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绾宁和妹妹回屋后,陪着父母一起看春晚,电视里的吵闹声不绝于耳,姜绾宁却像神游天外一样,思绪早不知飞哪去了。
“小宁,尝尝你爸炸的春卷?”姜妈妈端着瓷盘在她身边坐下,“脸色这么差,是不是着凉了?”
“我没事。”姜绾宁强撑出笑容接过春卷,酥脆的外皮很有食欲,她拿起一块吃进嘴里,“嗯,好吃。
姜妈妈伸手摸了摸她的发丝:“如果在外面太辛苦的话就回来,妈不盼着你有多大出息,平平安安的就好。”
姜绾宁心头一暖:“知道了,妈。”
这时手机在膝头震动起来,屏幕亮起付宇威的消息:“在看春晚吗?这边的雪比沪市大多了,想带你来看。”配图是温哥华街头银装素裹的圣诞树,树梢挂着五颜六色的彩灯。
姜绾宁好半天才回:“我在陪爸妈,这边也下雪了。”发送键按下的瞬间,又后悔自己的冷淡,慌忙补了个温暖的表情。
那边几乎是秒回,付宇威的消息带着暖意:“多穿点。明天视频?”
姜绾宁盯着对话框,思绪却飘向窗外漆黑的夜空。直到屏幕暗下去,才敷衍地回了个“好”。她知道这样对付宇威不公平,可谢瑾初的突然出现,让好不容易筑起的心防又摇摇欲坠。
十点钟的钟声响起时,姜绾宁以头痛为由回了房间。二楼的木地板在脚下发出轻微的吱呀声,隔壁传来妹妹和何非打电话的娇嗔声:“讨厌啦……”
她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楼下偶尔传来父母收拾碗筷的响动,混着远处零星的鞭炮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谢瑾初那句“明天我还来找你”在耳畔回响,搅得她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不知过了多久,困意终于袭来。梦里是西湖边的梅雨季,她撑着油纸伞在断桥上奔跑,谢瑾初在身后拼命追赶。“绾宁,别跑。”他的声音混着雨声,伸手要抓住她的手腕。
画面突然切换,付宇威穿着笔挺的西装站在沪市的落地窗前,手中捧着香槟玫瑰。“绾宁,看着我,我是付宇威。”他的吻落在她唇上,下一秒却突然变成谢瑾初的脸,“绾宁,我们还会有孩子的。”
姜绾宁猛地惊醒,冷汗浸湿了后背。
床头的电子钟显示凌晨三点十七分,妹妹睡的正熟。窗边的小鹦鹉突然扑棱翅膀,扯着嗓子叫“谢阎王,谢阎王。”这还是姜绾宁吐槽谢瑾初时,被小鹦鹉记到现在。
姜绾宁赤脚走到窗边,月光下的鹦鹉歪着头看她,金色的眼睛在黑暗中发亮。“你比我长情多了,到现在还记得他。”她轻轻抚摸鹦鹉的羽毛,呢喃道,“我该原谅他吗?宇威又该怎么办?”
晨起时,姜绾宁被一阵阵鞭炮声吵醒,顶着黑眼圈下了楼。母亲正在灶台前煮酒酿圆子,看到她下楼来,问道:“怎么起这么早?再去睡会儿。”
她摇摇头,端着茶杯坐到餐桌前:“睡不着,太吵了。”
姜妈妈忙活着手里的活:“去洗漱吧,马上就吃饭了。”
妹妹也被吵醒,穿着粉色珊瑚绒睡衣下楼,揉着眼睛凑过来,小声问道:“姐,你和谢瑾初到底怎么回事?他怎么又来找你了?”
姜绾宁手一抖,差点打翻茶杯:“我们早就过去了。”
“真的吗?”绾柔狐疑地盯着她躲闪的眼神,“可我觉得他看你的眼神好深情啊。”
“别说了。”姜绾宁突然提高音量,见妹妹委屈地撅起嘴,又软下声音,“别瞎想,我们不可能了。”
吃完饭,妹妹出门跟何非约会去了,姜绾宁并没有跟着一起去,可能心底深处在期待着什么吧。
整个上午,姜绾宁都魂不守舍地坐在窗边。时而翻几页书,时而望着楼下的街道发呆。小鹦鹉在笼子里跳来跳去,时不时歪头看她,似乎也察觉到主人的烦躁。
临近中午时,街道尽头出现一抹熟悉的身影。谢瑾初穿着黑色羊绒大衣,手里提着两盒点心,正站在梧桐树下仰头张望。
姜绾宁慌忙后退,却不小心撞倒了窗边的花瓶。清脆的碎裂声惊动了屋里的父母,姜妈妈在楼下喊道:“小宁,怎么了?”
