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慢慢睁开眼，展心发现自己此时此刻正处在一个很黑暗的环境里。
在这个环境里看不到一点光亮，连自己是否睁着眼睛都感觉不到。
手臂上传来一阵灼烧的痛感，展心看不到是哪里受了伤，伸手摸到手臂上只能摸到一块已经凝固的血渍。
等等，姜澄人呢？
“姜澄！”
展心一边摸黑伸手探路，一边大声呼喊着姜澄的名字。
可惜一直没有人回应她。
这个地方黑黑的，喊出的声音也没有任何回响，空旷得令人毛骨悚然。
展心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探路，不知道是走到了哪里，她突然听到了水流动的声音。
再往前走一步，展心很快感觉到自己的裙角被水打湿了。
前方是一片水域，看来不能再继续往前走了。
正在展心停下来思考的瞬间，有个人沿着水流漂了过来。
四周的环境很黑，但是在水里浮动着的人却很白，在这黑暗的环境中显得格外醒目。
那人黑色的头发被水全部浸湿，凌乱地贴在额头上和耳朵上，瘦削的鹅蛋脸十分惨白。
展心在看清那人的脸之后，瞪大了双眼，有什么东西“嗡”的一声在脑袋里炸开。
那人不就是姜澄吗？！
展心“扑通”一声跳下水，赶紧把浸在水里的姜澄捞上岸。
姜澄的体温很低，身体一直在发冷。
展心摸了摸衣袖，发现袖子里的纸符早就在跳下来的时候就全部飞走了。
没有了道符，现在只能自己生火了。
摸着黑，展心找来了一些干树枝和干草，拿一根树枝对着一块木板开始磨，很快木板就起了火。
展心把姜澄扶起来，脱了她套在外面的棒球服外套支在旁边的架子上烘干。
姜澄已经烤了很久的火，但是体温还是没有多大变化，手依旧是冰冰冷冷的。
展心紧抿着嘴唇，眼泪一下子从眼眶里冒出来，一颗一颗地往下掉。
张老师已经死了，难道现在连姜澄也要死在她面前？
展心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白色小药瓶，这个小药瓶是张语沁生前的时候发给她的，星月学校的每个学生都有一瓶。
一般晕迷不醒的时候吃了这个都会无比有效。
展心扶着姜澄，喂她喝了小药瓶里的水。
此刻的姜澄感觉自己处在一片黑暗的森林里，周围的树木弯弯曲曲的，像极了一个站立着的人在张牙舞爪地盯着她看。
她一边跑，一边喊着展心的名字和欧阳镜的名字，可是没有人回应她。
忽然，前方出现一个巨大的白色骷髅头，姜澄吓得急急刹住自己的脚步。
那个巨大的白色骷髅头猛地扑向姜澄，姜澄用手抱住自己的头，吓得连声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
尖叫的同时，姜澄猛地睁开了双眼，记忆还停留在白色骷髅头朝她扑来，整个人吓得心有余悸。
姜澄还分不清梦境和现实，吓得精神恍惚的时候，她突然感觉自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对方的心跳声慢慢传来。
此刻，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小蛇，没事了，没事了，没事了……”对方一直在重复呢喃着这句话。
仔细一听，声音还带着一丝哭腔。
姜澄松开怀抱，和展心面对面，两人视线一下子就撞在一块。
此刻她们的身后是一望无际的黑，黑得像世界末日里的场景。
两人什么也看不清，只能看得清彼此的脸。
展心的眼泪一滴一滴地往下落，脸上全是泪痕。
姜澄伸出手臂，挥了两下。“怎么又哭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你看，我没死……”
“你为什么会突然失去法术了？是因为我吗？”
闻言，姜澄嘴角突然僵住。
“你不用骗我了，是因为我对不对？之前我中了柳舟荷的箭，我已经猜测到自己命不久矣了。后面我突然就得救了，而你也突然失去了法术。怎么会这么巧呢？”展心一点一点说出自己的推测。
姜澄摆了摆手，用着轻松的语气说道：“我不在乎有没有法术，我本来就是一个没有法术的普通人，重要的是你活下来了。”
展心扑过去抱住了她，嘴里一直重复：“对不起小蛇，真的对不起。以后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好啊，那我就收下你的承诺咯。”
……
“小蛇，站得起来吗？”展心扶住姜澄的一只手，问道。
“站不起来。”姜澄表情痛苦。
从这么高的万丈深渊摔下来，只是摔断腿已经算非常幸运了。
“我先背你吧，我们再慢慢找上到地面去的办法。”
展心微微蹲下来，让姜澄可以整个人趴在她的后背上。
展心背着姜澄，一步一步地探着路。这里实在太黑了，抬头看也看不到任何东西，根本不知道出口会在哪里。
而且这里还是法术禁区，连御剑飞行都不行。
走了不知道有多久，展心感觉眼前的世界慢慢从厚重的黑变成了模糊的黑，用力瞪大眼睛看能看到一些事物了。
眼前有很多巨大的石块，可以停下来休息。
展心把姜澄小心地放到石头上，撕下裙角的一块布料，紧接着用木板和这块布料给她简陋地包扎了一下。
