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事]

    齐娓最近有心事。

    在注意到她一天里对着镜子照了二十九次之后,她亲爱的同门兼发小成宜女士嚼着嘴里的黄瓜味薯片很郑重地肯定了这个猜想。

    啧,其实照照镜子没什么,正常得不能再正常。哪个成年人不对着镜子拨拨刘海补补妆啊?

    对吧?

    成宜无声抛出一个问题,自己又回答,接着翘起手指尖尖拿出一片薯片丢嘴里,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但这事儿放在齐娓身上,它就不对劲。

    非常不对劲。

    齐娓谁啊,生下来就拥有不知道多少个亿但视金钱为粪土一心只想投身医学事业拯救人类的超级无敌伟大英雌少女。

    听上去有点中二?

    没错,她就是这么中二。

    实不相瞒,当别的二代在深夜里封山飙车然后悲惨翻车再然后被救护车呜哩呜哩地从深山老林拉进彻夜通明的潮大附院的时候。

    她正补完一部热血番,激情澎湃又迷迷糊糊地上床睡觉。

    所以她不中二谁中二?

    问题就出现在这儿。

    成宜女士悄悄滑动转椅,目光悄无声息粘到几米外的齐娓身上。

    正巧齐娓素手一伸,轻巧拿过桌面上的小镜子,打开,随后脖颈动了动,是在左右看。

    看自己长得好不好看。

    第三十次了。

    所以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让一心只想拯救世界并视金钱外貌都是身外之物的中二病少女一天之内拿起小镜子三十次?

    而且根据成宜的观察,齐娓已经持续了这个状态一星期之久。

    整整一个星期。

    中间还包括在组会上走神两次,在楼下的台阶上绊倒三次,还有数不清在一分钟之内又笑又沮丧了多少次。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于是,作为当事人的二十年好友,成宜觉得自己有必要知道事情的真相。

    绝对不是想八卦啊绝对不是。

    “娓娓~”成宜提溜起薯片袋子,屁股不离转椅地滑到齐娓身边。

    齐娓刚合上小镜子,听见她唤,偏头来看:“干嘛?”

    “你吃薯片吗?”很好很自然的切入点。

    说着话,成宜把还剩一半的薯片袋子往前递递。

    “噢我不吃,”齐娓动作很轻地摇摇头,想了想,再添一句,“没什么胃口。”

    最近天气热,她不饿就不会想吃任何东西。

    这点成宜了解她,很顺手地就把薯片袋子收回来揣自己怀里,舔舔嘴唇,在组织措辞。

    齐娓盯着她若有所思的侧脸,语气挑起来:“你到底想干嘛?”

    “齐娓。”成宜非常严肃地叫她全名。

    “干什么这么正经?”齐娓眯起双眼,开始警惕了。

    啧,小姑娘戒备心那么重呢。成宜双臂抱起,铁面无私:“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老实交代!”

    闻言,齐娓琥珀色的瞳仁很轻微地舒张。

    然后不说话了。

    眼见这人周身气质瞬时间软下去,成宜更好奇了,忙乘胜追击:“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啊。”

    “我……”

    齐娓垂下眼睫,想说话,但语调苍白,以是只冒出一个字就顿住。

    搁在腿上的十指搅搅搅。

    “你……”成宜学她的语气,嘴角挂上不怀好意的笑,“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你烦不烦!”齐娓丢给她这句,把身子转向另一边,再趴到桌面上,留给成宜一个圆润的后脑勺。

    “哎呀哎呀,看来被我说中了啊~”

    成宜笑着从椅子上起来,走到齐娓转向的那边,想看看这人陷入爱情是个什么样儿。

    余光瞟到她过来,齐娓半张脸仍旧埋在臂弯里,只拿眼睛望着她,瓮声瓮气地问:“你又转过来干什么?”

    “看你害羞啊~”

    “成宜!”

    怒斥完毕,齐娓再换个方向趴。

    却是想到什么,躲在臂弯里用上齿轻轻咬住下唇,大概一秒后,又放开,眼神往周遭什么都没有的空气瞟,脸和耳垂红了。

    准确来说是淡淡的一层粉雾,跟早晨六点刚从漆黑里探出来的朝霞似的。

    哟哟哟。成宜跟朵向日葵一样到处转。

    齐娓不想理她,指尖去拨桌上的绿萝叶子玩儿。

    “咳咳,那人我认识吗?”成宜接着问,说完话觉得嘴巴有点干,许是刚才零食吃多了,现在急需补充水分。

    正好齐娓杯子里满满当当,她伸手就想端起来。

    她们从小就不讲究这些,同喝一杯水是常事。

    “我认不认识啊?你快告诉我——你干什么?我靠我们绝交吧齐娓!我连你的水都不能喝了!”

