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奇妙游

    “叮——叮叮——叮——”

    被子里伸出一只手,精准按灭闹钟。

    六点半,在北方冬日里,窗外黑漆漆一片,严优磨蹭着起身,睡眼惺忪地趿拉着拖鞋去洗漱。

    一切都非常正常。

    直到她进了厨房。

    往日妈妈会为她提前准备好营养丰盛的早饭。

    可今天厨房灶台上冷冷清清,干干净净。

    严优揉揉眼睛,转身走到父母房间门口,听着那此起彼伏的鼾声,顿时了然。

    她迅速收拾好,背着大书包,顶着两只浓黑眼圈出了门。

    小区门口正对面正停着辆油渍渍的煎饼小车,一个老太太坐在一旁,一只手托着红色边框的老花镜,眯着眼,正专注地看着手机,花花绿绿的营销号外放得震天响。

    寒风如刀,都要把脸刮僵了。严优搓了搓手,呵了几口气。

    买好煎饼,严优边吃边往车站赶。

    离老远严优就看见前方竖起了一排高高的蓝铁皮围栏,把路围得严严实实。

    严优暗道不好,赶紧换了条路,又找了半天,才看到了绿化带里立了一个小小的迷你临时站牌,心中不禁叹道:

    真是倒血霉了!!

    公交车上,严优狠狠地撕咬着煎饼,一双死鱼眼盯着窗外划过的风景。

    到了校门口,她低头看了眼表,7:34,已经迟到了14分钟。

    严优赶忙跳下车,跑进校门,爬上楼。到了班门口,她敲开门,大声喊:

    “报告!”

    本以为会和往常一样,被叫住,训斥,然后罚站。

    结果?

    谁能告诉她讲台上这个脸笑得皱皱巴巴,像朵菊花的老男人是谁?

    严优咽了口口水,双手抓紧了书包带,脚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

    那班主任向她招了招手,和蔼可亲地说道:“严优,今天怎么来晚了啊,快点把作业交了,准备早读了啊。”

    严优僵硬地点了点头,回到座位上卸下书包。

    她边交作业边思考:

    怎么大驴今天穿得如此正式?油头西服小领带,样样不落,特别是那双小皮鞋,擦得那是一个锃光瓦亮。

    今天有领导旁听?

    还是什么?

    笑得这么高兴,学校是要给他颁奖吗?

    7:40,早读铃响起。

    高三班级里朗读声此起彼伏,气势不足。同学们拿着书站着,摇摇晃晃,歪歪倒倒,拖长音的、带口音的、错误百出的、磕磕巴巴的……整体读得散乱不堪。

    照以前,大驴见到此情此景,便会啪嗒一下耷拉下他的长脸,再拿他那堪比二月飞霜的冰冷眼神上下左右将全班扫视一遍,最后用他自以为很是威严的声音批评道:

    “你们这叫早读?都没睡醒吗?都高三了还没个高三的样子?!要么滚回去睡够了来,要么给我站正了好好读!声音这么小蚊子嗡嗡似的,早上没吃饭吗?!要读就好好读,大声读,读出你们的气势来!”

    但今天,肉眼可见的,大驴的心情非常地好,他宽容地原谅了整个班级糟糕的早读。

    严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有些惊悚。

    这时,前桌转过头,看着她,缓缓露出一个非常友善的笑容。

    严优也看着她,扯出一个笑容。

    那一向以火爆辣椒著称的八卦达人倪同学,拿起了数学练习册,用笔指着一道题给她看,声音细细的,与之前她八卦时的粗犷之音全然不同。

    “严优,这道题你会吗?教教我好吗?”

    “啊、啊……好、好啊,这个,这个先用正弦定理把角都换成边,再用余弦定理套一下……”

    讲完题,这位倪同学细声细气地道了谢,终于转过了身。

    严优又是一阵莫名其妙,甚至有些怀疑前几天在厕所和她的小姐妹蛐蛐别人的倪同学被换了芯子。那时她骂起人来可是脏话连篇,阴阳怪气,后来越说越气愤,直接问候人家十八代祖宗和身上的各种器官,战斗力强悍,全场骂下来不带重复的。

    当时她还在想,谁要是被她盯上,真是莫大的悲哀。

    严优虽然跟她的接触不多,但这位的“美名”却实在远扬,严优已经听了不下数次,更别提还亲耳听见过她的传奇发挥。

    铃声响起,先要使数学淬其身。

    严优勉强打起精神,努力支起眼皮听着。即便这样,还是有无数瞌睡虫钻进了耳朵,眼前一会清楚一会模糊。严优感觉这节课上她已经翻了无数个白眼,只盼老师千万别看见。

    终于,下课铃响了。

    数学老师雷厉风行,从不拖堂,下了课抱着教案跑得比追着问问题的同学还快。

    十分钟的课间,小睡一觉,严优合上了眼,偏过沉重的头,趴在书堆中眯着。

    铃响,再要使化学炼其骨。

    严优好不情愿地坐起身来。老师讲得又急又快,知识如海洋,压迫地她喘不上气,好不容易熬过这节课,脑细胞死了一批又一批。

    严优起身,绕过地上散乱堆着的一摞摞书,准备下楼跑操。不料眼神一瞟,瞥见了两个手牵手的人影,好似交谈甚欢,其中一个说得激动,还蹦蹦跳跳的,最后一起进了男厕所。严优感觉有点不对劲,但又不知道是哪里不对劲。

    严优继续行进。

    严优下着楼梯。

    严优脚下一顿。

    不是!

