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突然没了声音，安静了也多，只剩下老旧的扇叶发出的嘎吱声。风轻轻吹过黄梓瑜的脸颊，刚好佛起了一缕她鬓前的碎发。发丝在空中飞扬，舞动在梁崇明的眼前，他蠕动了一下嘴唇，怕打扰了这片刻的静谧，却又忍不住轻声问道：

    “阿瑜可有想过我？”

    对面没有回答，梁崇明闭上眼睛，倒带声呼的出现在他耳边，往日光景一幕幕在他眼前快速闪过，时间回到了三年前的那个冬天。

    那是他第一次去到北方，一路舟车劳顿，铁皮火车慢悠悠的往前开着，一路经过丘陵、高原越往后走，越是满目荒凉，光秃秃的树干立在路的两旁，一棵棵高大得遮天蔽日。

    梁崇明却越来越亢奋，他好不容易得到一个去青岛海军军官学校求学的机会，旅途的疲劳也没能磨掉他的耐性。

    才旁晚不到5点，天就黑了。刚下车站的第一刻，狂风呼啸而来，他被吹的有点踉跄。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操着一口正宗的青岛方言，粗犷的嗓音来来回回穿梭过他的耳膜，却一个字也听不懂，他们从梁崇明的面前走进又走远，目光从未在他身上停留，没有关心这个刚下站的外地人，南来北往他乡异客早的身影早已在这个城市变得稀松平常。

    他第一次体会到北方的冬天，靠海的青岛到底有多冷。风呼呼的刮过他的脸，吹的通红，他好像听到了脸上皮肤裂开的声音，斯的一下，很疼。天公不作美，他刚走没几步就下起了大雪。抬头望去，那是他第一次见到雪。

    一片一片在狂风中起舞，席卷过他裸露在衣服外的每一寸肌肤，掉落在他的身上，冰冷的触感直达心尖，每落一片，他身体都经不住要颤抖一下。雪越落越大，他抬头望去，密密麻麻的雪花在灯光的映照下，交织在一起，有些看不清楚到底是什么颜色了。

    风还在不停的刮着，他一手提着行李，找了好一会才找到一家住宿的宾馆，刚进门一股碳香的味道就迎面扑来，他看到跳动的火焰在铜盆上方发出暖黄的光芒，把屋子照的通亮，火光下的影子左右摇曳。

    温暖蔓延到他身上的每一个地方，从下至上，一股股暖流直达心房，他缓缓吐了口气，终于有些许放松。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去学校报道了。高大的校门立在左右两侧，他四处张望想要把学校的每个角落都记在心里，正还在入神的看着里边的德式建筑，研究着屋顶的红瓦蓝天，一位迎新教官就走来带他去了教学楼正式进入培训生涯。

    军校的生活很是艰苦，特别是在下雪的日子里。梁崇明没想到就连常年习武的他偶尔也会经受不住苛刻训练的折磨，身上紫黑色的淤青已是家常便饭，令他头痛的是经常半夜要突击的演习，连睡个好觉都变得奢侈。

    日子很快进入到凛冬，天气更冷了，被窝外面的地方寒冷刺骨，军校里的大伙都慢慢懈怠起来，早起集合的脚踏声都开始不再像一起一样干脆利落。

    这天半夜，喇叭里传来刺耳的集合声：

    “第二十九队，立刻紧急集合！请立刻紧急集合！”

    严肃的语气带着喇叭尖锐的电音令人不容质疑，梁崇明揉了揉眼睛，在梦里硬生生被他下铺的王武拽起，“快起来了！赶快集合！”

    他刚想责备王武打扰他一夜好梦，却听到旁边传来声音说什么走水了，瞬间清醒过来。

    响亮的皮鞋声音整齐划一，第二十九队很快完成了集合，一列列人排队上了军用皮卡，跟随着车子驶向远方。

    漆黑的夜里，只有零零落落的几处灯光照亮这马路，梁崇明小声的抬头问着王武：“我们这是要去哪？”

    “听说台南路圣弥厄尔大教堂失火了，调我们过去救火。”王武低头在梁崇明耳边说着。

    很快到了目的地，“塔塔塔”，下车、提桶、救火，一切动作都行云流水般迅速。

    滔天热浪迎面铺来，滚滚浓烟笼罩着教堂的屋顶，红瓦被烧得一片漆黑，刺鼻的焦味蔓延到四周，炽焰的火光照亮了整个大地，汗水在掉落的那一刻瞬间被气化，变成白烟跟随火光飘到了了上方。

    热热热，梁崇明每上前一步就被炽热的火浪铺的睁不开眼睛，即使一盆又一盆的不停往里边倒水，也止不住这漫天的火海。横梁倒塌的声音接连传来，从他眼前落下，周围的惨叫声不绝于耳，每传来一声都抓得他心隐隐作痛。

    他没想到梦中人竟然会从火光中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