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江瑶手中拈起糕点,还没来得及品尝,便听得耳边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紧接着手中的糕点蓦地被夺了去。
一股清润倨傲的声音响起:“竟不知叶少君也同叶二小娘子喜好糕点?倘若糕点有毒呢?叶少君莫不是大意了?”
叶江瑶一把将糕点夺了回来,刚刚坐稳,便见纯狐景澜神色冷冽,对金天远舟正色道:“你今儿倒话挺多。”
金天远舟挑了个眉头,不请自来坐下,摆了衣摆,轻笑道:“这不是见到了叶二小娘子的兄长正高兴,怎么着?少主连这个也管?”
继而,他拿起一杯酒,目光流转地对上叶江瑶一双清澈的眼睛,看出叶江瑶女气,带着阅人无数和洞察,心中猜想了一半,他含着疑惑的目光向她问道:“我说,叶少君怎么不让叶二小娘子一同来此,自上回与叶二小娘子一别,让我真真不忘。”
“叶二小娘子也是你叫得?”纯狐景澜说话的声音冷淡,虽神情未起一丝波澜,可丝毫掩盖不住一股子阴阳怪气。
金天远舟好笑地勾起嘴角,道:“怎么?只许你叫叶二小娘子?旁的就没资格?再说了,她是你未婚妻不假,可如今婚事拖着,今上不也迟迟未下旨吗?我看你们的婚事还悬着呢。”
说着,他正起劲傲娇着,不知旁的哪来一只脚狠狠踩着自己,就如铜铁重重击碎脚心那般生疼,他费力忍受着痛感,转眼向叶江瑶尬笑了一下。
坐在一旁的棠溪无心“争风吃醋”,他面色不悦,拉着叶江瑶起身,“诸位喝的尽兴,我与小叶大人准备拟好密函,明日就启程回盛京,现下与诸位告辞。”
金天远舟闻言微愣,只见棠溪和叶江瑶似是走的很近,不免疑惑看向纯狐景澜,正要与纯狐景澜求证一番时。
纯狐景澜将酒杯轻轻放下,眸光微黯,抢先一步制止住金天远舟出声,对棠溪淡淡道:
“棠大人莫不是走的太急?既然都是明日启程,何不一同回盛京向今上交差?”
见棠溪又恨又急地看着自己,纯狐景澜看向叶江瑶,语声也温润了许多,紧逼问道:“明日坐我的马车一起回盛京,路上也好整理思绪商讨如何向今上回禀,不知小叶大人意下如何?”
棠溪当即拉着叶江瑶的臂膀示意阻拦,叶江瑶因着对他误会有心虚的缘故,不太好意思抬头看纯狐景澜,半响才回应,“既然如此,有劳了。”
棠溪略有些不满,急急地喊道:“小叶大人......”
他转而眼神不满看向纯狐景澜,碍于级别,便作揖道:“都指挥使的好意,我们心领了,还有事情商议,我与小叶大人这就先行离开。”
“慢着。”
他们正要转身离开,纯狐景澜及时叫住了他们。
“小叶大人莫不是有什么事情还未与本官交代?”纯狐景澜故意道。
叶江瑶刚想起有些事正好问他,也是感受到纯狐景澜找她有事,她心里一紧,想了想,当抬起头正要说话,一抬眼瞬间便愣住,脸上不由得一红。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俊美无双精致的脸,鼻梁笔挺,墨眉如画,一双凤眸墨色无波,平静而含着无限涟漪,偏又带着几分傲冷贵气,他的薄唇紧抿,似是在等待自己的回应。
叶江瑶终是开口:“想来确实与都指挥使有要事相商。”
“跟我来。”纯狐景澜话音落便带着叶江瑶离开此地。
余下的一众人心中似明镜,只是都略显无奈。
夜色迷离,灯火繁荣。
南安之地有一夜色长街,灯火通明,纯狐景澜带着叶江瑶来到桥边,只见桥上有卖簪花的小摊贩,他停住了脚步,盯着一枚鎏金的栀子花簪子好一会儿,叶江瑶诧异地贴近在他身旁,见他目光温柔眼神坚定,她越是心头一紧,他们近在咫尺,面前的人散发着一股贵气。
夜色下,他一头如墨的青丝垂至半腰,白玉金冠高立,身穿湛蓝滚银边锦衣长袍,外头松松搭着滚边乌貂披风,身姿如画,宛若谪仙。
他执起那枚簪子,将之轻轻在叶江瑶发边比划着,他的姿势优雅,气度不凡,他嘴角浅浅噙着笑很是满意,叶江瑶心头登时紧张,迅速后退了一步,礼貌道:“大人莫不是和下官开玩笑,哪有男子用这等簪子的?”
她避之不及。
此刻,俊美的脸庞盯着她竟一言不发,目光浅浅带着逼迫感,浑身的尊贵浑然天成,带着几分傲冷,他的心思陡然深沉,淡淡道:“这里没有其他人,你不用担心身份暴露,我的人已在附近布局,不会有人发现我们的秘密。”
“布局?”
