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人勿近

    乌东背着枪,站在林子中的竹塔上,手中百无聊赖的摆弄着几个弹壳,今天轮到他和龙小堂为寨子守夜。

    月明星稀,今夜是个练准头的好天气,他的一双鹰眼便是在夜里练成的,他搭枪上膛,用准星居高临下的追逐着一只野兔。

    龙小堂在他背后席地而坐,擦拭着手里的唢呐,那唢呐被他擦的油光铮亮,上面坠的小木花也跟着他的动作微微颤动,龙小堂边擦唢呐边看着乌东,张了张嘴,好几次欲言又止。

    “东哥,我能问你个问题噶?”最终他还是抬起屁股,靠近乌东向他讪讪的套近乎。

    “神神秘秘的,你要搞啥子?有屁快放!”被打扰训练的乌东不耐烦的说道。

    “你莫生气嘛!我就是想问问你,打算啥时候娶小梅。”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哪个时候说要娶小梅了?!”乌东干脆从肩上放下枪,拧过头来,一枪托敲在龙小堂肩膀上,打的他呲牙裂嘴。

    龙小堂捂着肩膀不服气的委屈道:“你不娶小梅你打算娶哪个?我妹妹是寨子里最漂亮的姑娘,又从小跟着我们一起玩,你们这叫青梅竹马哩!”

    “你管我娶那个,我这辈子没打算娶亲,要你管!”乌东懒得再跟他纠缠,回过头去继续搭枪专心练习。

    龙小堂看乌东不再理他,也撅着嘴悻悻的坐回原位小声嘟囔着,不知道说给谁听:“我姆妈和阿爹总是嫌小梅吃的多,小梅哪里吃的二两饭,一天吃的还没我半顿多,小梅年纪虽然不算大,我也想她早点嫁出去噶,嫁个像你这样的好汉,早早享福去。”

    重男轻女,自古有之,琵琶鬼寨也不例外。

    只是龙小堂和龙小梅的父母格外苛刻,这在寨子里也都是人人皆知的。乌东不止一次曾在龙小梅的胳膊上和脸上看到不明显的伤痕,他私下里问询龙小堂,只得到几个支支吾吾言辞闪烁的推辞,有时说是摔的,有时说干家务活不小心刮伤了。

    都说家丑不可外扬,乌东心下意会,不再提起。只是这对父母却是极为奔放,乌东偶尔去这对兄妹家叩门叫他们出去耍,就会听到堂屋里传来河东狮子吼,你个扫把星天天往外面跑,一个女子浪成噶个样子像什么话!整天除了吃就是浪,家里的活都干完了没!

    “妈,你不要再说了!”龙小堂皱眉朝着堂屋大叫道。

    看着龙小梅眼泪充斥了整个眼眶,极度难为情的低下头,乌东推门而入,把枪从肩上取下提在手里,冲着龙母道:“阿婶,是我邀请他们哩,打了只野羊,我自己吃不完,给他俩分半只哩,有啥意见嘛婶。”龙母看着乌东黑幽幽的枪口,也从善如流的温柔起来,好嘛,好嘛,不知道是你嘛,他俩和你玩我放心的,放心的。

    刚刚听到龙小堂难得吐露心声,乌东也是思绪万千,他沉默片刻说道:“小梅也是我妹子,以后有我口吃哩就有她吃哩,但是什么娶不娶的,以后不要再乱说噶,你做哥哥的平白坏了妹妹名声。”

    “东哥,真哩?”

    “看你那怂样子,我乌东骗过兄弟?”

    “我东哥那自是吐口吐沫都能在墙上订个钉滴好汉,有哥罩着我们,我们有底气,嘿嘿。”龙小堂很是狗腿的再次吹嘘了一波。

    “哼,等着喊天,我摘了挂花,把那后生地心肝儿分给你们,那才是顶顶的好东西。”乌东嘴角扯起一抹志在必得的微笑。

    “哥,挂花非你莫属,哪个还有你的身手好,我们要跟着沾光啦!”