姜绾宁强装镇定:“没事,我不小心碰到了。”说完去卫生间拿来扫把,把地面清理干净。
她盯着镜中自己苍白的脸,深吸一口气,从衣架上取下那件驼色羊毛大衣。为了不让爸妈发现谢瑾初,她还是下去见一面吧。
姜绾宁匆匆将头发随意挽起,别上一枚银色发夹。拉开门时,冷空气瞬间扑面而来,她下意识裹紧大衣,看向不远处那抹熟悉的身影。
谢瑾初依旧穿着昨夜那件黑色羊绒大衣,黑色围巾松松垮垮地挂在脖子上,显得愈发清瘦。他手中提着两盒精致的点心,那是姜绾宁最爱吃的老字号。
见她下楼,他苍白的脸上立刻露出笑意,眼底布满血丝:“我猜你今天会在家。”
街道上还残留着昨夜燃放的鞭炮碎屑,红色碎纸散落在积雪上,像未干的血迹。寒风卷起枯叶,在两人脚边打着旋。
姜绾宁保持着三步的距离,目光落在他手中的点心盒上:“不用这么麻烦。”
谢瑾初刚要开口,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他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字句:“你爱吃就好。”
“你怎么了?”
“没事,就是有点着凉。”说完又咳了几声。
姜绾宁这才注意到他眼下青黑,嘴唇泛着不正常的苍白。她皱眉上前,伸手探向他的额头:“你发烧了?”
“小问题。”谢瑾初直起身子,强撑着微笑,却在说话间又咳得满脸通红,“昨晚在你家楼下等得久了些。”他的目光直直地望着她,像是在等待责备,又像是期待关心。
姜绾宁的心跳漏了一拍。她别开脸,声音却不自觉地软下来:“去医院吧。”
“不用了。”谢瑾初话未说完,一阵眩晕袭来,踉跄着扶住旁边的梧桐树。
姜绾宁本能地伸手扶住他,却被他顺势握住手腕。他的掌心滚烫,仿佛要将她灼伤:“绾宁,你还是在意我的,对吗?”
姜绾宁用力抽回手,转身拦下一辆出租车:“先看病。”
车上,姜绾宁始终把视线落在车窗外,而谢瑾初一直目光灼灼的看着她,即使现在难受的快要死掉,不过在死之前能看她一眼也知足了。
大年初一的医院很冷清,人很少。谢瑾初坐在候诊椅上,黑色大衣随意搭在椅背上,露出里面单薄的白色衬衫。
姜绾宁陪着他一起走进诊室,又陪着他做了一系列的检查。
“肺炎早期,需要输液消炎。”医生推了推眼镜,在病历本上快速书写着,“最近是不是劳累过度?还受了寒?”
姜绾宁下意识看向谢瑾初,却见他正盯着自己,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她别过头,问医生:“需要住院吗?”
“先输液观察两天。”医生撕下处方单,“年轻人也要注意身体,拖下去可不行。”
输液室里,姜绾宁坐在谢瑾初旁边的空椅上,看着护士将针头扎进他手背。他的血管有些细,护士找了两次才找准位置。
“疼吗?”她脱口而出,话一出口就后悔了。
谢瑾初却笑得眉眼弯弯,像回到了从前:“你吹吹就不疼了。”见她僵在原地,又轻声说,“开玩笑的。”
输液管里的药水一滴一滴落下,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谢瑾初睡着了,身子歪向一边,看着怪难受的。姜绾宁于心不忍,把他的脑袋轻轻的搬过来,让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突然的亲密接触,让姜绾宁一阵心悸,那种脸红心跳的感觉再次袭来,好不容易压下的情感在此刻又喷涌而出。
姜绾宁摸出手机,屏幕亮起几条未读消息。付宇威发来的:“今天吃了什么好吃的?”“这边的火鸡不如你做的红烧肉”“等我回来给你做西餐?”