    齐娓直起腰,把拍开成宜的手收回来。有些心虚。

    成宜真的心碎了。

    好嘛,不仅秘密不跟她讲了,这下连水都不能喝了,算了吧,绝交吧,世界毁灭吧。

    “我……”齐娓扭着手指,欲言又止的。

    “我”什么?说啊宝贝儿!成宜即刻气消了一半,抖着眉毛等下句。

    齐娓又顿住,伸手端起水杯抿了一口,她将动作放得缓缓的,喝水时垂下眼睫去看清水轻轻地荡,直到凉水都到肚子了,她也没将睫毛抬起来。

    她在思索要怎么开口。

    好半晌过去,她才放下杯子,在桌前坐正,顶着微微发烫的脸,道:“她是女生。”

    “我靠。”

    很平静的一声,和内容似乎有些不符。

    齐娓抿住嘴角,不出声。

    叮咚。手机响起微信提示音,她低头看手机,侧脸隐在发丝之后,也没撩的意思。

    想点开微信,第一次却不小心点进通话记录,她指尖颤颤,忙退出去再点进微信。

    怪不得呢。成宜快速地接受了这个信息,想通刚才齐娓为什么要把她的手给拍开。

    原来只是弯了,不是和她友情破裂了。

    那好说。

    “原谅你了,”成宜伸手在桌面轻叩几下,“所以她是谁啊?”

    齐娓眼珠子一转,回说:“师姐说晚上请我们吃饭,你去不去?”

    “去啊。”

    “那你快收拾吧,我们从这儿过去要一会儿呢。”她从椅子上起来,提起水壶给绿萝浇水。

    耳朵听见一声短促的气息。

    是成宜笑了。

    她盯着齐娓强装正经的侧脸,说:“不是我说,你不会以为这样就能岔开话题吧?”

    齐娓撇撇嘴,用沉默应对。

    瞥一眼她红得要滴血的耳垂,成宜双手插兜,很善解人意:“哎呀哎呀算了吧,你要真不好意思我就不问了,朋友之间也是应该有点私人空间滴~”

    “我去上个厕所,等我啊~”

    待这人的背影消失在办公室门口,齐娓放下水壶,用被空调吹得冷浸浸的手贴上脸颊。

    企图给自己降温。

    十分钟后两人踏上地铁,往师姐发来的地址去,半小时后从地铁口出来,成宜很真情实感地感叹她们该打车过来的。

    晚高峰的地铁快把她整吐了。

    “打车的话我们应该会堵在半路,又饿又累。”齐娓点开步行导航,领着要吐了的人往饭店去。

    成宜哼哼两声,拖着步子跟上。

    师姐选的是家菌汤火锅店,不辣,对组里一群吃不了辣的人都很友好。今天请吃饭也不是没事干,而是为了庆祝她什么流程都走完,今年夏天就要毕业了。

    “真是振奋人心的事。”成宜如是评价。

    说完话到了店门口,两人向服务员说了师姐的名字后被领着去二楼包厢,走过一段有些窄的楼梯,左转两步到了房间。

    一张长桌,桌上左右分别一个锅,看样子是刚上来,汤面都还平平静静的,菌子片儿飘在上面。

    人差不多到齐了——只差她们两个,各自挑了位置坐,两人进门时宁越在用筷子搅碗里的蘸料,听见声响,抬头来看。

    看见是这俩小师妹,她扬扬眉头作招呼,又说:“随便坐啊,我们刚才已经点了些菜,你们看看有想再加的没有,噢对了,喝的也看看,卷卷说想喝奶茶,你们想不想?要是想我就一起点了。”

    “我想喝一多多的,多汁手捣瓜瓜椰。”卷卷很贴心地给出奶茶品牌,供她们参考。

    齐娓和成宜在侧边坐下,对视一眼。

    她俩都更爱古茶。

    不过这无伤大雅。

    “大家都喝奶茶吗?”齐娓翻开宁越递过来的菜单,随口问。

    “对,我们都喝奶茶。”

    “那我们……”齐娓看向成宜,见她点头,接上话,“和大家一样吧。”

    宁越撩一下头发,看见卷卷已经点进外卖软件了,就干脆让她先点上,待会儿把钱转给她。

    讲完这边,再问:“那菜呢?还缺什么吗?”

    “差不多了。”

    “那行。”宁越点头应过,低头发消息。

    叩叩叩。卷卷曲起指节在桌面上敲,把诸位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各位各位,要喝什么报上名来!限一多多啊,方便点儿。”

    “椰子波波草莓。”

    “莓莓冰冰桃。”

    “纯茉莉花茶,要不加一份茶冻吧?”

