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

    舒卷刚结束被论文实习夹击的毕业风暴,顺利收获了琅磬文化咨询的正式offer。

    寝室六人都各有着落,大家提前吃了散伙饭,各自忙碌,准备六月底毕业典礼再见。

    上周五她刚结束实习,交工牌时被同门师姐白雪叫进刚换的独立办公室。

    “舒卷啊,这段时间累得不轻吧,姐给你个大惊喜!”

    “什么惊喜?升职分红,我也能有吗?”舒卷弯腰一手背后,一手戳戳桌上的盆栽叶。

    “想的倒挺美,下周你不用上班啦,人事那边我打了招呼,可以八月正式入职,这两个月你又有暑假了,算是毕业假期,怎么样?”

    白雪在椅子上,倾身靠近,一脸期待看着舒卷,

    “好棒啊假期呀!欧尼酱酱真好!”

    “回家吧回家吧!我就当你累傻了,不知休息的福气!”

    白雪被舒卷浮夸表演气到,转椅背对她。

    舒卷绕过桌子,正面偷袭,熊抱白雪。

    “姐也辛苦啦!”

    这个拥抱,让白雪一下子回到去年冬天,急诊病床上自己还在加班,实习生兼学妹的舒卷就是这么降临自己病房,带着来自家乡的味道——线面,和自己坐在病床上,完成了被毙无数次的某博物馆新年策划。

    那是唯一一刻,除了发工资,白雪不恨工作的时刻。

    “□□领导罪加一等,罚你家硕韫给我介绍舞蹈家弟弟。”

    舒卷面露难色,收回拥抱,看到白雪切回微笑。

    “唉,假期好长,领导还能工作,真羡慕啊。”

    不等白雪起身揍她,舒卷已经跑出办公室了。

    临市六月的夜晚,适合在30迈的小电驴上度过,临街稀松的人声作词,风抚以叶片作曲。

    电驴上的舒卷,带着安全盔,有些木木,两个月的休息,做什么?

    鼻子被钻进挡风镜的风轻扫,哈欠又打一个,睡觉吧。

    假期?毕业旅行?睡觉睡够再说!

    五天后。

    临市新区的临沧大道上,骑行道旁的小树苗已被六烈阳晒得没了精神。

    几位中年大叔在车道上飙车而过,小树瞬间被气流拉扯摇晃,领头那辆红色Trek Session99在路口邻近处减速拐弯,顺着小道进了小区----汀兰院子。

    提前退休的丁蕊在女儿高考完,就和老公舒国擎从市中搬到了这里。

    初夏时节,小区被绿茵罩住,丁蕊刚上完瑜伽课,丝丝凉风吹落汗珠,哼着《卖水》的京剧小调,就走到了自家门口。

    相比邻家几户黄色砂砾式的大理石院围,唯有自己家是满墙蔷薇,粉嫩娇艳,顿觉心情大好,决定亲自下厨做早餐。

    “卷卷,起床下楼吃饭啦。”

    舒卷酣睡,隐约感到梦境中传来丁蕊女士的画外音。

    紧接着就被阳光袭击得睁不开眼睛,眯眯眼。

    正在拉窗帘儿的丁蕊女士,身穿水蓝色瑜伽服,与窗边舒卷DIY的粉色郁金香落地灯格外搭调。

    舒卷懒懒翻身,抱抱手里的空调毯,遮住眼睛问道,“妈,几点了?”

    “七点半啦,六点你闹钟响,看你睡得熟就关了没叫你。”

    “之前去图书馆的闹钟,忘记取消了。”舒卷哈欠连天,眼睛泛着水光,眉毛周围的皮肤微微泛红,一边脸颊淡粉,像刚被拂过腮红的水晶包子。

    舒卷翻身,把被子丢到一边,伸了个懒腰,呢喃一句。

    “妈,我现在告诉我哥不去玉山,行不行?”