    摘挂花,即是打擂台,是喊天节的传统,挂花被置于祭台中央那高高的竹架上,寨子里身手好的汉子们抽签角力,赤手空拳,不论生死。

    摘得挂花者,便会被推举为寨子中这一届的布力使,那曾经是苗界无上的荣誉,乌东曾听寨子里老人们描述过,百年前整个苗界喊天的盛况,那个时候喊天节要连开个十天十夜,无数寨子的英雄好汉奇人异士蜂拥而来施展较量,可谓百花齐放争奇斗艳,那时的布力使更是整个苗界人人尊崇的英雄。

    乌东彷佛看到自己在那个年代浴血奋战一举夺魁,将挂花带在脖子上,另一只手将只有布力使可以享用的祭品心肝牢牢攥在手中,听说这是可以活死人肉白骨的无上好物,吃了它可以增长无穷气力。

    可惜,真是可惜,苗界现已没落至此了。听说外面的世界现在日新月异,和苗界很不一样,许多苗界的好汉纷纷出走欲要施展抱负,就连自己的父母也没有经受住诱惑,在一个月黑风高夜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他们口口声声说什么要救民于水火,从此杳无音讯,却不曾牵挂自己的孩子是否身处水深火热之中。他们将自己困在了寨子里,叫他不敢像其他人一样离开,苦守着寨子等他们回来。

    乌东心下沉重不愿再去回想,他将注意力重新拉回训练中,他望望天色,大概四更了,天就快要破晓了。

    他搭枪瞄准,准备继续物色猎物,这时,他却在准星中发现了一支奇特的队伍,他们正向着寨子慢慢靠近。

    这个队伍浩浩汤汤起码百人,却安静异常,整个队伍除了脚步声连个咳嗽都听不到,若不是引路的人掌了一盏灯笼,就连树上的惊鸟都不会发现他们。

    近日无雨,他们身上却均罩着长长的蓑衣,头戴一顶蓑帽,帽前坠了黑纱,黑纱随着步伐向后飘荡鬼魅异常。

    其中有四个身型彪壮的力士抬着一柄竹轿,上面瘫着一个瘦弱身影,同是黑衣黑帽,难辨面貌。

    乌东心中响起警铃,来者不善。

    “什么人!”乌东朝着引路人脚前放了一枪。

    正常人被放了冷枪都会被吓的一哆嗦接着就会屁滚尿流四处逃窜,但这个引路人不仅丝毫没被吓到,他竟充耳不闻的继续向前走去。

    铃--

    一道古铃声幽幽响起,引路人的脚步戛然而至,直挺挺的站着,像一块铁。

    “莫要往前走了,这里不欢迎外人。”乌东冲着塔楼下那一队人马大声喊道。

    “诺。”乌东抬起枪指了指塔楼上挂的牌子。

    上面写着八个大字,“琵琶鬼寨,生人勿近。”

    “哼。”那柄轿子里传来一声轻蔑的冷哼,嘶哑又阴冷,雌雄难辨。

    “臭小子,瞎了你的狗眼!”跟在轿子旁一瘦弱身影忍不住出声,听声音竟是一妙龄女子,她掀开帽檐,漏出一张英气十足的女儿面,看起来年纪不大,二十五六岁左右,剑眉凤眼,鼻梁高挺,在蓝漆漆的夜色下能看的出来这个女人的皮肤略黑。

    “不管你是谁,在我们寨子就要守我们寨子的规矩,我叫你莫要往前走咯,你就给我掉头回。”

    “黄毛小子,口出狂言,我们就是进了寨子你又怎得。”女子不服气道。

    “你不要以为是女子,我就会网开一面,女子我也照杀。”乌东打定主意要把这对来历不明的队伍吓走,他瞄准女子脚下便打算射击。

    谁知那英气女子毫不示弱,在乌东言辞厉色的档口,她双手交叉,迅速从腰间抽出两把手枪,啪!啪!两发子弹像两只冲天飞鹰向着乌东冲去。

    乌东措手不及,没想到这个女子竟然也会使枪,且是双枪!

    子弹射过来时,乌东唯一的想法竟是一句赞叹,好枪法!

    背后的龙小堂吓得肝胆欲裂,枪声响后他疯狂冲向乌东,看看子弹到底伤了乌东哪里。

    打眼一瞧,乌东毫发无损,那两发子弹竟然一前一后射穿了乌东的枪口,枪口已然裂开了花,哑火了,只留一丝青烟萦绕。

    乌东心下巨震,冲着发愣的龙小堂吼道:“有高手!小堂,吹唢呐!”

    龙小堂被吼回神,慌忙捡起唢呐大大的深吸一口气。

    唢呐一响,嘹亮异常,直冲天际,天破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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