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忆午餐前照例去托管房看了一圈。现在大部分人还没下班,也没什么人在。
她刚上楼就看到一个年轻女人坐在椅子上,上身向前倾斜逗着对面玻璃房里的一只金毛,那只金毛极热情,两只爪子扒在玻璃上几乎要直立起来,嘴里像是叼着娃娃,后面毛茸茸的大尾巴呼扇呼扇地摇着。
在走近一看,是多福,嘴里还叼着它的象娃娃展示给女人看。
傅忆倒了两杯水朝那个女人走去。
“小姐,请喝水。”
那女人闻声抬起了头,露出了卷发下精致时髦的脸,回头的一瞬间带着淡淡笑意,但很快归于平静,接过了傅忆手里的水,“谢谢。”
对面的多福见多了一个人更加卖力的表演。
傅忆也顺势坐在了她旁边,特别热情地给她介绍道:“我记得这小狗叫多福,特别亲人,好像是位姓季的先生养的。”
那女人心里了然,拿出了多福的托管卡,“那是我哥,我叫季沫蝉。我哥他出差去了,我来看看多福。”
傅忆也没接过卡,只是笑着说,“哎呀,我说看着有些眼熟呢,难怪多福这么高兴。”
季沫蝉用手点在玻璃上引得多福用爪子抓,“它见到你也这么高兴。”这话傅忆很赞成,他们这员工没几天就跟多福混熟了,都特别喜欢它。
傅忆看着多福嘴里的象娃娃问道,“这个娃娃是你做的吗,做的真好,多福很宝贝呢。”
季沫蝉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摇摇头,“不是,是前嫂子做的,她对多福很好,所以它特别珍惜这个娃娃。”
傅忆看着季沫蝉眼中的落寞,有些懊恼自己不会说话,一说就戳到人家的痛处了。
对方很快调整好了心情,指了指玻璃房里的多福,“可以让多福出来玩吗,我想牵它出去玩会儿。”
“当然可以。”傅忆忙不迭揭过刚才的小插曲,领着季沫蝉往玻璃房的门口走,房里的多福见她们走动也跟着往门口跑,等傅忆打开了门,多福就扑了上来。
季沫蝉撸了撸多福柔顺的毛发,摸得多福舒服得直呼噜才带他下去玩。
宠物医院门口有很大一块草坪,还放了几个遮阳伞和桌子凳子,季沫蝉就领着多福在那玩飞盘游戏,玩累了就在凳子上歇会儿。
傅忆办公室有一大面窗户对着草坪,她就在窗边站着看多福在草坪上飞奔。
周五下班后,傅忆照例去二叔家吃饭。她老家是玉阳的,父母工作都在那边,后来到了江城上大学,如今工作也在江城,亲戚朋友里面也就二叔一家在江城,她就总上她二叔家吃饭、聚餐。
她二叔年轻的时候从家里跑到江城做了些小生意,赚了些钱就把一个快倒闭的供销社盘了下来,一步步从小超市发展成本土大型连锁超市,后来赶上了数字化转型的热潮,宏达这个品牌在他手里越做越大,这些年也成了江城的知名企业家了。
“姑娘,到了。”
出租车司机的一声喊把傅忆的神思拉了回来。
映入眼中的是一栋花园别墅,院子里都是她二婶李锦如侍弄的花草。
傅忆提着大包小包按响了门铃。
很快就有人来开门。
“二婶好。”她正说着就把手里的礼盒一股脑地塞给开门的二婶。
