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希望,这世上能有人至死都暴烈地爱我。
可是当真的有这么一个人出现,我却又希望,他别那么爱我。
哥你知道吗,当初被爸发现我们两个的事情,爸逼着我在大庭广众之下拒绝他,威胁我要把他送走。
我照做了,可那时的我坚信,我和他不会走散,他一定会再次回到我身边。
他后来确实也回来了,哪怕是以我并不怎么喜欢的方式。
可是真不巧,我快死了,我和他不可能有以后了。
哥,我不知道还能和谁说这些,除了你,我身边已经没有什么人了。
唯一爱我的他,也被我自己推开了。
他叫洛岸。
十几岁的时候我就在想,如果他能一直在我身边就好了。
现在我也想这样去想,可是哥,我已经没有以后了。
——
接受治疗的第一周,江逸之看上去并没有过多变化,生理上也没有表现出太多的不适。
只是有天,他躺在床上,突然开口。
“洛岸,你想做吗?”
看着他微微发白的脸色和额角的细汗,我并没出声,他说:“我们做一次吧。”
我站起身说:“我去叫医生给你打镇痛剂。”
打完镇痛剂,江逸之双眼失焦,放松又安静地躺着。
“以后别再忍着了,不管有什么,你都可以告诉我。”
江逸之沉默许久。
“洛岸,我想回一趟高中。”
“等你病好了,我陪你一起去。”
江逸之轻笑一声,“这话听起来真不吉利。”
治疗进行到第三周的时候,江逸之开始脱发。
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手上是一大把头发,我进去的时候,他还在发呆。
捡掉他手上的头发,替他洗干净手,把他拉出卫生间。
江逸之重重叹了口气说:“没想到,我竟然年纪轻轻就要变成光明顶了。”
“就当换个发型了,”我说,“以后会长出来的,而且你有没有头发都一样好看。”
江逸之捂着脸痛苦地说:“可我不想变光头。”
“那就戴假发或者帽子吧。”
“不要!我就想要自己的头发,”
我没有办法了,只能保持沉默。
江逸之猛地抬起头,一把掐住我的脸,警告我说:“洛岸,你要是敢把自己头发剃了,就别来医院见我!”
他洞悉了我的想法,在我行动之前。
我沉默的表示抗拒,用眼神表达不满。
“我就算变成光头了也是帅的,要是嫌弃自己不好看,不照镜子也就是了,你要是敢顶着个锃亮的光头在我面前晃,”江逸之恶狠狠说,“我一定!把你赶出医院!!”
“……我知道了。”
他是个说到做到的人,我毫不怀疑他会真的把我赶出去。
第一阶段的治疗结果并不理想,我想带江逸之去国外,可是他不愿意。
他妈妈在这里,即便我说会找人照顾她,江逸之还是不放心。
我干脆带着江逸之和他妈妈一起去了国外,两个人都可以更大程度接受最好的治疗。
这是目前,无望的我,所能做出的最后的努力。
江逸之其实从一开始就不想接受治疗,于是我和他做了一个约定。
他答应我配合治疗,只要是和治疗相关,不管是什么样的要求,他都会答应。
条件是,如果治疗失败,他死了,我要带着他那一份,好好的活下去。
我曾经质问他,难道不知道我有多爱他吗,他没有正面回答,可是现在,我知道答案了。
他知道的,而且一直都知道,他知道我爱他,也清楚的知道,如果他出了什么意外,我会有怎样过激的举动。
所以,他没想让我知道他生病了,甚至于想尽办法让我厌弃他,亲手把我推远。
我想,起码在这最后的时光,我不能让他再有任何顾虑,所以我答应了他的要求。
但是,如果江逸之真的有什么万一,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遵守这个约定。
失去他的痛苦,我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承受得住。
他大抵心里也明白,所以明明准备放弃治疗,却还是为了我,试图用最后的时光为我换取一丝可能。
除了幼年时照顾我的奶奶,再没有一个人,如江逸之那般爱我。
每每想到此,再回想起前段时间我对江逸之的所作所为,心里就会泛起钻心的疼。
我不值得他原谅,也不配得到他的爱,他应该站在人群中享受万众瞩目的荣耀,而他身边,不应该有我这样阴暗卑劣的存在。
所以江逸之,你一定要好好活着,风光又耀眼的活着。
然后,离我这个卑劣之人,越远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