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落了之后,秋的余热也逐渐消褪去。偏北的村子入冬早,此时已显出几分薄寒来。
云蓉在小院里煮了菊花茶,而坐在她对面的,则是秦俞。
秦俞是村长家的小儿子,从小就傻呵呵的瞎乐,但论起才学的来,却也不比集市里那几个举人差。
记得小时候,她哥就经常揉着这小子的脸,半开玩笑地说,此子日后必有大才。
那时她看她哥眼中的欣赏不似有假,还真就把秦俞看作是书里的文曲星下凡,连带着那段时间都不欺负他了。而今想来,哥哥大概是因为羡煞吧。
不过往事终究已落入记忆的樊笼里,变为碎片中的一点。云蓉如今更想知道哥哥在前线过得如何。要知道,添衣热酒,当是一样不该缺的。
只可惜往来书信耽搁久,好似音信全杳无,孤身遥望北山雪,再叹一口气,道一声:料想应是更冷。
云蓉看着院里的树再一次落下一片枯叶,才将思绪慢慢收回来。她熄了炉底的火,等茶水充分沸腾后,才抬手倒了两杯茶。
云蓉见秦俞专心看着他手中的书,便直接将茶杯放在他手边。
这小子,明年就得参加乡试了。
云蓉呷了一口茶,才不紧不慢开口:“我哥走之前是不是给了你一封信?”
“是啊。大概就是让我多陪陪你,多帮衬帮衬你。而且,你哥居然还说你胆子小!”秦俞一激动,将书都扔到旁边了,一脸的愤愤不平“云蓉你自己看看你哥这说的什么话!你比我还小两岁,但是呢,你从小就敢领着我擒鱼、抓泥鳅,甚至还把我摁泥潭里让我叫你'姐'。你听听,这像话吗!”
云蓉一听秦俞又把那些烂账翻出来,差点就将嘴里含的茶全部喷在桌上了。
当年年少轻狂,险些把今天的面子都丢光了。
不过秦俞如今也才17岁,嘴中没个栏,什么东西都想要往外吐。云蓉只好静静听着,谁知,秦俞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却让她仿若陷入冰窖之中——
“你哥还把你说得跟我订亲了一样,居然要我娶你!”
云蓉端着茶杯的手一顿,有股难以言说的滋味油然而生。心里莫名难受得发慌,以至于连秦俞后面在说些什么,都听不清了。
原来,哥哥连他回不来的打算都做好了。
只是,没有哥哥的她,还能是她吗?
或许,她注定走不了哥哥为她铺好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