“来就来,还带这么多东西。”李锦如笑眯眯地牵着傅忆的手往家里走。
在沙发上刚坐定就有佣人端上热茶。
李锦如亲热地和傅忆坐在一起,开始念叨了。
“嗨呀,知道今天你来他们俩还不早点回来,一会回来了我说他们去。”李锦如有些嗔怪地说着。
又念了些家长里短的话就听见院子里车子熄火的声音。
傅忆和李锦如急忙出门迎接。
“叫你们早些回来,一一回来了还这么磨蹭。”
“二叔,哥哥。”傅忆跟着打招呼。
“一一来啦。”说完三人拥着傅忆进了门。
一家人在沙发上聊得热闹。
没过一会,傅怀德吹了吹浮在水面的茶叶,像是想起了什么,“对了,这周末在泊林公馆有晚宴,名流众多,你跟你哥一起去。”
傅忆知道这是拓展人脉的好时机立马应下。
“哥哥,我做你的女伴你女朋友不会吃醋吧,哈哈。”傅忆转头就开始搞怪。
惹得傅怀德和傅文海摇头大笑。
傅怀德笑骂道,“这臭小子现在连女朋友的影都没见着,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抱上孙子。”
三人一齐笑开,正碰上李锦如端着鱼汤从厨房出来,她看到后有些奇怪,“聊什么能聊的这么开心啊。”
“说你儿子没本事,现在都没找着个女朋友呢。”傅怀德冲着李锦如玩笑地说着。
周六的晚宴虽是晚上六点才开始,不过妆造团队下午就到了。
傅忆身穿墨绿色真丝缎面长裙,长发低挽,饰品都以银为主,嵌碎钻,相得益彰又不会喧宾夺主。
傅文海则是一身工整的黑色定制西装,低调沉稳。
傅忆挽着傅文海的手走进宴会厅时,已经有很多人到了,三两人立在一起,执着酒杯轻声交谈,一旁还有侍者单手托盘穿梭其中。
傅文海带着傅忆跟合作伙伴打招呼。
“傅总,你好,我们从前有合作过的,不知道你记不记得。”一个雍容富态的中年男人走到了傅忆跟前,殷勤地打着招呼。
傅忆有些懵圈,这人竟是认识自己的,可自己也确实不记得了。
来之前,傅忆看过宾客名单,但江城的豪门显贵不是她光看资料就能熟悉的。
“王老板哪的话,以后还要合作的,怎么会忘。”傅文海适时解了围。
傅忆跟着笑道,“王老板言重了,您记得我们才是。”见对方笑眯眯,她心里松了口气。
傅文海带着她转了一圈,跟宴会厅里的人都打了个招呼。
舒缓的音乐蓦地停了一瞬,傅忆想是心有所感一般朝门口望去。
季一然在侍者的带领下走进了宴会厅,身材高大,骨肉匀亭,身穿棕榈格纹西装三件套,气质慵懒随性,贵气逼人。头发梳到耳后一丝不苟,尤其是眼睛,黑亮黑亮的,犹如闪着繁星的夜空。
傅忆嘴角牵起一丝淡笑,款款走到他旁边。
走动间,光影流淌在锻面裙上,摇曳生姿。
季一然面对她眼神中闪过一丝期待兴味,随后又被掩饰了起来。
“季总好。”傅忆白玉似的手被墨绿色衬得更加白皙柔软,仿若柔荑。
音乐骤然急促像急雨,旋律紧凑,摄人心魄,季一然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握住了那一团微凉的白玉。
季一然伸手的那一刻,傅忆眼中笑意更甚,一双狐狸眼风情万种。
“哥哥”
“一然哥哥!”
