节又北夷难民流入咱们边境，只要有心，何愁找不到向导领路？”

    太尉秦振声如洪钟：“北夷之民岂可轻信！别到时候入了狼窝，给北夷送上粮草补给。”

    燕昭强压下气恼、焦虑之色，面色平静道：“入草原作战固然艰难，但乌桓与其父不同，其人野心勃勃，待其实力稳固，挥兵南下是必然之势，到时形势逆转，优势难存。”

    北夷又称北狄，与燕国接壤面积颇大，且西戎在旁窥伺，东南边境还有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巫国。身畔伴有两匹恶狼的燕国处境并没有那么好，甚至还有点差。

    杜玮道：“燕太子所说亦有道理，北夷每年南下劫掠多次，手段残忍，扰得边境不宁，不示以国威，他们不会收敛半分。”

    姜允看着下手众人不一的神色，道：“此时吾已知晓，待吾与诸臣商议过后再做答复。燕太子难得来晋国一趟，这几日可四处看看。”

    出兵不是小事，燕昭知道多说无益，拱手应是。接下来的宫宴无波无澜，顺利结束。

    姜黎在宫宴结束后直奔城外武器坊，这是她十三岁那年心血来潮建立的，当时还被秦振好一顿夸，说她有先祖之风，自她身份暴露后，这厮看她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了。

    武器坊坐落在渌京东北山间，与护城河相隔不远，顺着护城河旁的马道而行，半个时辰就能到。

    如今出兵北夷势在必行，她先前让匠人研究一下弓箭长枪，看看能不能改良。原来的兵器多为铜、铁所铸，铜器材质坚硬，成品却过重。后来的铁器易损耗，这两个问题还行，只要国库充裕就能克服。

    最关键的是晋国境内铁矿和铜矿都不丰富，属于用一点儿少一点儿的那种。如今矿藏均由国家把控，其他国家的官员只要没疯，就不会把铜、铁出售给他们。

    陆衍虽说常在宫中行走，但他的实际官职并不高，全是仰仗亲爹亲娘，所以今日宫宴没有他的位置。知道姜黎今日要来武器坊，他就早早的来了 。

    姜黎到时，远远就见他站在武器坊的门口，仰头看着牌匾发呆。

    春日万物生长，山中满是绿意，远处白渌河水自山巅奔流而下，汇入护城河道，如白练自云端坠入凡间。山间清风拂过少年，恍惚间如谪仙坠入凡间。

    姜黎轻笑一声，她这表兄还是为翩翩美少年呢！

    不过只限于他不说话的时候，他那张嘴会让人忽略他的外表。

    马蹄声渐近，陆衍并不担心会被马误伤，头也不回头地指着上方的牌匾道：“这还是你提的字，让你取个好名字，你就写个这，以后造出了什么神兵，别人问起出自哪里，咱们就说武器坊一号铸造间吗？”

    字体笔触略显稚嫩，但好在还有几分风骨。只是过于直白的名字让人想要发笑，再听陆衍的话，姜黎自己也忍不住率先笑了出来。

    武器坊内的主事迎了出来，请二人进去。

    主事姓米，名临，原来是军器监的一名小官，被前去核查账簿的姜黎选中，带来了武器坊。

    他在前面引路，道：“您之前交代的，已经有了些许成果，只是材质问题没有办法解决。”

    姜黎道：“有进展就好，材质问题，带我看过后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