    “你说行不行?约好的旅行,那有出发反悔的,赶快起床,换衣服吃饭。”

    丁蕊假意生气,心里却是因为舒卷毕业分手,很希望她出门转转。

    女儿这段两年的感情,自己虽没多问,但作为过来人,深知情感走出不易,旅行散心总是好的。

    “知道啦,我就是困,随便说说嘛。”

    舒卷单纯只想多睡会儿,丁蕊女士守在床边的架势,让她还是乖乖从床上爬起。

    得了假期后,舒卷几乎随地大小睡,上午客厅沙发,中午卧室大床,下午书房飘窗,晚上天台凉亭。

    手机闹钟如静音,丁蕊天天看着,一度怀疑这是女儿假期综合症外加分手后的创伤反应。

    休息不到一周,舒卷就被回国的表哥沈靖丞,打断“睡眠神修”,强行要求自己出关,一起自驾游去玉山。

    如果是小时候,舒卷定欢呼跳跃开始准备,现在却是都行都行,有个睡觉的地方就行,沈靖丞见表妹答应,便敲定旅行。

    丁蕊极其开心此兄妹出门玩,大力支持,当场给两人转账出行红包。

    沈靖丞虽是舒卷表哥,但跟亲的没差。

    小学到初中,因舒卷小姨和姨夫忙工作,沈靖丞就在舒卷家长大,后来他被父母送去E国读高中,这一去就是研究生毕业。

    这次他哥来家邀约,舒卷还在为他哥带回的培根赞叹尖叫,他哥却吭吭哧哧回一句,让自己邀请闺蜜段冉冉一起去玉山,称自己叫了发小周放,人多好玩。

    舒卷当时就打包票把人叫来,恰好闺蜜段冉冉当天从胡市逐梦博主事业回临市。

    闺蜜段冉冉早就听说玉山玄学灵验传闻,得知玉山邀约一口气答应,恨不得挂完电话就从高铁飞到舒卷面前。

    玉山旅行计划正式开始,玉山行的微信群里沈靖丞去接舒卷,发小周放接上段冉冉,四人相约上午九点在沈靖丞家回合。

    舒卷洗漱完,还没到楼梯口,香味弥漫,勾得她下楼步频加速,哒哒声像个小马达,小跑着奔向餐桌,夹起一片培根,送进嘴里。

    丁蕊从厨房端出一碗南瓜糊糊,对舒卷用楼梯制造的打击乐感到无奈,伸手把粥递给她问。

    “卷卷,这次你们打算玩几天呀?”

    “我也不确定,表哥说他开车,路上应该挺灵活的,暂定先去玉山,听周放哥在群里说还想去中灵寨,两个景区都在南源,玩下来应该不会超过一周。”

    舒卷说着话,心思却都在沈靖丞从E国带回来的培根,丁蕊女士都煎的焦焦,配上自己买的鹅黄彩瓷盘,真是美食配美器,美上天了。

    她往嘴里塞一片培根、咬一口生菜、再加一口煎蛋、最后一口包裹黄油焦香的吐司,香的她像路边充气的招牌小人一样,坐在椅子上直扭。

    丁蕊坐在客厅沙发,面朝餐桌方向,翻找着怀里的大药箱,有些担忧道。

    “时间不算长,但是长途开车你们几个行吗,你还没有驾照。”

    舒卷满嘴留香含糊应声,“没关系的,还有冉冉和周放哥,他们俩都是三四年驾龄的老司机,路上开车问题不大。”

    “总觉得你们几个孩子,不太安全。”丁蕊挑出着几盒药,手指点着确定有效期。

    “妈,你学学我姨妈的大心脏,我哥在国外留学那几年,她还支持他学开飞机呢。”

    舒卷沉浸于美味,久违的秘制南瓜糊糊,微微甘甜,恰到好处的浓稠,搭上刚刚那份“嘴自动”三明治一起在舒卷的味蕾轻舞。

    “也是啊,你这么一说我还放心点,都忘了丞丞在国外生活了几年。”

    “这些解暑药、感冒药、创可贴,妈妈给你装在包里,药箱不方便,带些必备的。”丁蕊把几种药放在餐桌上,依次讲解起来。

    舒卷两眼放光装作认真听,小嘴不断进食,脑袋里却想拉开话题。

    他们家人出行前的必过关就是丁蕊药品讲解小课堂,她爸、她和沈靖丞已经倒背如流了。

    “妈,你吃这个培根没,之前在E国,陪着我哥吃了无数白人饭才发现这么个宝藏,培根老板自制的,不对外出售。前几天我哥说要回国,我还惦记这培根呢,没想到我哥竟说动老板买了这么多,真的好吃!”

