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噩梦那一天起,三个月已经过去了,每一天在日夜交替里重复着,没有任何异常。噩梦带来的恐惧也逐渐被日常熨平了。
这三个月里,我还是没有见到夜巫小姨的踪迹。不仅如此,日巫小姨也没有露脸,这是有些奇怪的。夜巫小姨随着自己的喜好飘荡,但日巫小姨每个月都会出现在祭司大堂聆听民众的祈祷,主宰纠纷,带领着大家安排好下个月的生活。
好在西国人天性循规蹈矩,崇尚和睦,即使日巫小姨消失了几个月,也没有出现混乱,大家还是按部就班地生活着。但随着冬季的来临,太阳神的光辉减少,又到了一年里最难熬的时刻了。大家都还是在期盼早些看到日巫夜巫的身影,在两位女巫的带领下度过日照减少的冬季。退一万步说,一月的冬季祭祀是一年中最重要的祭祀活动之一,两位女巫是一定要出席的。
天气寒冷让我减少了很多活动,偶尔也想要不要痛痛快快地打一场板球,但N教授说我的体质很弱,在寒冷中运动是很容易生病的,这样对人的健康是及其有害的。这一点是在东国的魔药学里验证过许多次的真理。虽然我有点不信服,但是我确实在去年冬天打板球是崴了脚,N教授从去年的冬季祭祀的留念中看到了我拄着拐杖的样子。证据摆在我眼前,令我无法辩驳。有时候我也会感叹东国人怎么这么会辩论,大多数时候我都因为讲不过他而默默闭嘴了。
还有一件大事,N教授向我求婚了。是的,到现在想到那一刻我还感到震惊,满打满算我们认识也才只有四个月,这场求婚发生的十分随性,我丝毫没有准备。
有一天清晨我在校舍后面花园里清理枯草的时候又一次偶遇了他。他说他也正好出来晨练,正说着,我看到一只小蜘蛛在他的肩头,于是我轻轻拿走了,并且放生了这个小家伙。
N教授满脸深情地看着我,眼睛亮晶晶的,我的内心感到有些不一样的事情要发生了,果然他在下一刻突然单膝跪地,他说:“我知道这样的举动一定会吓到你,但是我再也忍耐不住了,我从见到你就深深被你吸引。我知道通常人都要经历漫长的恋爱才走到婚姻契约这一步,但是我们有那么多的共同话题,我们常常说同样的话做同样的事,我不需要漫长的恋爱来认定,我现在就可以认定我们是命中注定地一对伴侣。我从来不相信婚姻契约,但是遇到你之后这一切都改变了。你的善良抚平了我过去的伤痛,我接下去的一生都离不开你!”
这样炙热又冲动的话让我有点晕眩,不知道该如何回复,我担心拒绝会伤害他的自尊心,也会伤害我们的友谊。我笨拙的几次开口,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我只好说:“我没有想过这个事情,我还太年轻。”
N教授苍白的脸上因为爱情的激动而染上一层红晕,“当然,当然,是我再也忍耐不住自己对你的吸引了。但是亲爱的,我们心有灵犀,心灵相通,我们简直就是一对灵魂伴侣。你还能遇到比我更懂你,更与你心灵契合的人吗?在年轻的时候就遇到了对的人,又何必要等更久呢?”
没想到在求婚这样的场合,我也会陷入这种熟悉的找不到反驳的话的情景,我说:“这样重要的事情,我需要和小姨们商量一下。”
他脸上的红晕淡了一些,失望和忧伤从他的眼睛里溢了出来,他勉强地笑了笑,”这是当然的,我是多么理解你的。你有你的家人朋友要考虑,你有你的身份地位在这里,怎么是我这样一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可以配得上的,在你们的眼里,我大概是个小丑吧。如果别人知道我竟然向你求婚,可能只会笑话我的不自量力吧。“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急于辩解,我从来没有想过从物质的角度上侮辱他,太阳神也不会允许这样的行为。
“没关系,你不用解释。“ N教授苦笑了一下,”我想让你知道,我这样愤世嫉俗的人,愿意和你结缔婚姻契约,是把我的一颗真心剖出来血淋淋地呈现在你的面前。至于你想要怎么做,全凭你的发落吧。“
我记不清我说了什么,这场求婚是我落荒而逃而收尾。
在这之后,大概有一个星期我都没有再偶遇N教授了,我感到他一定是在刻意躲着我。我不知道我是不是伤害了他敏感脆弱的心,我是否有更好的方式去回应他,太阳神一定不希望看到我伤害一个年轻正直的人。
我急需和别人商谈这个事情,但是它太过私密,我不知道该和谁商量。我想和朋友们商量,但是我想到N教授说的话,告诉别人是不是会让人笑话他?我想是不会的,但是我不想再一步损害他的自尊心。
这个时候我需要的是小姨们在我的身边,她们是我的家人,也一直是我的守护神,在我惊慌失措的时刻安抚我,为我捋清思路。我知道一些教授们已经开始寻找两位女巫的踪迹了,他们各展神通,但还是音讯全无。不安的情绪已经开始蔓延,这真的不是一个考虑婚姻契约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