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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云初起(五)

    自那夜发现书砚的反常举动后,江旬便设套截住了再次往外送信的鸽子,但等问出方妤晴才是主使时,已经人去楼空了。

    书砚跟了方妤晴近十年,又是她身边唯一顶用的,多少知道些幕后之事。令江云帆诧异的是,江旬只听了这点信息,便猜出丹阳草市和这批货的联系,但之后却缄默不言。

    所以江云帆这次其实是背着江旬,打算去丹阳草市一探究竟。谁知走到一半却接到了谢衡从丹阳传来的信,这才掉头来了沅澧——两人之前合作时,他给过谢衡一只传信的鸽子。

    “想什么呢?”江云悠看他这么久没说话,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江云帆回神,故作松快的耸了耸肩,“没啊,这不是太守大人正向鹭州各商家募粮呢吗,咱们江家三代义商,当然得积极响应咯。”

    他双手往身后一背,吊儿郎当道:“听说沅澧这边粮价涨得厉害,要不你替我去鸽哨把账抱过来?”

    江云悠略一沉吟,爽快道:“行吧,也不白拿你银票。”

    江云帆本是跟她开玩笑,没想到她真应了,“我没听错吧,你要给我去干活?我说你真是江云悠吗?”

    江云悠切道:“干嘛,我在你心里只会吃喝玩乐吗,我也是少东家好不好,而且我小时候可是比你早一天学会的打算盘。”

    路上,她把谢霄在船上说的那句“通敌卖国”告诉了江云帆,顺便将自己这些时日跟谢衡经历的那些事也讲了一遍。

    谁知自己念叨了一路,江云帆除了嗯嗯啊啊之类的语气词就没说过一句有用的,气的江云悠拧了他胳膊一圈。

    “哎疼疼疼,我听着呢听着呢。”江云帆把自己的娇躯解救出来,却还是四两拨千斤道:“你还好意思说,出去那么久就寄了一封信回来,现在又一下塞给我这么多事,我又不是诸葛亮,立刻就能给你来个隆中对。”

    他回头看了眼亦步亦趋跟在身后的暨雨,“那小白脸呢?没跟你在一块?”

    俩人轮流哪壶不开提哪壶,这次轮到江云悠蔫下来,半天没说话。

    “……哎,你说什么是喜欢,又怎么分辨自己是不是一时兴起呢?”

    “嘶,你这话到底是喜欢他还是不喜欢他啊?”

    江云帆对她简直不能再了解,如果说自己这可七窍玲珑心是长在生意场上,她那颗就是长在鉴貌辨色上。

    自从小姑走后,她虽然本性依旧爱热闹好奇心旺盛,但其实对什么都不执着了,随遇而安是说的好听,实际上她就像水上浮萍,没什么能让她扎下根,爱热闹也不过是打发时间的方式罢了。

    能让她这么犹豫不定,反复琢磨的,必然入了心。江云帆忍不住蹙眉道:“你不会来真的吧,你俩满打满算才认识多久?”

    江云悠摸向袖里的匕首,“其实有些事情也不能光用时间来计算吧。”

    想起与谢衡相遇后的一干事,她逐渐沉默下来。

    江云帆下意识就想说点什么,先不说谢衡品行如何,就他的身份就足以让各路女儿家远离了。

    不过他做情爱向来逢场作戏,较江旬多了份狡诈,较江云悠又少了份纯真,此刻说出来的话必然偏颇,她也未必肯听。

    不过也正因江云悠对感情看的比利益得失重,他才不敢贸然把方妤晴的事告诉她。这傻姑娘从小就跟方妤晴亲,说把她当成第二个母亲也不为过。

    两人各怀心事的入了城,因为要去的地方不同,他们只顺了一段路就分开了。

    沅澧作为军事要塞之一,城内流民比丹阳只多不少。

    他们不再躲躲藏藏待在角落,而是大喇喇的聚成几堆,向过路人祈求一点饭食。

    战争年代,绝大多数人自己都只够果腹,更别提能拿出点什么东西救济别人了。

    世乱遭飘荡,生还偶然遂。

    江云悠拿出张银票给暨雨,“去看看还有什么铺子开着,给他们买些东西吃吧。”

    暨雨转了半条街,拎来几篮子面饼。流民中好多几天没吃饭的,一时间如饿殍闻见肉腥,幸而暨雨有武功傍身,这才没出什么大乱子。

    江云悠坐在街边的路牙上,一双眼都看着对面,丝毫没注意身后逐渐靠近的黑影。

    直到脚步声掩饰不住,江云悠才回过头。几个衣衫褴褛、毛发污糟的男人正举着各种武器靠近她。

    离她最近的那个人头发稀疏的耷拉着,额头也扁了一块,活像是被打歪的泥人。

    他那双格外凸出的眼珠死死盯着江云悠,见被发现,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抡起棍子。

    “这就是那人的主子,她身上肯定还有钱,抓住她我们就不用再挨饿了!”

    江云悠面对百姓放不开手,暨雨又被前来领面饼的百姓团团围住,急的恨不能原地生出一对翅膀。

    幸好城里有长靖军士兵巡街,很快便发现这里的动乱。

    谢衡正骑马往县衙去,见一队士兵急匆匆跑过,目光顺势往动乱处看去。

    这一看不要紧,正好看到乱民中四处乱窜的江云悠。

    谢衡顿时勒马悬停,这人总能哪热闹往哪钻。

    江云悠握着匕首左支右绌的抵挡着,不停往后退,正打算把他们引向赶来的士兵时,忽见前面一匹白马冲开人流,掠至眼前。

    银鞍之上,谢衡倾身伸出手。

    “拉住!”

    却见江云悠忽然一个急转身,往身后跑去。

    “江云悠!”