    卷卷给他一个白眼:“所以要不要茶冻?”

    “要要要,师姐我可以加小料吧?”

    宁越回完消息,笑说:“当然可以,你想把所有小料全部加进去都可以。”

    包间内即刻响起“师姐万岁!”的欢呼声。

    “小声点儿,大家都是素质人。别到时候被人挂到地瓜书上,说潮东大学的学生怎么这样儿啊?”

    众人嘎嘎嘎地笑。

    宁越的长发又垂下来,发尾差一点落进蘸料碗里,齐娓看见她一直拨头发,于是开口说:“师姐,我这儿有头绳,你要吗?”

    “噢不用了,谢谢娓娓。”宁越对她摆摆手。

    刚回答完,换成卷卷问:“师姐,你要喝什么?”

    正要开口,宁越放在腿上的手机一震,她看上一眼,而后神色活络起来,声音也飘了:“两杯乌龙夏桃,都五分糖。”

    不知不觉就夹起来了。

    齐娓和成宜对视一眼,周遭也安静了。

    哟,有情况啊~

    果然卷卷半眯起眼睛,问:“两杯?还有谁要来啊师姐?”

    宁越一手翻转手机,很温婉地笑开。

    “我还叫了我一个朋友,你们不介意吧?”她挂着笑,语调比刚才软上不少,没转手机的那只手抬起来,一悠一悠地转头发玩儿。

    害羞呢这是。

    余下各位疯狂交换眼神。

    “你出钱,我们为啥要介意?”过去了一阵儿才终于有人说心中想法。

    宁越一掀眼看众人:“真的?”

    众人忙不迭点头——都是真心的。

    “那行,”宁越抿着嘴角,尽力克制自己的笑意,“你们别给我省钱啊。”

    “好嘞好嘞~那我那杯青提葡萄柚再加一份冻冻!”

    这话说得时机正好,卷卷差一点就要下单了,听见这要求赶紧切回去,又问他要不要佛手柑的,说她个人觉得佛手柑的味道好上不知道多少倍。

    “噢对了,孕妇禁用。”

    “我就没子宫啊……”

    “……万一你是个隐藏的欧米伽呢?”

    包厢里一群人又开始嘎嘎嘎。

    宁越虚捂着嘴笑了两声,笑毕了顺手摸摸耳垂,长直的黑发像墨水一般渗进她的指缝,她以手作梳理了理头发,顺带着眼风轻巧略过包厢。

    看完一圈,她垂下脑袋,依旧捏着耳垂,给对面发语音:“你快点儿,我们不会等你的……”

    比刚才夹过的更夹了。

    “哎哟。”齐娓让人给踹了一脚。

    转头看见成宜把手机拿在手里冲她晃。

    会意了。她把手机从包里摸出来,同时踹一脚回去。

    成宜比她大一个多月,自诩成熟,不屑与她这种幼稚的行径计较,只控制着表情,双手拇指在手机屏幕上哒哒哒。

    “咱师门怎么回事?怎么一个二个铁树全开花?”

    据她了解,宁越也是封心锁爱的一个,听说有四年没谈过恋爱了。至于齐娓,母胎单身更不必说。

    齐娓:“可能是导儿去姻缘庙里为我们求过了吧。”

    成宜:“那我怎么没有?愤怒.jpg”

    齐娓歪头想了想,打字回:“可能是她不够爱你。”

    “齐娓!”成宜作势要去揪她耳朵。

    “错了错了,我错了。”齐娓放下手机求饶。

    最后成宜揪住她耳廓轻轻晃了晃,松手时看见门又被拉开,以为是要上菜,便让靠外的齐娓往她的方向来。

    这次齐娓倒很听话,乖乖挪位置。

    不过枉费成女士一番关心,服务员开门并不是要上菜。

    众人只听见宁越甜着嗓子,略微扬声:“江映舟~”

    闻言,齐娓动作一顿。

    话语间停了两秒,宁越将眼里的小钩子抛出去,再将语调弱下来,垂眼看着开始咕嘟咕嘟冒泡泡的锅,有一点埋怨又有一点娇:

    “你迟到了……”

    话说完了也不抬头,只拿筷子拨碗里的香菜叶。

    啧啧啧,成宜在心里拍巴巴掌。

    就她们师姐这脸,这气质,这声音,这语气,这场景,谁能不爱啊?

    此时她和好奇齐娓的暗恋对象一样好奇她师姐的暧昧对象,都是些何方神圣啊?

    这么想着,她斜眼去看齐娓。

    却看见齐娓呆呆盯着茶杯,整个人像钻了进去。

    这是怎么了?

    “娓娓?”她伸手去戳戳齐娓的胳膊,“你不舒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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