    丁女士无奈一笑说她馋猫,接着继续讲药品细则,以及各种出行安全小指南。

    舒卷见此,又立刻转变星星眼看着丁蕊,“妈,出门没法吃你做的饭,已经开始难过了。”

    丁蕊似是没听到,如点穴般猛地一停,又快速走向行李,念叨着前往客厅。

    “我记得丞丞有时候肠胃不好,之前在国外和我视频说经常拉肚子,再找些胃药”。

    舒卷心想他哥忙起来过期一周的奶酪都啃。

    听着老妈满嘴表哥,忍不住醋一句。

    “我哥是个宝,我是棵小草。”

    舒卷无奈,她已经习惯丁蕊女士对所有小事的“小题大做”,特别是对表哥沈靖丞,一个小学就在她家住下和她抢妈妈关注的成熟小孩哥。

    丁蕊对小时候沈靖丞的谦让懂事不买账,认为这是没有父母在身边,没有安全感的表现。

    为此丁蕊和她姐姐姐夫沟通,并下通告坚决表示自己只暂代,奈何两个都是事业狂魔,丁蕊不照顾,沈靖丞就直接被送寄宿。

    丁蕊不忍,自己平时工作轻松,时间朝九晚五,便郑重接下照顾沈靖丞的责任。

    丁蕊想方设法让沈靖丞融入舒卷家,这个过程不只让舒卷争宠吃醋成为学习卷王,也让表兄妹二人从舒卷无限挑衅沈靖丞,到后来变成可以背着丁蕊一起逃补课班,去电玩城疯玩的队友。

    舒卷正专心享用美食,被丁蕊轻拍脑袋。

    “懒得你啊,出门头都不洗!”

    “妈!我昨天,前天刚洗的,而且天天在家-”

    舒卷声音减低,想着扎发不明显,到酒店再洗也一样。

    “饭昨天吃了,今天怎么还吃。”丁蕊招牌瞪眼把舒卷看到投降。

    “我吃完去洗,我的好妈妈!”

    舒卷手机消息声响,站在她身旁的丁蕊清晰看到——硕韫两个字。

    顿时笑容满面,想着这两人分手应该也是小打小闹。

    “妈,你笑什么?”舒卷拿起手机,却发现身边的丁蕊女士迟迟不离去。

    “在家里笑还不行了,我开心。”丁蕊说完进了厨房,又走出来,往冰箱拿了水果,又进了厨房。

    舒卷大概率猜到,丁蕊女士为何反常了,硕韫是他妈妈很心仪的小孩!

    去年她和硕韫去新开的网红餐厅吃饭,恰好碰到丁蕊来给来给老板捧场,凭着丁女士的面子两人直接快速通道至vip包厢,硕韫就这样开启了和丁女士的第一次见面。

    同是舞蹈本家出身,再加上硕韫天然无害的上进三好青年形象,虽说丁蕊告诉舒卷顺其自然,但是饭桌上她妈妈看硕韫的眼神,以及由锋利转温和提问风格,她就确定这小子能入丁女士法眼。

    “妈,我和硕韫分手没可能啊,只能做朋友!”

    “我什么都没说,你解释这个干什么?小硕这孩子还对你有情啊?”

    丁蕊在厨房洗樱桃,嘴角含笑,用满不在乎语气问道。

    “我吃完去洗头啦。”

    “我说对了,真有情啊?这小伙子--”丁蕊丢一颗樱桃到嘴里。

    “对了妈,我爸看硕韫照片,说他像你初恋?真的吗?”舒卷吃的有些撑,从餐桌旁缓缓起身。

    厨房砰的一响,推拉门全开,丁蕊女士快步冲来,舒卷见势头不对,迅速要逃。

    巴掌已落,水印锭部。

    “妈!”舒卷哀嚎。

    “我看你皮痒了!洗头去!”

    舒卷哀怨摸着屁股,一溜烟跑上楼去。

    嘴角翘起推出酒窝,心想初恋确实是转移丁蕊女士注意力的高招,就是有攻击性。

    手机里硕韫又发来消息。

    硕韫:

    【卷卷,你不要不理我,上次是我冲动。】

    【我现在冷静了,你说的做好朋友,我很认同也很喜欢。】

    【你可以回我消息吗?】

    舒卷:

    【好。】

    硕韫:发射爱心表.jpg

    【你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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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年恋情,舒卷从疑惑自己为什么没法接受和硕韫kiss,到现在认识有些人注定是好友,强行恋人如同裸穿刺身的毛衣,看似光鲜温暖,却处处不适,一层单衣的为衬是舒适,更是距离美。

    舒卷把手机丢到床上,狂揉脑袋,感慨感情课题好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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