    那两个人,不是隔壁班的何子秋和徐家益吗?那俩怎么牵上手了?

    分班之前在阅读小组群里面,徐家益不是还嫌何子秋娘们唧唧的吗?何子秋当时可是在微信群里跟他“友好互动”了三百条的人。

    这才几天,怎么、怎么都能关系好到手牵手齐齐去厕所了呢?

    是她最近没睡好,看错了?还是学习压力大,出现幻觉了?

    跑操音乐响起,比她都生气勃勃。终于,累死累活跑完了操。严优喘着粗气,真怕自己哪一口气吸不上来,直接猝死在操场上。

    但有惊无险,严优还活着。

    还有二十分钟休息时间,严优脚一转,进了小花园。

    她张开双臂,拥抱冬阳。

    啊!是时候放松一下绷紧的神经了!

    小花园的水池旁,淡黄腊梅开的热烈奔放,一缕缕幽香于空中浮动弥漫。

    一边的红梅粉梅白梅,也开了一树一树满满当当的花。

    石几石凳后,海棠花树一棵一棵紧紧挨簇着,只是冬日里,没有花叶点缀,显得萧萧瑟瑟的。

    突兀的是高耸的银杏,它藏在海棠堆后,只剩光秃秃的枝杆,像一把直插天空的大宝剑,脚下却是厚厚的一层还未被微生物完全分解的金叶。

    严优继续绕小径走着。

    那干枯紫藤缠绕着木质游廊,众木掩映下,长椅上人影交叠,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紧紧扣住了另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严优停下了脚步,看着那俩人听见脚步声身子一歪头一扭,四眼齐齐转向她,喷出的气雾蒙蒙的,小脸通红一片。

    他们看见是她,并不在意,而是转过头继续。

    严优不禁瞪大了眼睛,心中电闪雷鸣。

    但这货脸皮也厚,不但不走,还背着手,老干部似的,好奇地观摩着。

    观察了一会,严优得出结论:

    年轻人体力就是好,熬了大夜还能跑步,跑完步后还能灵活运用脸部肌肉!在下佩服!

    严优抬手,一看手表,不得了,顿时急慌慌地回去了。

    物理点精魄,语文醒其心,生物扬其神。终于结束了上午的学习,严优甩了甩手。

    铃声一响,同学起跑。

    到了食堂,排队,她点菜,

    “我要面条,另外加个鸭脖再放点辣椒,不要蒜不要葱,什么?今天还有新品巧克力豆?啊好奇怪,好的好的,那就再加一点儿巧克力豆吧。啊是,没吃过,挺新鲜的,第一次吃面条加巧克力豆。哈哈哈哈,谢谢阿姨!”

    严优端着阿姨打好的饭到了座位上,刚拿了筷子回来,就惊呆了。

    她的鸭脖巧克力面,变成了一碗什么玩意儿?!

    那个黑黢黢毛呼呼的,还有着一对芝麻小眼的,不是鼠头吗?那一粒一粒棕色的,是蟑螂卵,那白条条一片的还在窸窣蠕动的,怎么那么像课本上画的猪肉绦虫?

    这……这是怎么回事?

    严优惊悚,但还是冷静地端起碗走到窗口前,礼貌地跟阿姨说明了情况。

    阿姨连连道歉,十分诚恳地举着铁勺,睁着大眼睛,真诚地准备给她重打一份。

    “我要炸鸡柳和米饭,什么,没有鸡柳了?只有神秘新品?还是爆浆的?啊——我确实没吃过,真的好吃吗?哦哦,那就来一份儿吧。谢谢。”

    严优接过阿姨打好的饭,仔细打量,盘里一颗颗像米粒的,是一条条蠕动着的活泼小蛆虫。据此,旁边所谓的神秘美食肯定也不是什么正常东西。

    严优胃里一阵翻涌,差点吐出来。

    她端着那碗,指着那蛆,问道:

    “阿姨,这不是米饭,这是蛆,这不太能吃吧?”

    阿姨脾气很好,笑眯眯的给她解释:

    “同学,你看错了,这就是米饭的。”

    一旁的叔叔也附和着。

    这说的,全天下好像就只有她是瞎子。

    你见过会爬会扭的米饭吗?!

    听此,严优把碗重重放在台沿上,也礼貌回道:

    “好的,那这碗请你们吃了。”

    真服了,严优饥肠辘辘地走出食堂,回到教室,把自己软乎乎的小枕头拿出来,趴在桌子上,午休。

    “叮叮叮……本场考试结束,请考生立即停笔,禁止答题,否则按作弊处理。”

    答题?什么答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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