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邈听后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
你装作不知道,顺势将下巴枕在他肩膀上,盯着镜子里垂眸不语的人,岔开刚刚的话题,“倘若我失败了,成了人人喊打的反贼,不知那时候,先生是徐州首智,还是奸诈逆贼?”
张邈微微坐直身体,有些想要躲避你的亲昵,挑眉笑道:“如今曹操失势,里八华内部分裂,大部分都倒戈加入了你麾下;在朝中你有袁氏、荀氏两世家撑腰,在军中有孙氏为你所用,就是瞎子也看得清局势,知道该追随谁。”
“利好殿下,就是利好天下啊。”
张邈看着镜中一身男装常服打扮的你,和镜中你的双眸对视,懒懒笑道:“说吧,殿下又想拿什么稀奇古怪的问题考验我?”
你微微偏头,看着他颈侧裸露出来的一小块皮肤,“原本是没有的,可是当下心血来潮,需要先生来解答。”
张邈眼中流露出谋士特有的精明和狡黠,“问吧,问计百万,问谋千万。”
你笑道:“奸情价,奸情价。”
张邈不以为意,抱怨道:“殿下就知道欺负我这个无权无势的外援,在别人那君无戏言,到我这儿就都是戏言,回回都用这几句话打发我。”
“那这次记我账上,连着之前的,本王一并付给你。”
张邈仍是不信,随意道:“什么问题啊,竟然能劳殿下如此大驾。”
你微微起身拉开两人的距离,直视镜中张邈的脸,“不知先生身价几何?”
饶是徐州首智,也没料到你会问这个问题。他先是怔愣,而后脸上又恢复如常,挂着笑意道:“以前我常夸殿下三七开的刘海显聪明,可到今日才发现,这刘海还有另外一个功效。”
这次换你愣神了,“什么功效?”
张邈望着镜子里的你们,调侃道:“殿下忘了我怎么评价郭学弟的了?”
他还怕你忘了似的,又将话原封不动地说了一遍,“天下自恋共十斗,他独占二十斗,剩下的人倒欠他十斗。”
呵,到底是舞文弄墨的文人雅士,连拒绝的话都说的如此委婉又绝情。
只是你听后心中顿时失落起来,随后愤怒又占据了上风。
既然无意比翼双飞,又作何撩拨?
张邈从前经常对你说的那些暧昧不清的话算什么?一次两次就算了,他几次三番这般,难道只是为了调戏吗?
可在你装作不懂的时候,你分明看见了他眼底掩藏不住的失落,还不止一次。
这人一步步把你引入情关,等到你想把关系挑明了,他又退缩了,到底谁是缩头乌龟?
只是他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自己哪能自降身份去伏低做小?
想做广陵王妃的人多着呢,何必在他这棵树上吊死。
你起身,和从前谈判时的利落决绝无异,笑道:“先生不仅龙章凤姿、才华横溢,连话也说的风流,奈何本王愚钝,误解了先生的弦外之意。”
你看着张邈的侧脸,“下次还请先生莫要再说那些玩笑话了。”
你抬眼望向窗外,晚霞余晖灿烂无比,照得廊下的海棠花妩媚多情。
“天色不早了,既然先生已无大碍,那本王就先告辞了。”你说罢,抬脚便走。你无视张邈的反应,本想着干净利落地离开,让自己体面些。
不料一只手慌乱地扯住了自己的手腕。温凉的手上带着薄汗,是还在病中的原因吗?是紧张吗?还是害怕?
你状似毫不在意地回头,撞上了一双陌生又熟悉的眼睛。
眼是故人眼,情却不止故人情。
你从这双孔雀绿的眼眸里,看到了失措、忧虑、和慌张,混杂着湿润的水汽,让你心脏露了一拍。
要知道,从前你一刀捅进他胸口的时候,袁氏要射箭杀他的时候,他都不曾这般犹豫不决过。
他始终是决绝的,无惧的。
这让你恍惚了一下。
只是他复杂的眼神仅仅是一闪而过,他再次掀开眼帘望你时,除了窗外的余晖,便只剩调侃的笑意。
见你止步,温凉的手松开,“殿下问计问完了,就想拍拍屁股走人了?天天老牛拉破车,(慢慢拖,不还钱)哪有一点儿王霸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