两人都沉默着不说话，心事重重地躺在大石块上闭着眼睛休息。
这里根本找不到出口，怎么才能出去呢？
镜师姐一个人在外面能打得过柳舟荷她们呢？如果打不过的话，她现在是否还平安呢？
展心翻着身子，心事重重，怎么也睡不下。
另一边的姜澄也是一样，根本睡不着。
于是两个人又睁开双眼，坐起来聊天。
展心坐在大石块上，抱住自己的膝盖，神情恍惚。
“小蛇，你知道吗？我在九岁的时候就认识镜师姐了。”
“嗯，知道。”
“以前镜师姐刚进我们学校的时候，可厉害了。学什么东西都特别快，而且每次出任务都是镜师姐去。我特别崇拜镜师姐，于是每天粘着镜师姐，什么东西我都和镜师姐学，渐渐我学的东西就越来越多了，张老师也开始让我和镜师姐一起去出任务。”
“然后呢？”
“我们那次的任务是抓一只鸟妖，可是那只鸟妖好像变异了，变成长着六只脚，蛇头的怪物，大概有6米这么高，一巴掌扇过来都能把人的头给打掉。在打斗的过程中，这只怪物突然伸出了又长又尖的尾巴想要从背后偷袭镜师姐，镜师姐没注意看身后，情急之下，我就挡在镜师姐身后，被怪物的尾巴刺伤了肩膀。”
展心停顿了一下，发现姜澄撑着脸，静静地注视着她，听得很认真。
于是展心继续说道：“就是那一次受伤，让我在床上足足躺了六个月，差点丢掉了小命。然后张老师和镜师姐去学校里的藏经阁里翻遍了所有古籍，才找到救我的办法，后面我就又捡回了一条小命。虽然捡回了小命，可是彻底变成普通人了，很多技能都再也没办法学会了……”
说到这里，她垂下头，声音轻轻的。
“其实一开始我的心里耿耿于怀过，我觉得没有人能够接受这么大的一个落差。接任务再也轮不到我了，和镜师姐一起并肩作战的人也再也不是我了。”
“这还是你第一次和我说你的事。”姜澄说道。
展心把双腿从石块上放下来，双手撑在身后的石块上，释然一笑：“因为我们是生死之交呀，不是吗？”
姜澄也学着她的样子，把双手撑在身后的石块上，脸扬起来，感受着风从脸上拂过。
“是。”
她心中微微一动，又说道：“我们的经历好相似啊。可是我呢，在重生之前，我本身就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所以我觉得即使失去了法术也没关系。我唯一不甘心的地方就是没有法术，我就会成为你们的拖累。”
拖累？
好熟悉的词语。
展心以前躺在床上休养六个月的时候，脑海里反反复复产生的也是这个想法。
展心侧过头，认真地看着姜澄。“你才不是我们的拖累，我们需要你，一直一直都需要你。”
闻言，姜澄侧过头，对上了展心的目光。
世界十分安静。
“咦，怎么有星星？”姜澄扬起脸，转移了话题。
只不过这几颗星星很模糊很小，似乎离她们很遥远一般。
展心闻言，也仰头看向上空挂着的几颗星星。
这些日子每天都在出生入死，危机重重，根本没有心思看过星星。
此时此刻，感觉像在梦里一般，一切的感受都不真实。
不知为何，姜澄脑海里突然浮现起第一次见到展心的时候。
她跟着展心回家，展心将她放在一个空箱子里。
那天晚上，姜澄待在空箱子里，心事重重，久久没有入睡。
她不经意间抬起头时，看到了窗外亮晶晶的星星和被月光照耀的森林时，心里却突然滋生出一种安全感。
和此时此刻的心情一样。
抬头看向上空的星星时，身边坐着展心，姜澄感觉心里被一种安全感填满，好像跟着展心，做什么事都不会害怕。
看了许久，两人都困得眼皮打架，躺在石块睡了过去。
恍恍惚惚的，姜澄捕捉到了一个穿着米白色连衣裙卷头发女人的身影。
这不是妈妈吗？
紧接着，姜澄又看到两个穿着卫衣牛仔裤的女人一闪而过。
这好像是小娜和阿冰她们。
姜澄刚伸出手想叫住她们，让她们等等自己。结果妈妈、小娜和阿冰都变成一道水汽升上了天空。
“不……”
姜澄无助地看着她们化成一道水汽，飞扑过去，却扑了一个空。
紧接着，她又看到展心穿着水蓝色的道袍跑在她的前面，欧阳镜穿着灰色的道袍拿着火鹰剑跟在展心身后。
怎么感觉不对？
到底是哪里不对？
姜澄猛地瞪大双眼，她知道哪里不对了，跟在展心身后的那个欧阳镜没有眼白，黑黑的眼睛显得十分诡异。
“展心，她不是镜师姐！快跑！”姜澄扯开嗓子大喊，可是她发现她好像被消音了，声音根本发不出去。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欧阳镜抽出火鹰剑把展心硬生生劈成了两半。
“不要！她不是镜师姐！”
姜澄摇摇头，惊叫出声，从石块上猛地坐起身来。
她慌忙去搜寻展心的身影，发现此时此刻的展心并没有睡觉，拿着冰玉剑一直守在自己身边。
见姜澄吓得惊醒，展心关心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又做噩梦了？”
姜澄已经快分不清现实和做梦了，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心跳如擂鼓般，手止不住地发抖。
直视着展心关心的目光，姜澄点了点头。
展心低了低头，把自己的月牙项链取下来塞到姜澄的手里。
“你戴着这个睡吧，戴了就不会做噩梦了。放心睡吧，有我守着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