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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际]果壳之王(一)

    玛莎飞快地脱下头纱和礼服。侍女们很快就会回来,她得抓紧时间。各色首饰也一并摘下。各种颜色的宝石散落一地,闪闪发光,直映得满地生辉。

    她犹豫了一会,又把看起来最值钱的,同时也是最轻小的几样捡了起来。

    和大多数人一样,玛莎缺乏对“亮闪闪”的抵抗力。但此时,驱使她如此做的原因并不仅仅是这种本能,而是在出走的路上,公主和所有普通人一样,急需盘缠。

    她正在面对的是一项大工程。全手工打造的礼服精美绝伦,浅金色的打底似丝似缎,暗金色的刺绣明暗有度,制作者还极尽繁奢地在上面缝制了大量宝石。裙子花纹的内容也是一个亮点。受长久的王室文化教育熏染,它的主人可以轻易辨别出这些复杂图腾的含义,它描绘的是一段关于戈尔登王国的绮丽史诗。而戈尔登,就是玛莎的国家。总之,无论从外表还是内涵来品评,这件耗时半年之久的作品都无可挑剔。玛莎本来很喜欢这件衣服的,即使它是她的结婚礼服——她不打算参加的婚礼的衣服。但是她没有想过它的繁复设计会让她如此头痛。

    礼服与身形贴合到极致,以至于难以快速褪下。触手满是的缀片也让人无从下手。正和它作着斗争,窗外忽然传来熟悉的说笑声。听起来是被她支走的侍女回来了。玛莎心里一紧,她没有时间慢慢来了。奋力地几番拉扯过后,娇贵的布料很快裂了个大口。她快速地从散开的衣服里挣出来,换上早早准备好的不打眼的常服。呼,总算完事了。就是关于礼服有一点点心痛……

    大门几不可察地打开又合上。侍女们捧着茶具,正有条不紊地走来。她们还不知道婚礼的主人公已经跑掉了。

    当人们谈到“逃婚”这个词的时候,总是忍不住发挥他们过分强盛的想象力。一个一无是处的结婚对象,一个唯利是图的原生家庭……或者,一个心有所属的失格新娘?但是这些都不是玛莎的理由。她的未婚夫是邻近国家的王子,她更是一位地位尊贵的公主。至于心上人……从小到大,她见到的外人屈指可数,身边不是亲人,就是定期更换的侍女,爱慕之人根本无从谈起。公正地说,与其说结婚是她逃走的原因,不如说,婚礼无形中为她提供了逃跑的可乘之机。

    那么,这个象牙塔中长大的女孩,又为何非要踏上这条未知的道路不可呢?

    这要从她的生活经历说起。

    戈尔登王国是一个安宁富庶的地方。这里的王室统而不治,不掌权柄,却能够过着奢华优裕的生活。他们享有财富的秘密,就在于戈尔登经济发展的独特方式。这个面积不大的王国完全仰赖旅游业生存——这并不是一种健康的产业结构,但不知为何,历时多年,它始终屹立不倒。而王室成员的一项重要职责就是接见远道而来的重要来宾,据说这是一项高贵而严苛的任务。总之,他们凭此从旅游业的税收中抽成一笔可观的资金,并以此支付王室成员巨大的花销。这些都在玛莎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之中。

    现任的戈尔登国王和王后育有三名子女:大女儿玛莎,二女儿安妮,和小儿子乔治。除了玛莎以外,所有的孩子都完美继承了父母的长相,拥有一头亮灿灿的金发。日光照下之时,它们碎金般的光泽令人目眩神迷。金发碧眼是戈尔登王室的显著特征,为了维持这种身份的象征,他们向族外通婚时会特意挑选发色纯净者,有时甚至要考察对方的族谱,向上追溯几代历史。玛莎的父母更出自毫无疑问的金发家族,因此,当他们看到玛莎头顶冒出锈红色的毛发时,第一反应是以为她得了一种罕见的病症。

    不管医生检测出来的结果如何,他们都对此表示束手无策。日子一天天过去,这个红头发的公主不可避免地长大。大多数时间她要忙于科目繁多的课程。但每当接见日到来,国王一家老小都要在会面室主持事务。只有玛莎寂寞地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她没法出席这样的场合——戈尔登就是金发,金发就是戈尔登,大家都这么想。两个概念的关联已然根深蒂固。一个人又怎样和传袭百年的观念对抗呢?这很难,比在跳舞上胜过安妮难,也比阻止乔治调皮捣蛋难。玛莎只能想尽办法消磨掉这段难捱的时间,至少,也要让自己开心一点。对戈尔登的公主来说,这并不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十岁以前她还可以像弟弟妹妹一样到处乱跑,十岁以后就只能老老实实地在室内,因为孩子的活泼好动还可以让人会心一笑,大人的乱跑乱跳就只能被视为没有规矩。

    虽然行动处处受限,玛莎还是给自己找到了一方自由的小天地。那就是图书室。它的装修金红并用,低调中暗含庄严,这种配色让玛莎感到很亲切。图书室很少有人来。王族对成员的教育主要在实地礼仪方面,最多再加上一些艺术方面的选修课——比起对生活没什么大用的阅读,大家更喜欢跳舞,或者到户外画画。在玛莎看来,这不能不说是一件憾事。越发掘一些新的书籍,玛莎越感到这里是一座宝库。纸张翻动之间,一个个精美故事跃然展开,牵动她烦恼的身份逐渐淡去。在书籍里,她可以变成远方的一只青蛙,一匹白马,一个渔夫,那里没有人在意红头发。