姜绾宁攥着手机,迟迟没有回复。
身旁的谢瑾初不知什么时候醒了,突然开口:“是付宇威?”见她惊讶的表情,又苦笑:“那天在酒会上,他看我的眼神和我看他时一样,都恨不得对方消失不见。”
输液管里的药水滴得更快了些,姜绾宁盯着管壁上的气泡:“你好好休息,别想那些没用的。”
“绾宁,”谢瑾初直起身子,突然握住她的手,“我知道我没资格要求什么。但昨晚在你家楼下,我站在寒风里想了很多。那些日子我把你弄丢了,现在我只想……”他剧烈咳嗽起来,打断了未完的话。
姜绾宁抽回手,却将自己的围巾解下来,轻轻搭在他身上:“别说了,先养病。”
吊瓶里的药水终于滴完时,夜幕已经降临。谢瑾初的烧退了些,脸色却依旧苍白。
两人一同走出医院,他站在医院门口,看着姜绾宁叫车:“明天你还会来吗?我希望你能陪着我。”
姜绾宁望着街道上闪烁的霓虹,想起付宇威的信息。她犹豫了许久,轻声说:“看情况吧。”
“不管你会不会来,我等你。”谢瑾初的声音被寒风吹散,却像颗种子,在姜绾宁心里生了根。
她坐进出租车,回头望去,只见他站在路灯下,黑色的身影被拉得很长,看着萧条又寂寞。
回到家后,妹妹叽叽喳喳的跟她叙述今天约会的细节,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意。
姜绾宁静静的听着,偶尔插一句嘴,只是在愣神时思绪又不由自主的飘到谢瑾初那里。
也不知道他一个人有没有好好吃饭?病好了没有?
第二天清晨,姜绾宁盯着天花板,已经发了半个多小时的呆。床头柜上的手机不断震动,是付宇威发来的早安消息,附带一张他在温哥华滑雪场的照片。
她伸手拿过手机,打了几个字回复:“嗯,好好玩。”
床头的小鹦鹉扑棱着翅膀,突然又扯着嗓子喊:“谢阎王,谢阎王。”姜绾宁烦躁地抓过枕头捂住脑袋,却捂不住记忆里谢瑾初在病床上苍白的脸,还有那句“我等你”。
姜妈妈在楼下喊她吃早饭的声音传来,她翻身坐起,对着镜子胡乱梳了梳头发。镜中人眼下青黑,嘴唇泛白,像是被抽走了魂魄。
她机械地换上米白色针织衫,外搭一件浅灰色大衣,临出门前又鬼使神差地往包里塞了条姜茶包。
出租车行驶在杭城街道上,姜绾宁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梧桐树。她摸出手机,反复看着谢瑾初的号码,最终只是调出天气软件,确认今天最高温度只有3℃。
远远望见医院大门时,姜绾宁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谢瑾初穿着昨天那件黑色大衣,时不时往街道两头张望。
出租车缓缓停下,姜绾宁深吸一口气推开车门。谢瑾初像是有感应般转过头,苍白的脸上瞬间绽放出笑意,快步向她跑来。
“我就知道你会来。”他的声音还带着沙哑,却掩不住欣喜。
姜绾宁这才看清他眼下浓重的黑眼圈,大衣扣子扣错了位置,露出里面皱巴巴的衬衫,“等了多久?”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这语气亲昵得像是从未分开过。
谢瑾初却笑得眉眼弯弯,伸手想替她拢被风吹乱的发丝,半途又尴尬地收回:“没多久,刚来。”见她皱眉,又慌忙解释,“是来的早一些,我怕错过你。”
姜绾宁别开脸,目光落在他发红的鼻尖上:“还发烧吗?”