    谢衡气的连烟都没来得及升出窍,立即手撑马鞍,跃身追过去。

    几个流民的棍子眼见就要砸在江云悠背上,一柄银剑骤然拦在半空,架住数道木棍。

    谢衡手腕一转,剑身缠住棍子,缴下他们的武器。他剑未出鞘,力道却丝毫未减,流民们恶从胆边生,实际也是欺软怕硬。

    谢衡击退了为首的几个人,顺势拎出江云悠,三两步跳出人群。

    江云悠看向正被镇压的流民,长舒一口气,朝谢衡笑道:“幸好……”

    谢衡本就压着气,看她还嬉皮笑脸,不由分的打断她,“刚才喊你为什么不听?我要是再晚一步,你被踩成锅贴粘地上都算好的。”

    江云悠还从没见他发过火,一时间愣住。一个小脑袋忽然从江云悠身后小步挪出来。

    小孩的脸跟头发黑成了一种颜色,辨不出男女。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盯着话音刚落的谢衡,小嘴一瘪,哇的嚎出来,哭声震天响。

    江云悠连忙弯腰哄道:“没事没事,这个叔叔平时说话就是这样的,其实一点都没吼我们。”

    谢衡:“……”

    小孩被刚才的动乱吓的不轻,怎么哄都没用。谢衡也蹲下身试图说点什么,可惜他平日面对的都是一群大老爷们,实在对哄小孩没什么经验,手上上下下举了半天,反倒有些喜感。

    江云悠看他的样子,忽然灵机一动,把头上步摇拆下来怼到谢衡头顶。

    谢衡拧眉要摘,却被江云悠拦下。她忍着笑对小孩道:“你看叔叔头上是什么,好不好看,送给你好不好?”

    小孩哭声减弱,抽噎着看向谢衡。在江云悠不断使眼色下,谢衡面无表情的晃了一下头,额上步摇随之细碎作响,吸引了小孩的注意。

    江云悠见他不哭了,伸手摘下步摇递给他,没想到银钗还缠着谢衡的头发,她这一拽直接顺了几个根头发下来。

    她迅速把头发在谢衡的视线下毁尸灭迹,之后对小孩道:“要不要谢谢叔叔,刚才是叔叔把咱们从人群里救出来的呢。”

    小孩仰头看向谢衡,手上紧紧攥着步摇,半天才嗡声道:“谢谢叔叔。”

    谢衡本来没感觉有什么可笑的,但江云悠笑的乐不可支,活生生给他弄得别别扭扭的。

    谢衡忍不住啧道:“他叫我叔叔,那喊你什么?”

    江云悠并不上当,眼珠飞快转了一圈,“当然是仙女啊。”

    “仙女?”谢衡哼道:“闲的四处裹乱的女的?”

    江云悠以为他还在说自己刚才的事,解释道:“我那时是突然看见这孩子钻出来了,才折回去的,而且我看到你就在我身后啊。”

    这话说的笃定又充满信任,到让谢衡一时找不着话了。

    小丫头片子,哄人到是一套一套的。

    他招手让暨雨把孩子领走,偏头指了指刚才那群人,“这些都是流民,从战场一路颠沛流离到这,经历了很多颠覆认知的事,这时候人的精神往往不稳定,做出什么事都说不定。”

    江云悠看向那些衣不蔽体的人们,他们眼神枯败,仿佛灵魂还徘徊在家破人亡的那一刻。

    “姚肃谦正在置办临时安置所,这种情况应该会有所改善。”谢衡接过暨雨领来的缰绳,又问:“你出来有事?”

    江云悠点头:“我哥说最近粮价疯涨,我们在沅澧有几家铺子,有些账需要整理。”

    “哪个方向?”

    “就在这条街南边。”江云悠听出他什么意思,笑嘻嘻道:“不过从北边绕过去也不远,不知将军走哪个方向啊?”

    谢衡侧身避开她凑近的动作,“会骑马吗?”

    这倒是真不会,江云悠于是更理直气壮了,故作扭捏道:“麻烦将军带我同乘了,我比较想坐前面的位置,风景会……哎,等会,我还没准——”

    江云悠还没说完,谢衡已经拎起她衣领把她带上马,同时自己翻身而下,牵起了缰绳。

    “看景前先蹬好鞍,当心摔下来自己成了景儿。”

    江云悠人还没反应过来,已经稳稳等等坐在鞍上了。本是一模一样的景,换个高度却截然不同,感觉呼吸到的空气都不一样了。

    谢衡看她愣是把马骑出了乘龙倚凤的感觉,笑道:“这么容易满足?”

    江云悠清了清嗓子,“谢将军,接下来向南进发!”

    她一时有点得意忘形,手扬起的同时腿夹了下马腹,白马得到指令,顿时扬蹄向前冲去。

    “哎等等等等冒进了冒进了啊啊啊——”江云悠吓得抓紧马脖子上的鬃毛,嘴上胡乱吁嘘一通。

    “别乱薅,拉紧缰绳!”

    谢衡算是服了,一脚踩住旁边的抬阶,借力飞身上马,坐到了江云悠身后。

    他一手托住江云悠的腰,把她俯下的身子扶起,一手拉紧她身前的缰绳,“腰放松,坐稳了,带你看看马上真正的景儿。”

    白马嘶鸣一声,前蹄高高的扬起,悬空之感顿生,江云悠贴到身后人的怀里,腰间的那只手稳稳揽住她。

    呼啸而过的风像是能吹散一切愁绪,江云悠索性张开胳膊,自由也仿佛握在手中。谢衡垂眸看向笑容洋溢的江云悠,唇角随着浮起笑。

    百里外,暨雨呆在原地,被还未散尽的土刮了一脸,脑中只想:这样的话,不算自己没盯好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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