    但她不可能永远泡在图书室里——虽然她很希望如此。

    公主总是要成年的,她的婚事成为了国王夫妇的难题。纯正的金发家族不会同意和红发儿联姻,但若是要为她迎娶一位血统有瑕者,未免也太自暴自弃——难道要公主的后代也一路向红发走歪?他们替自己的女儿委屈,也许她的红发只是偶然现象,下一代就会恢复正常?毕竟戈尔登王室金发的血统已经传承百年了。但其他人很明显不这样想,于是他们只能绞尽脑汁,做别的打算。

    玛莎也很痛苦,但她有自己的看法,为什么一个人非要结婚呢?与其跟别人在一起扩大烦恼,不如她一个人生活。她向父母提出不结婚的主张,但他们只以为她伤心得昏了头脑,还让妹妹安妮来劝解她。

    因为发色——总是这个——的原因,王位将越过玛莎传到安妮身上。但她们二人的感情并未因此消退。

    国王的生活是什么样子呢?从她做公主的经历就能推知了。

    做公主当然有很多好处,华服美饰是从来不会缺少的,居住的地方也铺陈秾丽。从小到大,只要稍微皱一下眉头,立刻就会有人出马解决她的难题。

    可是规矩也多。每个时间做什么事,每个动作用什么姿势。从去什么地方,到见什么人,没有一件事不被安排得清清楚楚。

    托这些规定的福,她甚至从来没有离开过王宫。

    玛莎以为,做国王的要求只会更可怕,而且还有仿佛无穷无尽的接见日要准备,简直要把自己的时间都奉献给王室义务。但安妮说,这是等价交换。履行职责,享受权利,她以为很合理。安妮看起来很能理解这套生活法则,并且乐在其中。玛莎相信她以后会成为一个完美的女王。但对玛莎自己来说,有时她真想挣脱这个圈子,不光是不要做国王,公主也不要。真正想做的事是去看看外面的人,和外面的生活。她总有一种感觉,这个世界很大,自己不能一直困在这一方宫殿里。

    故事书为她提供了很多想象力。

    如果吃剩的果壳中也有一个世界,那么这个世界里的生命怎么看待外面?

    如果她们自己,就是在这样一个果壳之中呢?

    ——她们甚至没法验证这一点,因为她们从没离开过王宫。

    她对安妮说了很多。玛莎敞开心扉,告诉妹妹自己不仅不想结婚,还想离开生长大的地方,到外面看一看。

    安妮叹了口气。她们一向很合得来,即使妹妹总是在舞厅,而姐姐又缩在图书室,但她已经远比其他人要了解玛莎。就像这时,她敏锐地察觉到,这并不是因为不乐观的婚事引起的一时气话,而是经过长久思索的言语。正是因为如此才让人头痛,离开王宫(安妮甚至怀疑她想离开戈尔登!)——这种想法不仅荒诞,而且危险。

    她到底这么想多久了?天啊,她不该看那么多无用的书的。

    安妮一直相信,王室之所以能享有如此宽裕的生活,是由于他们一直在无比努力地为自己的职责奋斗。就拿接见日来说吧,拥有纯正金发的人虽然不多,但也没那么少,不至于只有国王一家有资格参与这项事宜。这是因为不是所有的金发碧眼儿都能像他们这样把生活奉献给礼仪训练。每一个发音,每一个微笑的角度,每一个动作的幅度,甚至与来宾共进晚餐时要什么时候动筷,咀嚼多少下停止,什么时候吃完,这些都需要持之以恒的训练才能掌握。兢兢业业地修习,昼夜不停地练习,登场时的举重若轻是以这些为基础的。

    但显然,玛莎并不这么想。一开始她还好奇地向妹妹询问会面的细节,但当她们连客人可能提出的每一个问题都心中有数之后,她开始对这些事感到厌倦。或许说,是对一切生活中的重复厌倦。也许是她身上的训练负担很轻,也许是她没有参与感和获得感,总之,她对这些事的意义感到困惑了。

    她们越谈话,越感到彼此之间的分歧。这是与熄灯前聊什么、下午茶吃什么完全不同的分歧。过去,姐妹俩虽然性格爱好不太一致,但她们聊天还没有如此的分裂感。安妮脑中警铃大作,真怕一不小心玛莎来个离家出走什么的。她有心好好和姐姐谈谈,可是侍女已经在外面叩了第三声,这是提示她行程的信号。她想起差点被自己抛到脑外的舞蹈课,一边扶额,一边在脑海中呻吟了一声——得了,又没机会了。等待她的即将是一圈不停歇的连轴转,下一次姐妹谈话指不定是什么时间了。

    玛莎同情地送走妹妹,郁闷之情并没有消解,她在屋内倚了一会。正怔忡着,突然看到不远处的侍女们围在一起,头挤着头,在聚精会神地看着什么。时不时还有人警惕地抬头查看四周。这勾起了玛莎某些潜藏已久的回忆。她打起精神走到窗边去,想看看包围圈中心是什么东西。

    那是一个亮着光的盒子。上面似乎还在闪烁着什么画面。真叫人惊奇!玛莎从来没有见过会动的画。虽然隔着些距离,看不太清它上面具体描绘了什么,可单单那栩栩如生的图像就足够震撼到她了。

    一个侍女感叹道:“你真聪明!我上次好不容易偷渡进来一个,刚开机就被发现没收了,也不知道他们用的什么办法。那还是新型号呢,叫我心疼死了!”

    另一个得意地说:“王宫装了反投影装置,新型的终端都用不了,还会被系统定位!旧技术有旧技术的好处,像我手里的这种,他们就没法和公用端区分。”

    她们没有在这个奇怪的“终端”上耽搁太多时间,毕竟还有工作要做。眼看着那个盒子就要被收回去,公主心中一跳,赶忙打开窗户:“这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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