“退烧了。”谢瑾初像个邀功的孩子,伸手摸了摸自己额头,“就是还有点咳嗽。”话音未落就剧烈咳嗽起来,弯着腰半天直不起身。
姜绾宁下意识上前扶住他,掌心触到他单薄的脊背,隔着大衣都能感觉到他瘦了很多。
“我没事。”谢瑾初边咳边说道。
姜绾宁心里不是滋味,他都这样了还来安慰她:“进去吧,外面凉。”
两人走进医院长廊时,消毒水的气味愈发浓重。
静点室里,护士看着姜绾宁忙前忙后地帮谢瑾初整理衣袖,打趣道:“你女朋友真贴心。”
两人同时僵住。姜绾宁想开口否认,余光却瞥见谢瑾初瞬间亮起的眼睛,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护士离开后,谢瑾初盯着吊瓶里滴落的药水,突然说:“如果时光能倒流,我一定不会让你伤心。”
姜绾宁握着纸杯的手一抖,滚烫的姜茶差点泼出来。她强装镇定地递给他:“先喝这个,驱寒。”
谢瑾初接过杯子时,指尖擦过她的手背:“还是你记得我不爱喝苦药。”他低头抿了一口,氤氲的热气模糊了镜片,“绾宁,我知道我没资格,可是我还是想说,我……”
“别说了。”姜绾宁打断他,“你好好养病。”
“可我怕不说就没机会了。”谢瑾初突然抓住她的手,输液管随着动作晃动起来,“那天在酒会上看到你和付宇威,我才知道什么叫万箭穿心。我在杭城分公司疯狂工作,以为这样就能忘记你,可每次加班到深夜,满脑子都是你的错样子。绾宁,我根本就忘不掉你。”
姜绾宁的眼眶瞬间湿润,“你不该这样放不下的,这不像你。”
“我们回不去了。”她轻声说,想要抽回手,却被谢瑾初握得更紧。
“为什么?就因为付宇威?”谢瑾初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痛苦,“我承认我以前做的不好,但我会改。”
“你吃饭了吗?”姜绾宁不想继续聊这个,便转移话题,“我去给你买点。”
“没有。”谢瑾初摇了摇头,“医生说要忌口,家里什么都没有。”
姜绾宁攥着包带的手紧了紧。她知道这是谢瑾初的借口,不过在看到他期待的眼神时,鬼使神差地点了头:“那我陪你去买点东西吧。”
谢瑾初兴高采烈的说道:“嗯,好。”
输完液后,谢瑾初开车带着她去超市,在货架前挑选的时候,恍惚间又回到了两人在一起时的那段时光。
回到谢瑾初的住处时,姜绾宁这才发现这不是以前他居住的地方。
“自从那次之后我就换地方了。”谢瑾初像是猜到她的心里所想,解释道。
姜绾宁的思绪一下子回到了从前。这样也好,省的她触景伤情。
房门打开的瞬间,姜绾宁环视屋内一圈,客厅里简约的黑白灰色调与记忆里截然不同,书架角落里的那盆半死不活的绿萝,这还是她以前给他买的。
“坐。”谢瑾初递来杯温水,“我去煮面。”
姜绾宁不放心,跟着一起去厨房帮忙。谢瑾初起锅倒油,忙碌中还不忘嘱咐道:“你别进来了,我来就好。”
操作时,葱花上还沾着水,下锅时噼里啪啦的溅出些许油花,姜绾宁离的近,油花不小心溅到了眼睛上。
她惊呼一声,身子向后栽倒。
“小心。”谢瑾初迅速的关火,伸手接住姜绾宁的身子时,他脚下打滑,整个人向前倾倒。
姜绾宁被他带得失去平衡,两人重重摔在地毯上,谢瑾初翻身将她护在怀里,滚烫的呼吸喷在她颈窝。
四目相对的瞬间,空气骤然凝固。姜绾宁能清晰看到他脸上的绒毛。谢瑾初的手掌紧紧扣住她的腰,隔着单薄的针织衫,体温灼烧着皮肤。
“绾宁。”他的声音沙哑,拇指摩挲着她腰间的软肉,“我好想你。”
自动窗帘在此时缓缓闭合,光线被隔绝在外,黑暗中,彼此的心跳声清晰可闻。
姜绾宁的理智在谢瑾初越来越近的气息里崩塌。她微微仰头,唇瓣轻轻擦过他冰凉的嘴角。这个试探性的触碰如同一把火,瞬间点燃了身体里的欲.望。
谢瑾初翻身将她压在身下。他的吻带着近乎疯狂的掠夺性,舌尖撬开她的贝齿,纠缠着她的每一寸柔软。
姜绾宁的指甲深深掐进他后背,在记忆里的触感与现实的温度间迷失。
衣物摩擦的窸窣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谢瑾初扯开她的针织衫纽扣时,手指都在颤抖。“冷吗?”
姜绾宁咬住他的肩膀,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不是因为疼痛,而是汹涌而来的情绪,那些被背叛的夜晚、流产的绝望、重逢时的挣扎,在这一刻都化作了无尽的爱意。
她还爱着他,这个想法出来让她眼角湿润。
谢瑾初捧起她的脸,拇指抹去泪痕,“绾宁,不要哭。”
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渗进来时,姜绾宁蜷缩在谢瑾初怀里。他的手指在她背上画着圈,声音里带着餍足后的沙哑:“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吗?在你租的小公寓里。”
姜绾宁将脸埋进他胸口,听着熟悉的心跳声,感觉特别的踏实,就好像是悬了好久的心,终于落回了实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