两个高亢清亮的女声同时响起,扰乱了二人间的暧昧氛围。
傅忆只觉得一团花香袭来,下一刻季一然身边就站了两个女孩。
“傅姐姐好。”是季沫蝉,她伸手挽住傅忆的胳膊,自发地介绍起她身旁面容俏丽的女孩,“这位是林大建筑的千金,林北寒。”
傅忆笑着对林北寒伸出手,那女孩却极为轻蔑地哼了一声,把脑袋转了过去,对着季一然娇嗔,“一然哥哥你为什么不等我。”
傅忆有些尴尬地收回手,看了季沫蝉一眼。
季沫蝉拍了拍傅忆的手,悄声道:“你别管她,你又不跟她来往。”说完就带着人去沙发旁坐着。
林北寒见季一然的眼神还在跟着那抹绿色走,忍不住出声道:“一然哥哥,她有什么好的,你不许看她。”她有些气急地攥紧了季一然的衣服。
季一然回头冷冷看了她一眼。
林北寒被他的眼神摄住,不情不愿地松开了手。
“过来,我有话跟你说。”季一然扔下这句话就往外走,林北星像个小尾巴似的跟着。
远处的季沫蝉看到二人一前一后往外走,讽刺一笑。
“有什么高兴事吗?”傅忆见她突然笑出声,有些莫名。
“没什么,我就是觉得爱情这个东西,很,”她顿了一下,像是确认般吐出两个字,“奇妙。”
“这怎么说?”傅忆见她像是成了情感大师一般,有些好奇的问道。
“纯粹的爱情不考虑效益,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多好都没用。”季沫蝉冲傅忆眨眨眼,有些俏皮,“它跟做生意不一样,效益高就趋之若鹜,它跟亲情不一样,有血缘关系为纽带,跟友情更不一样,它只容得下两个人,是两个人的同频共振。”说着说着语气中竟有些低落伤怀。
傅忆见她头头是道地自言自语,有些哭笑不得,“季小姐对爱情命题很有研究嘛。”
泊林公馆占地极大,还有个种满了珍异花卉的花园,但由于今天晚上的晚宴,人们都去了宴会厅,花园反倒静悄悄的,偶尔出现几声虫鸣。
“林北寒,你从前做的事我不追究,但你也别去招惹她,也别来招我。”冰冷的声线隔着重重树影听不真切。
“一然哥哥,你已经离婚了,我为什么不可追你。”少女带着焦急的声音在静谧的夏夜尤为突出,“我们两家是世交,我们无论身份地位还是能力都是最匹配的,季夫人也很中意我。”
“你别提她!”季一然的声音陡然升高,带着汹涌怒意,而后又像是头痛般捂住了自己的脑袋。
林北寒被他吓到,噤了声,有些胆怯地看着平日里最温和守礼的男人对她冷言相向。
“你别生气,我听你的就是了。”她话音刚落,季一然就抛下她往宴会厅走,步子有些踉跄。
刚从灯光暗淡的花园走进华灯璀璨的宴会厅,季一然有些晃神,直到看到远处沙发上的人,他的眼睛才有些焦点。
傅忆不知道讲到什么高兴事,笑得正开怀。
他想起了傅忆朝他走过来时的那抹笑意,满是得意和自信,怎能让人不去注目。
季沫蝉起身去跟几个生意伙伴打招呼去了,留傅忆一个人呆着。
她环视大厅一圈,又看到了季一然,他的面容身形在人群中尤为突出,想不注意到都难。
季一然正在和人交谈,不知是不是讲到了高兴处,唇角微弯,刹那间如冰雪消融,再不见之前的冷淡疏离。
傅忆觉得有趣,那人心有所感,朝着她看过来,面上的笑意还没褪干净直直落入她眼中。
见状,傅忆也不避开,大大方方地盯着对方,还扬起了笑,直把对方看得唇角下压、慌张扭头才罢休。
没过一会,傅忆竟看到那人的耳朵悄悄漫上红晕,她怔了一下,居然有点腼腆,不知道尴尬的时候是不是会搓手,想到这里,傅忆忍不住笑出声来。
季一然虽然把头别过去了,但仍然感觉不自在,一个灼热的眼神一直盯着他。他无法忽视,隔一会就往那边瞟一眼,发现傅忆居然盯了他十几分钟,后来甚至还自顾自地笑了起来。
回去的路上,傅忆就开始打探情况了。
“哥,那个季总长得好看,家世也好,是不是挺多人追的啊。”
傅文海一见她贼兮兮的样子就知道她想问什么。
“他你就别想了,他结过婚。”
“结过”,傅忆眼珠子一转,“那就是离了呗,那我也离过。”
“他跟你不合适,你俩性格不合。”
“性格?你从哪看出来性格的,我倒是觉得他挺好的。”
傅文海听了这话颇有些头疼,“你听哥一句劝,他们家背景太深,不合适。”
傅忆见她哥极力劝阻也不再反驳,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糊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