叶江瑶不明所以。
纯狐景澜掏出银两给了店家,急急拿着簪子带叶江瑶离开。
“跟我来。”
叶江瑶还是一脸懵,疑惑问:“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
不消一盏茶时间,纯狐景澜带着她来到湖边,他拿起纸船灯笼递给她,再拿一支毛笔,说道:“今日是你的生辰,你可有愿望写在上面?”
叶江瑶微愣,竟忘了自己的生辰,是啊,今日是哥哥的生辰,他们是双生子,今日也是自己的生辰,竟不想,纯狐景澜却记得一清二楚。
“你都快忘了自己的生辰,忙着你哥哥的事情竟把自己的事忘了,仇恨不会让你快乐,会带来痛苦。”
纯狐景澜似是话中有话。
“这种感受,我很早就体会过,后来觉得,与其每日把仇恨记在心里,一心要铲除恶人,也不可丢失了自我,和身边之人,倒不如放下仇恨。”
叶江瑶侧边看着他,静思一想,他纯狐景澜身为北麟少主,又有何等仇恨大事?
纯狐景澜将毛笔也一并交给她,温润道:“此处没有其他人能够发现,你尽管放心写下你的愿望。”
叶江瑶看周边一片寂静,怕是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那边灯火辉煌,烟火绽放,而他们所在之地却无一人,浅浅的灯光能微微照映湖边,她能看清楚自己写下一字一句的愿望。
纯狐景澜见她目光含着几分期许,心中心疼了起来。
她本该是盛京无忧无虑的贵女,却一朝变故,担着家族重任,和为兄报仇的任务,从一个娇蛮跋扈恃宠而骄的叶二小娘子,活生生把自己逼成小叶大人,顶着巨大的压力,和恶人斗智斗勇。
他心中自恨,没有好好保护她,那可是他自小就暗恋芳心的姑娘。
待她放完了灯船,便将一封信递给了她。
叶江瑶眼睛一亮,见信中字迹正是他哥哥叶江煜的,信中提到对纯狐景澜的提醒表示感谢,却仍然为了大义执意去往燕郊。
她心中已明了,原来纯狐景澜是阻拦哥哥去往燕郊,但哥哥未采纳建议执意前往,这次是误会了他。
见她迟疑许久,纯狐景澜登时有些诧异,关问:“怎么了?你若有想问,我必告知。”
叶江瑶将书信归还,脸色白了白,“是我误会了你。”
纯狐景澜拉住她的手,温润道:“无妨,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叶江瑶有些诧异,跟着他来到一处无人住的旅间,屋内有一人跪在地上手脚被绑得死死的。
“这是?”
叶江瑶看着眼前景象发愣,就看见他挑眉,眸中墨黑深不可测,对跪在地上的那人淡淡开口道:“是你开口说呢?还是我们逼你说?”
叶江瑶这才反应过来,这人许是被安排模仿纯狐景澜字迹之人。
那人眼珠子转了转,似是偷奸耍滑的鼠辈,他沉默一会儿才吞吐开口:“小的也只是拿钱办事,没有半分隐瞒。我什么都不知,对家让我模仿北麟少主字迹,其余什么也不知啊。”
“是吗?”安淳持剑架在那人脖子处,他脖颈一梗,小心翼翼吞咽,却还是丝毫不肯如实招来。
“刀剑无眼,速速说来,指使之人是何人?”
那人扭扭捏捏的,眼神闪躲,迂回道:“小的真不知啊,大人们,小的也只是奉命做事,其余哪敢多问啊?”
“安排你模仿字迹的那人模样生的如何?这总该知道吧?”叶江瑶质问。
那人想了半响后才记忆道:“那人有刺青。”
叶江瑶忽然预感不妙,紧张问:“什么图案的刺青?”
“白虎……”
闻言,叶江瑶怒道:“胡说!”
那人无可奈何,求饶道:“各位大人,小的真不知对家何等身份,白虎刺青倒是印象深刻,小的记得那些人身手不凡,都是武艺之人,其余的我也没敢问,他们也是把刀逼在小的脖子上,不拿钱办事就得殒命啊。”
“哦对啦!”那人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了,急急地道:“我看他们有腰牌,是龙虎金牌,像是宫里的!”
“带走。”纯狐景澜轻飘飘吩咐安淳带那人离开,余下只有他们二人。
叶江瑶恍若失了神,身子一僵,心思不定。
纯狐景澜好似心中早已对此了然,对她轻声道:“我也是近段时间刚得到的消息,你哥哥之死或许不止与顾烬尧有关,还有他人参与。”
叶江瑶揉了揉额角,恍惚地找到位置坐下,镇定道:“顾潇?怎么会?”
她怎么也无法相信,顾潇与她和哥哥一起长大,他若参与,是如何下得去手?
纯狐景澜看出她的心思,淡淡道:“顾烬尧得知七皇子下落必然要阻止七皇子现世,而你哥哥前去燕郊探查,他们怕的就是你哥哥掌握秘密上报皇族,而顾潇其实同样害怕七皇子还在世的消息,你是否想过。”
“想过,他一向与世无争,我不曾质疑,全然也因为他与哥哥从小一起长大,形同兄弟,万没想到他会参与此事,那他的目的又是为何。究竟牵扯他怎样的利益,要陷哥哥不义?”叶江瑶收起多余的心思,镇定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